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为你加冕——米狸
时间:2019-10-29 09:52:52

  事发突然,朱蕙子并没有把逻辑理得这么细,直到钮言炬说出来,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竟是以此为出发点推断的。她承认道:“是……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明白,她为什么会去酒吧里救我……”
  钮言炬比她冷静很多:“所以你可以按照刚才的逻辑再想想,她平时跟你提到谁最多?最想知道谁的事?”
  她和司零认识快十年了,从前无论聊起谁聊起什么,她都只当那是唠嗑,又怎么会去注意呢?这么说的话……
  朱蕙子猛地一下瞪大眼,钮言炬知道她有了答案。
  “我知道是谁了……”朱蕙子的声音很小很小,她觉得这荒谬到说不出口,“……我舅舅,朱一臣。”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冬天。
  朱蕙子没想到的是,钮言炬比她更为震惊:“——你说什么?朱一臣是你舅舅?”
  ……
  北京难得一个见蓝的天,午饭后司零插上耳机,从办公室下来,走向未名湖的路上给钮度打电话。
  以色列是早上八点,通常这个点他刚跑完步要上楼洗澡——只有枕边有她的早晨,他才会赖床。果然,钮度接听时,带着微重的喘息:“宝贝?”
  司零笑起来:“跑完步啦?”
  “嗯,准备洗澡。”
  “跟你说过不要马上洗澡的。”
  “所以我刚好坐下来等你的电话。”钮度说完,又问:“现在在哪里?”
  司零说话时带出雾气:“刚在办公室点了个外卖,吃完下来消消食。”
  钮度问:“周末也去学校?”
  “就是周末才要来,”她又开始迭声跌气,“爸爸周末在家,我没办法给你打电话。”
  之后司自清有找司零再谈,强硬地表示不允许他们在一起,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肯松口,她第一次觉得爸爸竟是这样不解人意。但她和钮度现在天各一方,又不是明天就要怎样,这件事便像一个被搁置的议案,只要不提就能够和平共处。
  钮度声音一沉:“我应该找个什么机会和你爸爸相处一段时间。”
  “不说这个了。”
  钮度笑了:“走到哪里了这么吵?”
  “未名湖,上面有人溜冰呢,”司零一副沧桑口吻,“大多是大一二的小孩儿,还有一些老师的孩子。”
  “你怎么不去?”
  “等他们到了我这个岁数也就懒得去了。”两人一起笑了。
  司零又问:“你什么时候回香港?”
  “快了,还有一些工作需要收尾。”钮度就要回港开年会,前后会待两周左右。她等待着什么,然后他便说:“我会找时间去看你。”
  “好。”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笑得多甜。
  私事虽然一言难尽,公事却非常顺风顺水。
  跟进的项目发展势头都很好,融资估值节节高升,一些公司还成为了业界黑马,钮度这个名字逐渐成为一个品牌、一个标杆,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有了影响力之后,公司新收了一些人,许多工作分摊开来,钮度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但因为项目越多,他却也变得更忙了。
  肖瀚过去加入HERO之后,公司管理沟通越发流畅,他们预备开春便开始试着和南亚国防部接洽。
  再说周孝颐,一下子拉近了和钮度的关系,事事照顾他,给他介绍了一些和内地的合作。司零从没想过将师哥也利用进来,这算是莫大的意外之喜。
  而司零呢,这段时间她慢慢地退出与钮度的利益关联,既然没有了目的,那么她希望和他的关系可以变得纯粹,就只是她爱他、他也爱她而已。
  正好他手底下人也变多了,她这个挂职的项目经理,现在只做他一个人的远程顾问,在有关医疗的项目上给他一些意见。
  以往年前还有一件事——只有高阶成员才能参加的CR年会,司零让费励发了通知今年取消,传回一片哀声。取消了见面会,进阶名单还得如期公布,战神不出所料进入高阶,兴奋得他订了第二天进京的机票。
  他叫高长宁,人和名字背道而驰,高是高了,一米九的个子,却没半点安宁。
  见到司零的第一眼,他的反应如司零看惯了那样:“——天啊?你是个女的?”
