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马卡西
时间:2019-10-30 08:24:22

  辛柏无所谓地一耸肩膀,“别人打我,我打回去有什么不对?再说了,秃老道干的缺德事还算少?他同我是一丘之貉,谁也别说谁。而你,不过是条唯命是从的走狗,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钟簌听他这样骂自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他盯着地面,发了会儿呆。
  辛柏轻蔑地冷笑一声,“说起来,你也够可怜的,从小听那老道的蛊惑,对谁都是笑模笑样,客客气气的。我要是像你这么无聊透顶地活着,早就给自己一刀了。”
  钟簌依旧没吭声。
  辛柏没有耐心了,他扭了下脑袋,阴恻恻道:“那秃老道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
  “呵——”辛柏嘲道:“他让你来杀人,自己倒云游四海去了。”
  钟簌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杀什么人?”
  辛柏舔了舔虎牙,“仇三娘,不,应该说是清鉴。”
  钟簌眼角一跳,并没有否认。
  辛柏幸灾乐祸道:“真想看看她被自己心爱的人欺骗,杀害,会有怎样的反应。到时候会不会入魔啊,她若是入了魔,整个珘界应该都没人能治得了她了吧,到时候血洗城池,定是十分有趣。”
  钟簌盯着一片虚空,漠然道:“放心,你看不到这一天的。”
  辛柏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想好法子了?别急,先让师兄同她玩玩,你再下手也不迟。”
  钟簌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眼对他笑了一下,“要不要和我同谋?圆月十五那日,你帮我驱使阴兵,我把剩下的半本秘籍给你。”
  辛柏愣了一下,“你从哪来的?”
  “师父那偷的。”钟簌语气平静,“里面有你一直想学的印灵术。”
  辛柏蹙起眉头,他有点看不透这个两面三刀的小师弟,“你要驱使阴兵做什么?”
  钟簌闭上眼睛,双手揣在衣袖里死死握着,他平静道:“杀她。”
  辛柏居高临下地审视他的脸,凝视了好一会儿,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他嘻嘻一笑,“小师弟,你可别反悔啊,我等着看好戏呢。”
  清鉴拖着又粗又长的鞭子,在滚滚翻腾的点苍河外,将一批叛乱的恶鬼抽得满地找牙。
  听着恶鬼们的惨叫求饶,清鉴神色未变,眼里刻着阴冷,她挥动戒鞭,同时扭头警告河里其他瑟瑟发抖的魂魄,“我再说一次,你们若是敢私自溜出点苍河,四处作恶,九九八十一鞭伺候!”
  魂魄呜咽着,不敢回答。这八十一鞭抽完,他们就成了四分五裂的残魂,哪还有完整的。
  不过清鉴抽了三十鞭便停手了,这恶鬼虽恶,但罪不至死,她望着蜷缩在地的淡影,冷冷道:“滚回去,打的老娘手都疼了。这鞭子我先记下,下回你们要是再搞事,信不信我抽得你们连灰都不剩?”
  恶鬼点点头,忙不迭迟地跳进了点苍河。
  清鉴将鞭子缠在腰上,一脚踢开路中央的石子,掉头走了。
  林子里静悄悄的,清鉴边悠闲自在地走着,边哼起了自编的小曲儿。
  忽然,一只乌鸦从细长条的枝叶中飞过,它扑腾着翅膀,凄厉地哀嚎了两声,然后一头撞死在了绿竹上。
  清鉴看着那只倒在自己脚边的乌鸦,目光一凛,她竖起耳朵,细听周遭的动静。
  是软鞋踩过竹叶的声音,不远,就在她身后。
  清鉴猛地转过身,未看清人,剑已出鞘。
  钟簌嫌恶地瞥了眼架在脖子上铜剑,这剑不知用了多少年了,又脏又破,还散着一股难闻的铜锈味。
  他捻开剑,在竹叶的阴影中笑了一下,“三娘,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第63章 静拓观
  清鉴凉凉地垂了目光,心想,糟糕,惹上疯子了。
  她收回铜剑,当机立断转身离开,不想与辛柏有过多的纠缠。同疯子讲道理是不可取的,他听不懂,揍一顿也是不行的,他不怕,当真是烦人得很。
  然而疯子辛柏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三两步,飘飘然又绕到了清鉴前头。
  清鉴从凌乱的发丝中斜睨了他一眼,“有何贵干?”
