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马卡西
时间:2019-10-30 08:24:22

  辛柏不让小厮碰他,也不信珘界庸医的本事,神情淡漠地进了屋,没再出来。
  图南想借机缓和一下亲情,结果被辛柏骂了个狗血淋头,灰溜溜地走了。
  小厮候在门外,胆战心惊地听着里头传来的碎裂声,心想那些摆件今日都得丧生于六爷手下了。
  在一地残骸碎片中,辛柏洗净伤口,将配制好的药一股脑倒进身上的窟窿里,他不会痛,所以盯着那团翻腾的血肉,毫无波澜。
  他只是气,一想到秃老道,他简直就要呕出血。他觉得自己活成如今这个阴凉凉的模样,和秃老道脱不了干系。毕竟从小日复一日的被人泡在药桶里,且三番两次地差点丧命,谁也不能心境开阔。
  这个杀千刀的!
  辛柏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穷凶极恶,眼睛里放出弑人的光。秃老道是他的心结,一天不宰了这个混蛋师父,他就一天不痛快,他不能让自己不痛快。
  所以,他叫来了罗义。
  罗义两条腿直打哆嗦,不敢抬头,进屋前,外头的小厮就同他说了,六爷今天被清鉴给打了,心情不好。让他小心点。他听言,眼前一黑,觉得自己要完。
  辛柏背着手,站在木窗前,望着庭院里的一片大好春光,语气冷淡道:“三日之内给我找到那老头。”
  罗义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同时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和秤砣先前花了大半年也没找到那老头的下落,如今只给他三天时间,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办不到啊。然而办不到也得办,他抹了抹眼睛,有眼泪流出来了。
  辛柏沉默了片刻,又道:“去济风堂把钟簌给我叫来。”
  “是。”罗义趁机退下。
  辛柏收回视线,走到案台前,执起一只笔,本想绘道符的,最后却不知不觉画出了朵海棠花。
  他看着那花,莫名就想到了清鉴。
  可脑子里除了她拉着脸凶巴巴的骂人模样,辛柏就想不到其他的了。
  笔尖的墨汁滴了下来,砸在画纸上,好好的一朵花就糊成一片了。
  辛柏不以为然地哼笑了一声,随手将画纸揉成团,然后丢进了笔筒里。
  此时,房门被人冷不丁从外边推开,辛柏抬眼望去,意料之中看到了面容冷峻的钟簌。
  两人相对静默了片刻,钟簌反手关上门,淡淡道:“你去找清鉴了?”
  辛柏觉得这话像是在质问自己,他有些不是滋味,认为对方实在没有资格,而且没有立场,他很坦然地笑了笑,“是啊。她心肠可真好,看我眼睛不好,陪我一块山上,后来见我受伤,还背了我一路呢。”
  钟簌微微蹙起眉尖,“圆月十五之前,你不要再去找她了,以免多生事端。”
  辛柏舔了下嘴唇,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跟前,忽的变了脸色,幽幽道:“小师弟,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竟敢命令起我来了?”
  钟簌静静地看着他,“我没有命令你,我是怕你同她待久了,心变软,到时候下不去手。”
  辛柏顿了顿,随即牵起一个冷笑,“小师弟,你是头一回认识我吗?”
  钟簌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了捆竹简,递给辛柏,“这是我策划的路线,你看看。”
  辛柏接过,却不急着打开,他掏了掏耳朵,问出心头的疑惑,“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她?”
  钟簌不答。
  辛柏继续道:“是秃老道指使你做的?”
  钟簌掀起长眸,“我自有我的原因,你只要守约就行。”
  说罢,他施施然走了,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师父去了人间,半个月后才回来。”
 
 
第67章 面具
  清鉴在窗边呆坐了一个下午,直至天色已晚,整个竹林浸在银辉中时,她才起身,换上素衣,用头巾将下半张脸遮了起来。
  波罗提着灯笼,站在她身后,疑惑不解地问她,“清鉴,你为何要装扮成这样?”
  清鉴对镜梳发,淡淡道:“我怕吓着别人,到时候就不好玩了。”
  波罗不晓得清鉴在外的恶名,还以为她是因为脸上的伤疤而自行惭愧,便摸了摸她的发丝,不再多言。
  两人头一回一起出门,波罗拉着清鉴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兴致甚高。
  波罗满腔好奇,不禁仰起脸问道:“清鉴,珘界同人间一样吗?”
  清鉴想了想,“差不多吧。”
  “有糖人吗?”
  “嗯。”清鉴垂下眼帘,翘起嘴角笑了笑,“你都死了,还能吃东西吗?”
