皇家美人——泊烟
时间:2019-10-28 09:58:34

  她的一番责问,显然刺激到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不可否认,他的确有些自卑,不想立于人前。因为儿时受过伤,嗓子严重受损,几乎让他不能再开口说话,只用手势跟人交流。但也仅有秦峰和几个亲信将领能读懂他的意思。
  他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人已经在这里,骑虎难下,总不能再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去。
  秦峰偷偷在门外探了下头,看向屋中沉默的两个人。
  照理来说,侯爷从不在陌生人面前开口,可能没办法跟人家姑娘好好交流,需要自己帮忙。可现在进去,显得十分碍事,或许会影响两个人的相处。
  难道就这样干站着,一直到天亮?
  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沈潆有种感觉,裴延在看自己,她就像只待宰的羔羊。想起那些关于靖远侯杀人不眨眼的传言,她觉得还是要挣扎一下,带着几分哭腔说道:“妾身刚入府,实在不懂规矩,不小心冒犯了侯爷,应该受罚。还望侯爷看在妾身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格外开恩。妾身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说完后,还抬手吸了下鼻子。但对方沉默,又是一阵诡异而漫长的沉默。
  沈潆恨不得抬头看看裴延到底想干什么,是死是活,倒是给个痛快。
  裴延看着眼前故作柔弱可怜的女子,仿佛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摇着尾巴乞求怜悯。短短时间内,她已经变换出几个样子,分不清哪个是真面目。战场上,无论敌方用什么样的阵型或者打法,裴延都可以一眼识破,但对于女人,完全是个外行。
  纵然如此,他也不会露怯,先找个外援再说。
  他看到秦峰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示意他帮忙。
  秦峰站在门外,看懂裴延的意思,对沈潆说道:“侯爷嗓子不太舒服,无法说话。他说没有怪姑娘,姑娘大可放心。”
  沈潆松了口气。原来是嗓子不舒服,不是盘算着怎么处置她。
  她是死过一次,但不想这么快再死一次。本来就是他莫名其妙地派了个人来试探自己,她才会气不过骂了几句。其实也不算骂,只是宣泄下不满。如此就要惩罚,未免太过不近人情。这样看来靖远侯也没传言中那么可怕,至少有几分容人之量。
  可他杵着不走,想做什么呢?沈潆欲开口说话,又记起他嗓子不舒服,恐怕没法交流。
  今日折腾许久,她早就累了。加上没受过什么罪,这样长时间站着,已经腰酸背痛,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人也开始摇摇晃晃的。
  裴延就看着那小女子在自己面前晃啊晃,一副累极的模样。心想,不叫她受罪了。
  他站起来,几步走到沈潆的面前,刚抬起手,沈潆就后退一步,直直地跪在地上,大声道:“侯爷,妾身今日身子实在不便,请您早些回去休息。改日,改日妾身再……”她实在说不出伺候那几个字,干脆就低头不再说了。
  裴延看着她发髻上急遽摇晃的白玉坠子,如同一只跳来跳去的白兔,透着点俏皮可爱,心里涌起几分惋惜。
  这世上的人多怕他,恨他,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他其实内心深处也渴望被人靠近,或者被人在意。所以刚才听到她骂自己,还有悄然的欢喜,至少她是鲜活有趣的。
  可听到她拒绝的话,一切心思都收了起来。他是天生的孤星,连生他的母亲都厌恶他,将他丢弃,更何况旁人。其实他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想让她坐下,说几句话。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强人所难。
  他对着秦峰打了几个手势,就负手离开了。
  秦峰赶紧对沈潆说道:“侯爷说,姑娘好好休息吧。小的告退。”
  *
  裴延走得很快,像阵风一样。秦峰气喘吁吁地追着:“爷,您等等我啊!”他能感觉到侯爷不高兴了。明明不久前,眼睛还亮亮的,想逗一逗那姑娘的样子。
  秦峰知道侯爷在感情方面单纯敏感,害怕去接触别人,也怕被人拒绝。有时旁人很细微的表情或者话语就会影响到他的心情。大概从没被人爱过,所以内心深处还住着一个孩子。
  裴延停下来,对秦峰打手势道,以后少来这里。
  “为什么?这个沈三姑娘不是挺好玩的吗?我觉得跟她在一起,应该会很有趣。”秦峰劝道,“您板着脸,又不说话,人家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当然害怕。等她慢慢了解您之后,会好起来的。咱们再试试?”