  辛柏笑微微地向她拱了下手,道:“想请三娘同我去个地方。”
  清鉴仰起脸,“去哪?”
  辛柏盯着她脸上那块赫然醒目的伤疤,有些讶异,寻常人中了他的镖,不出半日,即是有奇药救治,也难以存活。可三娘不仅能活,且伤好得极快。她这这肉|身简直太棒了,要是能拿来炼造阴术,定是尽善尽美。
  他习此密术多年,最初是拿些死猫死狗来炼,后来觉得那些呆头呆脑,连叫都不会叫的畜生,实在是无趣,便开始从乱葬岗里运来死尸,从中挑选健壮的士兵来炮制,制成了一批批骁勇善战但没有思想的阴兵为他所用。
  辛柏平静道:“我想去静拓观取样东西。但那处设了咒法,且有烛燮驻守,仅我一人不便入内,所以我思来想去,就想到了三娘你。”
  清鉴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她扬起杂乱无章的眉毛,讥嘲道:“别以为我昨日杀不了你,今夜便也杀不了你。你是有点手段,但想让我屈从于你,还差得远呢。我一点儿都不有趣,也不是你能随意玩闹取乐的对象,所以趁我能好好说话的时候,麻溜着给我滚蛋。”
  辛柏诡谲一笑,“树大招风,三娘如此言语,怕是日后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清鉴转动腰间的缰绳,轻蔑道:“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不然我先给你记下,你到点苍河对面排队去,等轮到你了,你在过来罢。”
  辛柏垂下眼帘,慢悠悠地说了句,“烛燮的心头血可以压下你身子里的恶灵。”
  清鉴微微一愣,这疯子果然很有本事,钟簌替她瞧了那么多次病,都没发现她身体里的恶灵,可疯子一眼就看穿了。确实,先前食的残魂,如今开始慢慢反噬了。反噬的下场便是她的腿上出现了一点一点的黑斑,病发时,能疼得她昏厥过去。
  清鉴心动了,但不能表露,她的态度依旧冷然,“废话一大堆,老娘说不去就不去,赶紧给我滚蛋。”
  辛柏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向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几时这样低声下气过,可对方偏偏不领情。他暗中咬紧牙关,颇想找根铁棒把清鉴砸晕拖走,免得他多费口舌。
  清鉴的行动比他的思想快一步,她一把推开了面前的这个大路障,踩着满地的枯枝烂叶,头也不回地走向林中小屋。
  辛柏受了点刺激,他扭过头,幽幽地望着清鉴的背影,脱口道:“既然请不动你,那我就只好去济风堂请钟大夫了。”
  清鉴的身影瞬间就不动了,她停在那,声音又冷又硬,“他同我有什么关系?”
  辛柏低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回道:“既然没有关系,三娘就请继续往前走吧。”
  清鉴转过身,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她不紧不慢地解下腰间盘着的鞭子。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空中一闪而过,等辛柏反应过来时,脸上就已落了道长长的鞭痕。他抬手摸了摸,不疼,只是有些恍惚。从小到大,除了秃老道敢这么打他,就再没有人对他下过手了,因为动了手的人,结局都不太美妙。
  辛柏若有所思地盯着清鉴,估量了一番,觉得自己实在是宰不了她,只好强压下心里的火气,他似笑非笑道:“三娘,我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所以时常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从不考虑后果,万一哪天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你可得见谅啊。”
  清鉴又挥了一鞭子,这次辛柏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清鉴扶额,觉得这人就像副狗皮膏药,根本撕不下来。她紧紧握着鞭子,好半天,才不甘心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带路!”
