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给你买些早餐,吃完带你回家。”
顾寅眠掀被,低声道:“现在就回。”
苏小灿不置可否。
两人前后离开病房。
苏小灿沉默望着顾寅眠的背影,他走得不快,病态明显。
昨晚两个孩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相较她这个儿子而言,桑萸明显冷淡,昨夜离开医院也没多犹豫。
取了车,苏小灿载面无表情的顾寅眠回家。
既然他不愿说话,苏小灿便依着他。
反正他同桑桑的这件事,苏小灿早已站定立场,她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结果如何,全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和造化。
休假短短一日半,顾寅眠很快投入工作。
强悍得连顾以凛都觉得他这位大哥实在是太拼了。
《瀚海》项目进程已过半,顾以凛特地截了几张原画发给桑桑,征求她的意见。
收到顾以凛消息时,桑萸正在小桥流水的古镇里写生。
阖上速写本,桑萸背着画架走进高墙下的胡同,站在阴影下翻看顾以凛发来的照片。
游戏画面用光讲究,色彩饱满,构图精巧。
单看图片仿佛都能激起人内心的激动澎湃,像是置身于蔚蓝海面之上。
桑萸回复得简洁有力:【漂亮震撼。】
才两三秒,顾以凛迅速拨来电话。
他在那边得意炫耀半天,终于想起关心妹妹的旅程:“在小村落习惯吗?气候怎么样?”
桑萸乖巧答:“习惯,温度和家里差不多,晚上星星特别多。”
顾以凛:“多拍两张照片,回来给我瞧瞧。”
桑萸支吾了会问:“大哥身体好了吗?”
顾以凛浑不在意:“差不多吧,他出差去了,你不知道?”
她哪里知道呢!
来画乡村第三天了,桑萸没主动与顾寅眠联系,他也没找她。
顾以凛似察觉出不对劲,又不知该说什么,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不知情吃瓜群众。
桑萸靠在古老的墙垣:“二哥,你知道大哥当年留学的原因吗?”
顾以凛:“不是想去就去了吗?”
桑萸轻笑。
顾以凛不服气:“你知道那你给我说说?”
桑萸仰头,看到一朵漂亮的云朵浮在蓝天上,她细声说:“许是为了爱吧。”
顾以凛:“……”
真琼瑶,顾以凛听得牙酸。
他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随手将手机放进裤兜。
这俩算是在暗戳戳秀恩爱吗?
当年大哥为了不让如狼似虎的自己向花季少女桑萸伸出魔爪,所以抛弟弃家,义无反顾奔走异国?啧,你们谈个恋爱可真了不起哦!
顾以凛气不过,从通讯录翻找出顾寅眠,发出句话:【受不了你们。】
消息自然是石沉大海。
顾寅眠所处的城市此时暴雨如注。
一如他的心情。
全部行程被取消,顾寅眠站在酒店落地窗下出神。
这场感冒久久不愈,仿佛都在嘲笑他的失败。
顾寅眠低落地望着窗外。
他这几日想法很多,变化也快。
昨天本想着干脆大发慈悲放过桑萸,今天就又反了悔。
应该是病没好的原因,否则明知小姑娘对他无意,他怎么还矫情上了?甚至就连一向硬朗的身体都跟着变得脆弱。
有人疼爱才能娇气。
可他顾寅眠天生就没这娇气命。
祝大家国庆假期快乐!明天中午12:00风里雨里爆更等你们呀^_^!