  秦峰可是看出侯爷对那姑娘有兴趣,不想这小火苗马上就熄灭,苦口婆心地劝道。
  裴延收拾心情,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他从来都不是困于感情的人。算算时间,裴章应该要召见他了。
  他知道,裴章近来频繁地更换日讲官,并不是真对经史子集感兴趣。他急于解决西北的问题,想要摆脱自己的影响。所以为了不引人注意,假借日讲官之名,将看中的翰林学士轮番招到省身堂问政。
  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遇到点事,这章又比较难写,所以更新晚了。
  后面的存稿估计又可以用上了,事情也告一段落,所以可能恢复在8-9点这个时间段之内更新。
  多谢大佬们体谅。
 
 
第11章 
  夜深了,沈潆辗转反侧,如何都无法入眠。这新床比沈家的柔软舒适,屋子也大上许多,可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跟裴延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裴延未开口说一个字,她是说了不少,但等于得罪了他两次。
  沈潆抬手摸了摸额头,又翻了个身子。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取悦男人,以前裴章来长信宫,她都爱答不理的,六宫众人慑于她皇后的威严,除了徐蘅,其它人都不敢造次。她的那一生,虽然过得劳心劳力,但还真没向人低过头。
  本来进侯府时就没有抱着贞节牌坊的准备,如果能得到裴延的垂青,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刚才见面时,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对她有兴趣。偌大的侯府也没有女人跟她争宠,这本来是个绝佳的机会。哪怕男人只是满足于皮囊或者肉.体,能换来她今后的体面和重获自由的机会,她也应该牢牢抓住。
  可当裴延像山一样压过来,立在她面前,那种被人掐住喉咙般的窒息感,犹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吞没。她内心深处的抗拒,导致她脱口而出的话,大概会让两人的关系陷入冰点。
  外间值夜的红菱听到里面的动静,担心地问道:“姑娘可是睡不着?要不要奴婢进来陪您说说话?”
  红菱忙了一天,本是困极,夜里靖远侯突然来了,她顿时困意全无,替姑娘担心。虽说姑娘醒来后,变得聪慧通透,但怎么说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万一侯爷要用强,恐怕无法招架。
  但担心归担心,她们几个身份卑微,只能等在后面的厢房里。靖远侯倒是很快就走了,没留下过夜,姑娘神色如常地吩咐她们入睡。可听动静,姑娘一直没有睡踏实,仿佛有心事。
  “不用了。你睡吧。”沈潆淡淡地说道。
  红菱深知姑娘的性子,不愿说的事,勉强也没有用,只能又合衣躺了下去。
  过了会儿,沈潆终于迷迷糊糊地入睡,梦到过去的事。她嫁给裴章之后,一直没有受孕,继母在民间找了偏方和大夫来给她诊治。好不容易怀上孩子,但终究没能保住,她伤心欲绝。
  那之后就仿佛有了心结,再没办法侍寝,裴章也未曾勉强她。若非如此,大概徐蘅不会趁机而入,她跟裴章也不会渐行渐远。
  她一直告诉自己,裴章利用她,欺骗她,等安国公府倒了,就把她一脚踹开,让她变成弃妇。她何尝不明白,这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恨他的理由。三宫六院,前朝后廷,他贵为天子,不得不纳新人。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得不帮他照顾他的女人们。
  他们的日子再无法回到厉王府时那样。
  无论是否有苦衷,他终究是负了她。
  第二日,沈潆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时才起来。反正她在侯府里如同不存在,也不用去寿康居请安。但陈氏事先给她备好了给王氏和魏氏的礼物,还是得让人送过去。
  绿萝伺候沈潆洗漱,易姑姑和红菱去后面的库房整理昨日抬进侯府的东西。
  忽然,红菱跑到主屋这里,着急地说道:“姑娘,不好了!咱们送给老夫人和大夫人的礼物,不见了!”
  沈潆坐在妆台前,转过头看她:“怎么会不见了?”
  这时,易姑姑捧着两个精致的锦盒进来,打开给沈潆看。前些日子,陈氏花费了好些工夫,才让人弄了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一串檀香木佛珠。尤其是那串佛珠,中心镂空,里面的玉珠子上还雕刻着经文,连皇宫里都很少看到这么好的宝贝。
  陈氏特意交代沈潆,佛珠送给老夫人,玉镯送给大夫人。可现在两个锦盒里,空空如也。
  易姑姑道:“前天夜里我还检查过,放进了箱子的最底下,仔细上了锁。这件事只我们几个人知道,怎么可能不见呢?”
  屋中的人互相看了看,绿萝连忙摆手道:“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动过!”
  沈潆是相信身边这几个人的。红菱从小跟着她,自不用说,易姑姑是陈氏托人找来的,应该靠得住。只绿萝年纪小,又有些贪嘴。但在她昏迷的时候,绿萝连块芙蓉糕都不敢动,更不用提去偷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们好好想想,还有谁动过这些东西?”沈潆问道。
  红菱回忆了片刻,回答:“我和易姑姑一直小心看着,就是大房那边来送添妆的时候,小桃和小荷也过来送二姑娘给您的添妆,小荷还拉着奴婢说了会儿话。难道是二姑娘动了手脚?”