  波罗愣在那儿,欲哭无泪地张了张嘴,“我……”
  清鉴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回来我烧给你。不过,一群没有味觉的人做出来的东西,我可不能确保会好吃。”
  波罗抱紧她的大腿,歪着脑袋,嘻嘻笑道:“你背我好不好?”
  “麻烦。”清鉴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拎了起来。
  波罗轻飘飘的,清鉴背她像背着一团风。
  城中华灯初上,酒肆茶楼里人潮涌动,街边店铺喧闹欢腾,这样的夜晚才是珘界真正的景象。
  清鉴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热闹,不知不觉迷了眼。波罗更甚,迫不及待的从她背上跳下,急急钻入人群,围观两个女人吵架去了,女人吵架的缘由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骂得酣畅淋漓,旁人听得好不痛快。
  清鉴平日里就骂了不少人,所以没有闲情逸致去听别人打嘴仗。她抱着双臂,漫无目的地在周边游荡。
  有一摊主见清鉴孤身一人,就叫住了她,“姑娘,过两日便是圆月节了,你不买个面具吗?”
  珘界里的人成日守着一座城池,活得相当无趣,所以什么也能拿来庆祝一下。这圆月节,便是他们为了纪念凫奇被捉而立的一个新节日。而圆月节戴面具的说法,是因为当年那位少年,就是手执长剑,顶着副粗犷丑陋的怪脸出现的。
  年轻一代闻言,便纷纷开始效仿起来,也在圆月十五这日,戴副假面,邀三五好友放灯饮酒。
  清鉴走到摊前,一声不吭地低头注视着琳琅满目的面具。
  摊主见她似乎有些兴趣,指了指最上角的一个,热情洋溢道:“姑娘,你看看这个,当下最实行的款式,底煞,据说那位少年英雄就是戴着这个面具,才能捉到凫奇的,你快些入手吧,不然等会儿就没有了。”
  清鉴奇道:“哦,这面具竟有这么大威力?”
  摊主吹嘘道:“那可不是。”
  清鉴不咸不淡道:“那你顶着这张面具,不说抓凫奇了,先去点苍河里拿只恶鬼来给我看看吧。”
  摊主顿时尴尬了起来,他干笑道:“我说笑而已,姑娘你还当真了。”
  清鉴乜了他一眼,“我也是在说笑,你听不出来吗?”
  摊主挠了挠头,“听、听出来了。”
  清鉴随手挑了个狰狞的面具,问他,“多少钱?”
  摊主伸出一个巴掌来,“五文。”
  清鉴给了他一两,走了,摊主得了一笔小横财,当即乐得合不拢嘴。
  抬头望向天边快要圆满的月亮,清鉴摩挲着手里的怪脸,脑子忽的一嗡。
  戴面具的少年,她也曾见过一个。
  那时,他常出没在点苍河附近,不言不动地坐在巨石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清鉴不知他从何来,不明他姓甚名谁,同他说话,他也只是简单地回个“嗯”“哦”。
  清鉴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城外的一间破客栈里,她一时掉以轻心,被图南算计,腹部受了重伤。他出面救了她,然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清鉴正沉浸于往事之中,人潮忽然涌动,她被挤得踉跄了下,身子向前一扑,险些摔了个狗啃泥,幸得有人及时捉住了她的手臂。
  清鉴站定,回过头,待看清来人后,瞳孔瞬间放大。
  “姑娘,你没事吧?”那人的脸藏于面具之后,声音却似有耳闻。
  清鉴不答,灵魂出窍似的,走上前,揭开了他的面具。
  月光清疏,将钟簌的面部轮廓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出来。
  钟簌神色惊异,怔怔地盯着面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随即欣喜道:“清鉴?”
  清鉴愣了愣,沉下脸,转身就走。
  她做不到泰然自若地与他同处,要么不相往来,要么口出恶言。她觉得自己是有点毛病的,喜欢人喜欢到这种地步,那是相当歪曲了。
  可她害怕了,害怕自己一颗真心付之东流,毕竟有谁会爱她?谁敢爱她?钟簌待她好,只是因为他心善,他待猫待狗都是轻声细语的,在他眼里,她恐怕同那些猫狗没有区别。
  况且,她会害他成了众矢之的。所以,她还是离得远远的吧,那样对谁都好。
  走出长街,清鉴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还未站定,忽觉胳膊一紧,她不用回头,也知是谁握住了她的手。
  “清鉴。”钟簌在她身后柔声道:“你为何又要躲着我?”