  司零只好说:“天啊,你比照片看起来要壮好多。”
  一般接下来,他们又会说:“天啊——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可爱?”
  朱蕙子回国那天,司零恰好出发去长白山度假。这样也好,漫长的十小时飞行,都不够让她想好如何面对司零。
  高长宁闲谝时说起:“我家在长白山有个庄园,现在承包出去做度假区了,老板人很不错,你们要是去了,报我名字免费!”
  司零想了想:“听起来不错。”
  她确实需要出去走一走,去一个没有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的地方,放空自己。
  地方不太好去,司零先到延吉机场,租了个车进山,走了九曲十八弯才来到庄园。尽管司零不打算真的报名字,但她总归是一个女生,高长宁还是提前跟老板打了招呼。
  司零有意模糊自己的性别,这便是原因之一。无论你有多么神通广大,但只要你是一个女生,就永远会让人下意识想谦让和保护,不知道该幸福还是该挫败。
  庄园冬季游客不少,有心找到这里也多是资深的度假客,少则待三五天。老板弄了间小酒吧,谈不上什么生意,纯粹是为了让天南地北的游客有缘相见。
  司零白天出去滑雪,疾驰到无人的山头,迎风而立。
  到了晚上她便去酒吧坐坐,一开始喝气泡水,后来也允许自己小酌两杯,听其他游客谈天说地。三两天后,有人开始鼓励从不发言的她:“你呢?怎么大冬天一个人来这里待着?跟男朋友吵架了?”
  这个时候,刚有一位大哥讲完自己事业不顺、妻子离异的故事。
  司零略微一笑:“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像找不到自己了。”
  “怎么会?小姑娘你懂得很多呀。”
  即便不报学历出身,谈吐之间也是藏不住的。“谢谢,”她先是道谢,饮了口酒,又说,“其实我……”
  大家都在耐心地等她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酒过三巡,司零很喜欢现在这样微醺的感觉,至少可以随意傻笑,“可能我只是无病呻吟吧。”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暂且称为有缘人,“小时候很开心,读书的时候很累,考的大学也不错,工作也很稳定……但我还是常常觉得很累,可能活着就已经很累了吧。”
  司零耳畔忽然响起一阵风声,酒吧的窗户还关得很严实,或许是雪山头上的风吹进心底,又慢慢地涌了上来。
  生而为人,谁都不易。但是——
  “有时我听风过耳,我觉得为了听风过耳,也值得出世为人。”
  ……
  朱蕙子到家三天,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
  朱一姗问了几次:“宝贝是不是不舒服呀?怎么看起来蔫蔫儿的?”
  “没有啦,就是考试熬了好几天通宵,睡个回本儿。”这个理由很过得去。其实她有点不敢和妈妈待太久,她怕自己忍不住就喊出来——妈妈,司零真的是我姐姐!
  如果是半年前的朱蕙子,一定会这么做。但她现在终于学会了沉住气——十年了司零都没有开口认亲,就一定有她的苦衷,她不能就这样拆穿她十年的忍耐。
  朱蕙子突然找朱一姗说:“妈,我们今晚去外婆那吃饭吧。”
  “怎么啦?”
  “没什么,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这么久,回来应该去看看外婆,给外公上柱香。”
  “宝贝懂事啦,”朱一姗都快哭了,“果然让你和司零多待着没错……”
  ……
  一到外婆家,朱蕙子就主动进了小祠堂。燃香作揖后,她忽然开始细看神龛上那些齐整的牌位,上面的列祖列宗大多军功赫赫。
  ……二十年了,她竟然才注意到,这里没有舅舅的牌位。
  ……怎么会这样?
  “妈妈,”朱蕙子出去叫人,等朱一姗回头,她又说,“你来一下。”
  朱一姗起身过去:“怎么了?”
  “妈妈,”朱蕙子很小声地问,“为什么舅舅的牌子不在这里?”
  朱一姗一怔,问:“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过他在香港病逝,不方便送回来吗?”朱蕙子尽量让自己自然一些,“怎么连牌都不立呀?”
