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是哪里复杂?
眸中倒映着她困惑的面色,顾寅眠忍俊不禁。
灯晕下池水粼粼生辉,像铺满了细碎的星辰。
反光的透明玻璃模糊勾勒出一抹婀娜的轮廓,她柔软的影子仿佛徜徉在满池星光里。
桑萸本来想问她能不能帮上忙,但这可是困扰顾寅眠害他失眠的事情!
“哥哥,事情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实在不行,你可以去请教爷爷呀!”
请教顾老爷子?顾寅眠哭笑不得:“不必。”
“牛奶喝完了?”顾寅眠又挑眉问。
“还剩半杯。”
“快些喝完去休息。”
“唔。”桑萸仰起头,将剩下的牛奶尽数吞咽下腹。
她喝牛奶时的下巴高高昂起,露出一截嫩白如藕的脖颈。
顾寅眠能清晰看到她喉口滚动的轨迹,以及她嘴角不小心溢出的雪白奶渍。
体内莫名窜出一股邪念,顾寅眠紧攥掌心,逼迫自己移开目光。
桑萸轻呼出一口气。
喝完牛奶的胃部暖暖热热的,很舒服很满足。
她拿起对面顾寅眠的奶杯,走到厨房清洗:“大哥,你先上楼睡吧!”
残余的奶渍用水冲洗一下就干净了。桑萸将瓷杯放回原位,离开厨房。
她本以为顾寅眠已经先一步上楼,没料到他人仍坐在沙发。
他姿势不如先前那般放松,背微弓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类似拘谨戒备又好像挺难受的状态。
“哥哥,你怎么了?”桑萸小跑过去,以为他人不舒服。
“我没事。”顾寅眠嗓音黯哑了许多,脸颊泛着几丝不正常的红。
桑萸更不信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真的没事吗?你千万不要硬撑,要不要去医院啊?”
顾寅眠苦笑着不敢看她:“你先回房间。”
“我……”明知反抗会令他不喜,桑萸还是摇摇头,眸光坚持而柔软:“我送你去医院好吗?”
顾寅眠啼笑皆非,终于仰眸看小姑娘一眼:“可我没生病。”
“但你现在不是不舒服吗?”桑萸担心地向顾寅眠走近,意图搀他起身。
“别。”头疼地拒绝,顾寅眠侧身避开她的视线和身体,鼻息滚烫,“我,总之,你先离我远一点。”
桑萸有点小小的受伤。
以前顾寅眠也总是这样。
他拒绝她的的示好与关心,一如这次。
桑萸无措地退让道:“如果你不想让我帮忙,我可以上楼叫棠棠或者二哥,也可以打急救电话。”
察觉到桑萸的卑微与难过,顾寅眠眉眼染上几分自责。
这些年他尝试了那么多次,很显然,他的那套对她完全没用,他不能再以强硬的态度逼她释放内心真正的情绪。
体内的火苗到处乱窜,愈演愈烈。
她越站在这里,顾寅眠越无法恢复平静与理智,身下竟毫无偃旗息鼓之势。
“我真的没有生病,只是——”顾寅眠敛下眼底的欲望,双肩微收,“很冷。”
“……”
“你替我去拿件外套,我要长款羽绒服。”
“……哦。”
眼瞳有瞬息的光彩划过,桑萸来不及质疑,踩着拖鞋“哒哒”往楼上飞奔。
迅速冲进衣帽间找到属于顾寅眠的长款黑色羽绒服,桑萸折回客厅的路上,才觉出几分不对味来。
冷?就算冷,现在这个季节,也不至于需要穿羽绒服?难道是感冒了吗?
小跑到顾寅眠身边,桑萸不安地把衣服递给他,“你这么冷,怎么可能没有生病呢?”