  “你认错人了。”清鉴压着嗓子冷冷地回应
  钟簌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会认错,这世间再也找不出同你一般漂亮的眼睛了。”
  清鉴心里一动,干巴巴地笑道:“想不到钟大夫对我这么上心啊。”
  钟簌绕她身前,俯下身,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你是我的病人,我自然是要尽心尽责了。”
  清鉴闻言,失魂落魄地退了一步,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多谢!”
  钟簌抬手握住她的肩膀,挑了下眉,“生气了?”
  清鉴从未见过他这油腔滑调的模样,此时此刻,颇想给他来个大嘴巴子尝尝。
  清鉴狠狠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开,反被他搂进了怀里。
  清鉴僵住,一时不知该做何动作。
  钟簌手指颤抖,在她耳畔轻声道:“清鉴,你对我什么心思,我便对你什么心思。”
  清鉴怔忡在他怀里,好半天,才闷声闷气地回了句,“你晓得我是什么心思?”
  钟簌松开手,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
  四周幽静黯淡,清鉴莫名觉得发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处,她咽了口唾沫,刚要说什么,钟簌的嘴唇便贴了上来。
  清鉴的脑子如同发了面的馒头,她红着脸,笨拙的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瞥了眼钟簌,见他同样红了耳根。
  期间,钟簌停了一下,同清鉴鼻尖抵着鼻尖,他沉默良久,缓缓道:“后天,我在这里等你。”
  后天?圆月十五?清鉴还未回复,钟簌的唇又一次覆了上来,她到嘴边的话也随之压了回去。
  在清鉴头昏脑涨之时,回味起钟簌的话,竟觉得那其中带了丝凄楚的意味。
 
 
第68章 弑杀
  清鉴恍恍惚惚,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她虽不言,旁人也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波罗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小人精,见清鉴一反常态,便扯着她的衣角,奇怪道:“清鉴,你为何如此开心?”
  清鉴垂下眼帘,“没有啊。”
  波罗指着她的脸,“你看看你,嘴角都要翘上天了,还说没有。”
  清鉴抿起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常态,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东在人群里搜寻那抹白色。
  搜寻未果,她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做梦。”
  波罗歪着脑袋,狐疑道:“做什么梦?”
  清鉴摇摇头,牵起她的手,往反方向扬长而去。
  钟簌于长街尽头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望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静默了一瞬,转身进了风月楼。
  凉风习习,清鉴躺在竹榻辗转反侧,一夜难眠。她盯着黑漆漆的屋顶,陷入了漫长的相思中。
  那天也是像今夜这样的明月、清风。她收了一群恶鬼,同时小腿也被它们咬掉了一块肉,血淋淋的,淌了一地的血。她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后来实在疼得走不动道了,就随便寻了个荒草丛席地而坐。
  后来钟簌出现了。
  他无声无息地来到她面前,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姑娘,你没事吧?”
  清鉴手撑着地,缓缓仰起脸,在看清他的眉目后,登时移不开眼了。
  他看她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件珍宝,其中还夹带着隐隐的疼惜。
  她不懂,为何他会这般看她,然而自己却沉沦在了这样的目光里无法自拔。
  她心慌意乱地别开了脸,凉薄地答道:“无碍。”
  钟簌继而又道:“你流了很多的血。”
  她咬了下舌头,冷冷道:“我知道,死不了。”
  “可你会痛。”
  这下,她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见她不再反抗,钟簌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在下冒犯了。”
  她在腾空那刻,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句,“原来你这么轻啊。”
  破天荒的,她头一回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而清晰地跳动着。
  简直荒唐至极,只因一眼,她就好像爱上他了。
  清鉴阖上双眼,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胸口,脸上浮现了个浅淡的笑意。
  她胡思乱想,想到从前,想到以后。以后,她又该如何是好?如今她身染重疾,时异事殊,若是跟他在一块,恐会给他招来祸端。尤其是图南,成天惦记着楼丹那小小的一块地,把心眼都给惦记进去了。
  清鉴挠了挠下巴,决定空闲了,同图南喝杯茶,心平气和的。
  次日一早,清鉴去找了檀菁。
  甫一进屋,她就闻到股浓烈的酒味,在往里走点,果真瞧见檀菁面色酡红,双目迷离地躺在地上,脚边倒了几个酒坛。
  清鉴大惊,檀菁向来温柔贤淑,几时这么失态过。
  檀菁听见动静,微微眯了眼,“清鉴,你来啦。”
  清鉴盘腿坐在她身侧,接过她手里的酒坛,仰头一饮,“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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