第33章
火车靠窗位置, 西装革履的男人气质清冷, 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
旁座小女孩频频瞅向他, 眼底透着新奇。
甫一低眉,顾寅眠便对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小女孩眉眼弯弯冲他甜笑。
顾寅眠沉默与之对视,嘴角氤氲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抹暖色。
“叔叔,这个漂漂——”小女孩手指拽住他衣袖的坦桑石袖扣, 肉嘟嘟的手,劲儿挺大,袖扣竟真被她拿到了手。连顾寅眠都为之一愣。
“抱歉先生,囡囡快松手。”妇女意图掰开女儿掌心,小女孩自然不乐意。
“无碍,送给她。”
“这怎么好意思,一定很贵吧?”妇女窘迫道。
“不值钱。”
男人说得如此轻巧, 妇女便信以为真。
她教女儿向顾寅眠道谢:“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小女孩软糯糯的嗓音透着天然萌。
“不客气。”顾寅眠绷紧的神色松软几许。
丰裕站妇女带小女孩下车,新上来的夫妻不停抱怨这糟糕透了的坏天气。
听口音, 他们似是闽南人。
顾寅眠搁下报刊,睨了眼窗外, 无垠的旷野被墨色笼罩,黄中含青的稻穗在风雨中苦苦挣扎。天气确实是糟糕透了。
以至于他预订的航班因先是被延误,最后直接取消。
没有办法,顾寅眠临时选择了火车。
硬座9小时, 转汽车3.5小时,期间候车等天明,大概又花去小半日。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 从昨晚八点到现在十二点半,这辆火车载着顾寅眠从暴雨走向晴朗,像是从凛冽隆冬步入了气候宜人的暖春。
拎着漆皮行李箱,顾寅眠仰头望向屹立在眼前的全木牌楼。
这里便是画乡村了。
时至中午,阳光洒下明媚光辉,古色古香的建筑透出时间沉淀的韵味,旅人与背着画架的学生行走其中,不远处湖边,已占满搭好的画架相机架。
他一身西装,总显得格格不入。
顾寅眠低眉看着自己拘谨的装扮,就近入住本地特色客栈。
所幸箱底有以备不时之需的冲锋服,换上纯黑套装,顾寅眠蹙眉看了眼安安静静的手机。
指腹划过那条令人心绞的简讯,顾寅眠望向窗外,阳光渗入窗,融化了他眸中的冰凉。
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反正不是找小姑娘兴师问罪的。
顾寅眠不愿打搅桑萸的写生课程。
附近餐馆简单用过餐,顾寅眠折返客栈,躺在简陋的床上闭眼休息。
闹钟在五点准时响起,顾寅眠沐浴着旖旎的黄昏暖光,行走在温馨隽永的古街。
两畔装修复古的商铺贩卖着簪子古玩以及茶叶等。
穿过河上漆红木拱桥,顾寅眠走到僻静一隅,他单手插兜,站在火红的枫树下给桑萸打电话。
她的地址顾寅眠是从顾以凛那儿得来的,以送惊喜之名。
顾二公子鬼点子多,如何不露声色地套取信息,他向来最为擅长。
耳畔铃声嘟嘟——
顾寅眠低眉望着水池,他与枫树的倒影随波晃荡。
耐心等着,顾寅眠视线随意落在对街的行人身上。
红日即将沉于平线,霞光最盛之处,那熟悉的身形恍惚略过,好似他不真实的幻觉。
顾寅眠眯起眼眸,定睛寻觅。
擦身而过的人群逐渐错开,露出女孩单薄纤细的身影。
是她,桑萸。
顾寅眠眼底潺潺涓涓淌出藏不住的笑意。
女孩肩上背着包,速写本抱在胸前,此时她动作有些凌乱地翻找着口袋。
但手机并不在兜里。
她只好蹲在墙角边,速写本放到地上,然后取下双肩包。
那专心致志的迷糊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顾寅眠笑着挂断电话,向她而去。
电话挂了。
桑萸蹲在阴暗里,怔怔望着手机屏幕,她眼底一瞬的惊喜被沮丧与无措代替。
是顾寅眠打来的。
但他已经挂断。
如果她能早几秒,去掉手忙脚乱的时间,就接到他这通电话了吧?
要……拨回去吗?
指甲壳儿嵌入掌心嫩肉,桑萸掐灭心底那点可怜的欲望与期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放顾寅眠去追寻真爱,怎么到现在,放不下的好像是她似的。
他们培养感情不过月余,难道她已经入戏到沉溺其中了吗?
摁灭手机屏幕,桑萸拾起速写本,吃力地起身。
没了遮挡物,黄昏的光照射到她脸上。
短暂晕眩过去,桑萸睁开闭上的眼睛,漂亮的瞳孔在这瞬间不可置信地放大。
是幻觉吗?
桑萸猛地再度阖眼,又睁开。
男人还在眼前。
他背光而立,一身休闲的漆黑冲锋衣,气质不再凌厉,年轻的面孔褪去严肃拘谨,竟像是学校里备受追捧的学霸男神。就是那种冷冷的,虽然好多女孩子仰慕搭讪,但他都酷酷的置若罔闻,他就只对喜欢的女孩子笑。
顾寅眠嘴角勾起,他俯首凑近小姑娘呆滞的脸颊,温热掌心揉了把她发,嗓音低低沉沉的:“怎么,短短四五天不见,就认不出哥哥了?”