顾寅眠背对她穿上臃肿的羽绒服,额头沁出薄薄一层汗。
“我没事。”长及脚踝的羽绒服宽大,完美遮住他下身鼓起,顾寅眠从她身旁匆匆经过。
桑萸跟上:“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顾寅眠步履渐快,嗓音极轻:“普通感冒而已。”
走回房门前,顾寅眠拢紧羽绒服,佯装淡定地看小姑娘一眼:“早点睡,晚安。”
“哥哥!”桑萸不放心地软声唤他。
她的眼神轻易触动他心弦,顾寅眠差点没能把持住。
燃烧在小腹的那团火仿佛将要炸开,顾寅眠脸颊更热:“我睡一觉就好。”
推开门,再猛地关上。
气息粗喘,吐纳间,全是缠绵的滚烫。
背部抵在冰冷的门上,顾寅眠苦笑着看了眼身下。
他需要的并不是休息,而是冲个凉水澡。
这样窘迫的局面,顾寅眠有些无措。
他同她的关系,稍微处理不当,便显得无耻又卑劣。
或许他本就无耻又卑劣。可他对她的喜欢,至少很干净。
一门之隔的廊外静悄悄的,顾寅眠浑身热出一身汗。
脱下羽绒服,正要去浴室,门外响起轻浅的叩门声。
捞起羽绒服重新套上,顾寅眠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去而复返的桑萸怀里抱着床大大的棉被,棉被挡住她大半身子,只露出张白净的脸蛋,还有那双招人的黑瞳:“哥哥,我给你抱来了厚点的被子。你吃感冒药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拿。”
“吃过了。”顾寅眠顺着小姑娘的话说。
把桑萸怀里棉被接过来,两人动作间不乏亲昵的肢体接触。
每一寸肌肤都格外敏感,顾寅眠勉力强撑着。他努力压抑住那股最原始的渴望,可灵魂仿佛都要跌进她清澈的眸光里。
“哥哥晚安。”桑萸眼眸亮晶晶的。
“晚安!”
“哥哥你好好休息。”
“嗯。”再不走,顾寅眠难保他的理智不会如决堤的水,轰然泛滥。
小姑娘又忽然回眸,认真嘱咐说:“如果夜里不舒服,哥哥你一定不要忍着!告诉我好吗?”
顾寅眠浑身僵硬:“好。”
抿唇笑开,桑萸最后看他一眼,终于放心地走远。
解脱般地倚在墙壁,顾寅眠几乎精疲力竭。
很快,他眼底沁出几分笑意。
夜很静,万籁俱寂。
冲完澡,顾寅眠躺回床榻,他双臂枕在头下,望向搁在沙发上的棉被与羽绒服。
兵荒马乱的这个晚上,却又有几分难言的旖旎。
顾寅眠闭上双眼,思绪如水般缓缓蔓延。
桑萸初到顾家的那几年,他确实待她不够好。
并非讨厌与不喜,他对她更多的是心疼和期待。
历经人情冷暖的小女孩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她漂亮的眼睛擅于洞察所有人的喜怒。
她是那么的乖巧听话,她仿佛没有脾气,嘴里都是好听的话,她不敢质疑,她不想反抗,一直都处于被动的地位。
这些年,她用这套生存的方法应对讨好所有的人,包括他……
第10章
半夜下了场雨,风吹来湿润的泥土香。
桑萸在客厅落地窗下等,等顾寅眠下楼。
男人自晨光里来,黑色西装外是一件宗灰长风衣,他脊背挺得很直,一如既往的气场薄冷。
他们目光在半空交汇。
顾寅眠几不可察地率先错开。
桑萸起身走到餐厅,与顾寅眠共进早餐。
他面色如常,想来经过彻夜休整,身体恢复了不少。
气氛安静。
无人开口说话。
桑萸慢吞吞吃着燕麦粥,不好意思打破这沉寂。
眼见顾寅眠起身要去上班,她忙搁下银匙追上去,把准备好的感冒药及感冒冲剂递给他。
顾寅眠:……
目光自她手中的药品转移到她清润的眸。
顾寅眠无声地接过来。
转身沿石阶下行,风中他音色低沉悠远:“谢谢。”
桑萸忙回了声不用谢。
但顾寅眠已走至石榴树下,想必是听不见了……
桑萸松了口气,折身回餐厅。
周末龙凤胎蜷缩在家。
上午11:00,桑萸陪顾棠梨写英语试卷,顾以凛拿了罐啤酒,倚在门侧轻嘲:“顾棠梨,大哥一回来,你就真怂了?”
顾棠梨头都不抬:“大哥说六级过了就给奖金,你不怂你别复习,到时候没钱也请守住你的‘出息’,千万别打我奖金的主意!”
顾以凛仰头喝了口啤酒:“苟富贵勿相忘,我什么东西没同你分享?顾棠梨你这只小白眼儿狼!以后有好事,少来谄媚你哥我。”
顾棠梨有所察觉,轻挑秀眉问:“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生财之道?”
顾以凛得意洋洋:“那是,哥哥岂是等闲之辈?”