  朱一姗的脸色难以形容。
  外婆拄着拐杖过来了,朱一姗过去搀扶,就要岔开话题:“妈,我在想小年的时候,我们是不是……”
  外婆压了压朱一姗的手,看着朱蕙子说:“蕙子,你已经长大了,外婆觉得,有些事情你是可以知道的。”
  “妈……”朱一姗用眼神恳求。
  朱蕙子懵了。她咽了咽唾沫,声音都变了:“……什么事?”
 
 
第51章 Chapter51
  东北天亮得很早,司零一早被钮度的微信电话扰醒,又嗲又软地接起来:“喂……”
  钮度被她可爱到了,迟了几秒才说话:“今天不用去学校吗?还不起。”
  “我来东北玩几天。”
  “什么时候?”
  “有三天了。”
  他不高兴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担心嘛,你最近那么忙,”钮度没说话,司零又补充,“我自己来的。”
  钮度听起来还没消气:“那好吧,你继续在那里吧。”
  “你不要生气嘛……”司零彻底清醒了,翻身躲避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光线,“我也没干嘛,就是待在一个度假村里,出去滑滑雪。”
  “倒也不是生气,”钮度慢条斯理地说,“只是还以为到了北京再告诉你能给你惊喜,可是你又不在,我是不是该现在就回香港?”
  电话里默了三秒钟。
  “——什么?”司零猛地坐直,“你回北京了?你在哪里?”
  话音未落,就听到他身边传来的广播:“迎接的各位旅客请注意,从西安飞来的东方航空公司MU5715,已经到达本站……”
  司零再确认一遍:“你回北京了?”
  老天庇佑,她还能赶上今天回北京的飞机。
  钮度已经去酒店放好行李,开了个车来接她。她在接机口熙攘的人群里一眼望见他,她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引来周围一片惊羡。
  “真的是高颜值情侣,好般配啊。”
  “看起来差了好几岁的样子,年龄差太棒了!”
  “就是女的矮了一点……”
  “这种和小只女生的身高差最萌了好不好!”
  钮度牵司零的手出去,她发现他戴着手套,打趣道:“我大北京都冷到让太子爷戴上手套啦?”
  钮度一笑:“怕碰你的时候冰到你。”
  钮度找到车位,司零坐进副驾,问:“怎么有车开?”
  “朋友借的。”他摘下手套,把安全带一扣——是太久不见面了吗?他每个动作每一帧画面都快要把司零帅晕了。司零扑过去吻住他,才发现他的脸有点冰凉。钮度笑了:“我都忘了,应该把脸也捂热一些。”
  他们继续拥吻,情意渐浓,钮度终于说:“宝贝,我们不能把人家的车弄脏,对不对?”
  “什么嘛……”她羞红脸坐了回去。
  回到酒店是下午三点,他们一直缠绵到城市灯火将歇,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
  钮度枕着司零的胸脯,她被他的胡渣扎到时又痒又刺,但她好喜欢这种感觉。“我只能陪你一天,”钮度轻轻地啃咬她,“明天下午要回香港开会。”
  司零咬着牙说:“好。”
  “你可不可以试试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抱怨生气?骂我太忙不陪你?”倒像是钮度在求她。
  “笨蛋,”她也学他骂,“我一点也不生气,你舍得提前跑来北京,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想耽误你,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到你身边。”
  “想通了?”
  “这几天待在山里,听了好些游客说自己的故事,”司零摩挲着钮度的脸,像在试他的体温,“我知道有很多人羡慕我的生活,我一直事事顺意,就算得了病也能死里逃生,活蹦乱跳——我是说,的确有很多不够我聪明,也不够我有能力,还不够我幸运的人,都还在更努力地活着……”她笑了一下:“他们让我说自己的事,我开不了口,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只是在无病呻吟。”
  ——“没什么烦恼,恐怕就想到,什么生存意义想到没完没了。”
  “我的小朋友,越来越懂事,”钮度敲了敲司零额头,“叔叔那边,我会再找时间跟他谈。”
  “我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从小到大第一次这样坚决反对我的意愿。”她难免有怨,跟司自清说了一个多月,她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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