“……”
“你,怎么来了?”桑萸许久才找回失去的语言。
“在附近出差,顺路过来探望妹妹。”
他语气那般刻意,一会儿哥哥,一会儿妹妹的。
桑萸躲开顾寅眠揉她头发的手:“这种地方也能出差吗?”
顾寅眠失笑:“家里生意做得广,妹妹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哥哥以后慢慢同你讲。”
桑萸:“……”
桑萸看他一眼,隐忍不发地擦过他肩,闷头往前走。
身后那声音似含戏谑:“怎么不等我?哥哥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走丢了可怎么办?”
心底生出莫名的怒意,桑萸没有回眸,她从这条小巷一路拐入另条小巷。
天色黯淡,旅人渐少。
耳畔静默,原先那道惹人意乱的声音好像很久都没听见了。
桑萸倏地回头望去。
空荡荡的巷子,除了随风摇摆的柔软柳枝,哪有顾寅眠的身影?
难道他真的跟丢了吗?这么简单的路线,怎么可能走丢!
桑萸疾步往回走,重新回到先前走完的那条路。
可这条街也不见顾寅眠的身影。
桑萸双脚僵在原地,眼眶徐徐红了。
顾寅眠才不是迷路,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急,故意报复她。
桑萸难过地盯着青砖想,顾寅眠到底希望她怎么做呢?
他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所谓的“培养感情”画上句点,他们恢复“兄妹”关系。
他们做曾经那对生疏的兄妹就好,难道还要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哥哥妹妹吗?
他不会觉得别扭尴尬吗?
就算他顾寅眠能做到面不改色,但她做不到。
“哥哥在这里。”风声吹来一声明显含着打趣的嗓音。
男人倚墙而立,他懒散地望着霞光笼罩下的小姑娘:“我们家妹妹找不着哥哥很着急吗?”
久久得不到回应,顾寅眠才察觉到不对劲。他收起散漫的表情,神色变得极为认真。
“桑萸,”走到小姑娘身前,顾寅眠的心骤然一拧,她睫毛沾了水珠,眼周都是红色,偏她倔强,死死咬住唇,还想转身避开。
顾寅眠自责:“对不起,我没有走丢。”
桑萸喉口像是被堵住:“不是因为这件事。”
顾寅眠听她嗓音哽咽,更是懊恼:“那是因为什么?”
风把湿润的睫毛吹干,涩涩硬硬的,桑萸仿佛用尽了勇气,仰头看他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总这样行吗?”
别总这样将哥哥妹妹不停地挂在嘴边行吗?
听着既讽刺,又让人难受。
顾寅眠愣了愣,他专注地凝视小姑娘,琥珀色眼瞳里盛满了欲言又止。
不是你说的吗?
我们做回兄妹。
桑萸,你可知这句话字字如刀尖,每一笔每一划都沾染着我伤口的血?
“嗯,我好好说话。”任何意难平都被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击败,顾寅眠把小姑娘拉到近前,用指腹替她擦拭脸颊泪痕,“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有家店的鸡柳饭很好吃,我带你去。”过了会,桑萸埋着头说。
前刻还乌云密布,下一秒他们便讲和。
尽管还有好多事仍掩在薄纱里,但谁都没有主动挑开。
两人并肩而行,桑萸向顾寅眠介绍画乡村的历史,她了解不多,一路只挑拣知道的讲。
黄昏温柔,他们快要抵达店面时,陈露盈打来电话,问桑萸人在哪。
桑萸回:“我在去乔家香餐馆的路上。”
陈露盈很懂点:“嗷,就那家有超好吃鸡柳饭的店对吧?我晚饭也要吃,桑萸你等我,我马上就来。”
“等等……”
那边陈露盈匆匆挂断,桑萸忐忑地望向顾寅眠,怕他不高兴:“我室友想跟我们一块儿吃,但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们就……”
“可以。”顾寅眠不以为意地笑。
他们在餐馆找了张空桌等陈露盈。
不曾想,同陈露盈一起进来的还有许多同伴。
孙柔与林嘉树便在其中。
发现顾寅眠,陈露盈神情惊讶:“桑萸哥哥?你是过来看桑萸吗?”
顾寅眠以笑致意。
人群最末的孙柔闻声抬眸。
黄昏浅薄的光从雕花窗渗入,男人眉如远山,气质出尘。
仿佛遗世而独立,是一抹极夺目的清辉。
外地写生,多数女生都穿得休闲,唯有孙柔不同。她穿一条紫色及膝连衣裙,妆发精致,脚踩高跟鞋,仿佛不是来写生,而是来拍广告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