顾棠梨嘴痒,忍不住戏谑:“可你现在确实是等闲之辈。”
顾以凛:……
“顾棠梨你没眼光,我不同你说,咱两打一娘胎出来,智商被我占全,你嫉妒对不对?”
“我嫉妒你?”顾棠梨猛地抬高音量,“顾以凛,瞧瞧你那寒碜样儿,咱两虽是龙凤胎,可你这颜值未免太拖累我,出门我都不想同你一起走。”
“眼瞎啊你?”
“你就是丑!”
“顾棠梨你再说一遍试试。”
……
桑萸揉揉耳朵。
龙凤胎幼稚地吵了会儿,不欢而散。
桑萸趁顾棠梨不注意,悄悄去隔壁找顾以凛。
“二哥,你最近很缺钱吗?”
懒懒躺在床上,顾以凛叹声长气:“顾阎王归来,你说呢?”
似乎想起什么,顾以凛狡黠地朝桑萸勾勾手指:“小桑桑,你过来。”
桑萸顺从地坐到床边。
顾以凛亲昵地揽住小姑娘的肩,大拇指和食指相互磋磨,比出个"money"的手势:“小桑桑,把你的压岁钱拿来给哥哥投资呗!哥哥最近想和朋友开个工作室,差点流动资金。”
“哥哥,你认真的吗?”桑萸仔细端详顾以凛的神情。
“你要不信哥哥,就借钱给哥哥!打欠条,到时还你。”
“那我要愿意投资呢?”
轻挑眉梢,顾以凛哥俩好地弹了弹小姑娘额头,笑嘻嘻地给她画大饼:“那你就坐等哥/哥/日赚斗金,然后你就坐在家数钱,咱气死有眼无珠的顾棠梨!”
“……”
桑萸手里不仅有顾老爷子赠送的卡,还有每年的压岁钱存款。
顾家长辈出手阔绰,还有远在意大利的姑祖母一家,年年给小辈们的红包都不少。
在顾家这些年,桑萸吃穿住行多由顾家提供,无需什么花钱的地方,她也不好意思乱花。
事情拍板定案。
桑萸决定给顾以凛秘密投资。
*
春夜,四个小辈按照老规矩,陪顾老爷子看新闻。
桑萸主动去厨房为大家备水果。
“桑桑,帮我洗点莲雾,”无骨般蜷在沙发,顾棠梨朝厨房那边说,“再加些草莓呀!”
“好的。”厨房水声暂停,很快“哗啦啦”重新流淌。
顾寅眠目光凉薄地瞥了眼顾棠梨。
顾棠梨:……
下意识正襟危坐,她打算自己去洗水果。
顾寅眠却先一步起身,是去厨房的方向。
顾棠梨:……
听到脚步声,桑萸还以为是顾棠梨,她嘴角挂着笑,说话调子软绵绵的:“我已经给你洗好莲雾和草莓啦!你还想吃……”
侧眸看,戛然一愣。
头顶光线被男人身体遮住,他轻启菱形薄唇,声音低沉悦耳:“需要帮忙吗?”
摇摇头,桑萸紧张地问:“你想吃什么水果?”
“这些都行。”
“好的!”
一时无话。
桑萸拿了厨房专用纸巾,擦净果子残余的水渍。
顾寅眠跟着她抽了两张,肩并肩忙碌。
“你给顾以凛投资了?”
“……”
“不用这么盯着我看。”顾寅眠嘴角含笑,手上动作却未停,果皮闪烁着诱人光泽的莲雾被他轻柔地放进果篮,口吻轻飘飘的,“你们的心思,一贯好猜。”
是吗?可你的心思却一点也不好猜。
“出手倒挺阔绰!哪儿来的钱?”
“这些年的压岁钱零花钱什么的,”桑萸有点局促,“主要是长辈们出手大方。”
“都攒着没花?”
“我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是吗?”
“是啊。”
顾寅眠安静地端起果盘:“我先把这些拿出去。”
桑萸乖巧颔首:“我也马上就好了。”
即将步出厨房,顾寅眠蓦地止步,他眉心微蹙,薄唇拉成一条直线,终是没忍住地唤她一声:“桑萸。”
“嗯?”
顾寅眠意味深长的眸光落定在她脸上:“你要明白,金钱可以计算衡量,但情感不能。”
桑萸:……
她僵硬地动动唇,来不及说什么,顾寅眠已重拾步伐,很快从她的视线消失不见。
把最后一颗草莓擦拭干净,放进果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