  如果东西不是在侯府丢的,那整个沈家,只有沈蓉才能干出这种事。
  沈潆原以为沈蓉就是娇蛮任性一些,没想到还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个蠢东西,目光短浅。她们是自家姐妹,原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白了,高家的那门亲事,除了看在宫里庄妃的面上,也有几分看着自己即将入侯府。沈蓉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就没想着给她留后路。
  “姑娘,现在怎么办?除了大夫人给您添置的几件新衣裳,我们再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红菱急得眼眶都红了。侯府本来就是高门,王氏和魏氏又出身名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因此陈氏可是花了好一番心血才弄到那两样东西,想着送过去了,以后两人会善待自己的女儿。可现在这心血,恐怕要白费了。
  “别慌。”沈潆把易姑姑叫到面前,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易姑姑连连点头,又为难道:“可是,姑娘才刚进府,我现在回去,侯府大夫人那边不会说什么吗?”
  大户人家规矩多,易姑姑怕行事不慎,给姑娘添了麻烦。
  沈潆摇头道:“没事。你就说最近府中事忙,下人粗心,把我的一抬添妆和二姐姐的弄混了,恰好送给大夫人和老夫人的礼物都在那一箱里,你得回去取。想必大夫人会放行的。”
  “是,我这就去办。”易姑姑行礼告退。
  易姑姑问了侯府的下人,总算找到魏令宜所住的沐晖堂。在她的印象中,侯府主母的住处应该很气派,可沐晖堂的位置偏僻,院子里只种着松竹,瞧着比沈家老夫人所住的地方还要简朴。
  明间的布置算讲究,一套花梨木的桌椅,一张三屏的雕刻折枝梅花纹的罗汉床。罗汉床两边的高几上,各放置一个鱼藻罐,上面画着的鲤鱼栩栩如生,好像随时会从瓶身上跃出来一样。
  魏令宜和春玉在明间清点府中的账目,听了易姑姑的话,只道:“沈姑娘有心了。我的有没有倒不打紧,不过既然有送给老夫人的,还是取回来的好。春玉,带着易姑姑去跟门房的人说一声,记得早去早回便是。”
  易姑姑连声道谢,春玉起身,带着她出去了。
  不多大会儿,春玉返回来,对魏令宜说道:“这沈家姑娘真是不安分,入府的第二日就差身边的亲信回去,该不会是向家人告状,说我们待她不好吧?不过告状也没用,沈家还能对侯府的事置喙?入了侯府,很多事都由不得她了。”
  魏令宜正拿着笔写字,听到春玉这么说,抬眸看她:“昨日我让你送东西过去,再三叮嘱你要客气一些,结果你没听我的?”
  “夫人……”春玉委屈地噘嘴,“奴婢没做什么,只是要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免得以后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爬到您的头上去。”
  魏令宜苦笑:“她只是个妾,你又何苦为难她?等以后侯府有了真正的主母,我照样得把中馈交出去。你多树一个敌人,就等于把我们置于更加孤立无援的地步。明白吗?”
  春玉立刻警觉起来,走到魏令宜的身边:“夫人,您这是何意?”
  魏令宜把笔搁在笔架上:“侯爷不是一早就入宫了吗?应该是坑杀战俘的事情有了结果。我昨日收到兄长的信,庄妃的父亲已经从西北撤回来了。那就意味着,皇上想要在西北换防的计划失败了。他只能想尽办法拉拢侯爷,稳定军心。比如赐个世家贵女给他做妻。”
  春玉吃了一惊:“可是,可是哪家贵女愿意嫁到我们靖远侯府来?侯爷在外面的名声您又不是不知道。当初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就有过一出赐婚的闹剧,那些个大人宁愿抗旨自戕,也不愿把女儿嫁过来。”
  “你不了解皇上,他一定能找出合适的人选。”魏令宜笃定道。兄长在信中说,嘉惠后去世以后,各方都在抢夺中宫的位置。但是几个月了,皇上仍没有立新后的意思。这次很有可能从这些备选的女子中挑一个出来,赐给裴延做妻。
  最有可能的,就是嘉惠后的妹妹。沈氏出身高贵,原本也是继后的人选,但没有了安国公和嘉惠后庇佑的安定侯府,只有一个立不起来的毛头小子,在皇上眼里,毫无价值,赐给裴延正好。他们就算要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不过,还要看裴延愿不愿意乖乖接受。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照看裴安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夫人,公子不见了!”
  魏令宜一下从罗汉床上站起来,怒道:“为何会不见了?你是怎么照顾公子的!”
  婆子立刻跪在地上:“公子说要去花园里散步,然后钻进了梅林里,就不见了!老身已经让人在花园里找了个遍,都没看见他。”
  魏令宜这个主母处事向来沉稳淡然,只有遇到裴安的事情才会方寸大乱。她视裴安如命根子,平素对他严加管束,鲜少让他出沐晖堂。但孩子好玩是天性,总不能成天关着。
  春玉连忙道:“夫人放心,奴婢刚从门房那边来,他们如果看见公子,肯定会告诉奴婢,说明公子仍在府中,我们再多派些人找就是了。奴婢先去寿安堂问文娘,也许公子去找老夫人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