  辛柏一拍巴掌,眉开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清鉴冷着脸,一声不吭地跟着辛柏走出了林子,上了另一座山。
  黑夜浓得化不开了,山里树木繁多,枝叶层层叠叠地交错在一块,只有一丁点光能透进来。辛柏眼睛受过伤,即便治好了,可在暗处,他同瞎了没两样,什么也瞧不见。他摸摸索索,扶着枝干,慢吞吞地走在其间。
  清鉴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不过她不屑于现在动手,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这种趁人之危的机会,她才懒得用。
  她抱着双臂,踢了踢辛柏的小腿肚,嗤笑道:“就你这样还敢大晚上的来找我?真是勇气可嘉啊小瞎子。”
  辛柏皱起眉头,他极其不喜欢瞎子这个称号,他瞎过一阵,所以对此格外敏感。
  脸色沉了沉,随即又缓过来,辛柏后退了几步,凭着气味,准确无误地捉住了清鉴的肩膀,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劳驾三娘扶我一程。”
  清鉴先是侧目看了眼肩上那只骨节分明苍白修长的手,然后缓缓抬眸,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慢条斯理道:“你信不信我会剁了你的爪子?”
  辛柏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我信。不过当务之急,你得放下成见。天一亮,静拓观就会消失不见,得等到下个月它才会再次显现,我是有时间候着,可就怕三娘你挨不住啊。”
  清鉴张了张嘴,不知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毕竟她孤陋寡闻,没听过静拓观。她半眯起眼睛,忽然天真浪漫地笑道:“好啊,那我们就快些走。”
  话音刚落,辛柏犹如一个大麻袋,被清鉴拽着,向山顶疾行,他一路磕磕碰碰,东倒西歪,在夜风里,终于请楚明白了女人的心狠手毒。
  静拓观,是个破落的道观,年岁不长,却颇具沧桑感。究其原因,就一个字,穷。穷得没钱修补,没钱扩建。
  这观里原本有二十口人,但因经营惨淡,入不敷收,中途断断续续跑了十来个,最后只剩了四人。这四人分别就是逃跑未遂的辛柏,住持秃老道,小师弟钟簌,以及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癞师叔。
  辛柏站在门前木然地盯着一片虚空,自打他因偷习□□,被秃老道废了双眼逐出观后,他便不曾踏及此处,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了。
  清鉴仰起头,认真仔细地瞧着门匾上张扬五抓的字,瞧了半晌,她才惊觉原来自己根本不认得字。
 
 
第64章 凫奇
  观里很空旷,可以说除了贡台上的几座大神像,就什么也没有了。
  清鉴爬到贡台底下,翻翻找找,果然给她找出了盏油灯和根火折子。火折子长久未用,有些发潮了,清鉴半跪在地上,吹了好半天,才将其吹燃。
  黑暗中徒然升起一点光亮,把执灯人的脸映得红通通的。
  辛柏倚着墙,不声不响地打量着清鉴的侧颜,看她脸上的疤,鼻尖的痣,以及睫毛上的灰。看久了,才发现她原来极其单薄,像个纸片人,风一吹立马就能倒的那种。而且她安安静静,不生气不动怒,看起来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这样想来,清鉴比图南还要小几岁,辛柏于她来说算得上是个大长辈了,按理来说,大长辈是不该欺负小姑娘的。
  辛柏的心理发生了一丝变化,他决定在小姑娘死前待她好些。
  辛柏笑了笑,“你今年几岁啊?”
  清鉴提着油灯站了起来,她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管我几岁?怎么?看上我了?”
  她横眉怒目的模样,让辛柏仅有的丁点慈爱瞬间荡然无存。他上下扫了眼清鉴,高深莫测地笑道:“等哪天你胸前长出了二两肉,咱们再来好好讨论这事吧。”
  清鉴听言,下意识地低下头颅,这一眼,她发现某地果真是一马平川,什么看头也没有。
  清鉴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可真是太好了。”
  辛柏没听明白她的话,“什么叫太好了?”
  清鉴懒得理会他,自顾自的提灯环顾四周,“你是不是诓我?这里哪有烛燮?”
  辛柏站直了身子,微笑着,迎向清鉴的目光,“你回头看看。”
  清鉴狐疑地转过身,见那原本脱皮的墙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凶兽——此物近似猛虎,圆眼吊睛,通身黑色粗|硬毛发,四根獠牙从嘴里突出,看起来凶恶异常。
  它栩栩如生,气势汹汹,好像随时都会从墙里冲出来吃人咬人。
  清鉴不禁退了一步,她扭过头,冷冷地瞪着辛柏,“这不是烛燮!”
  烛燮是珘界里灵兽的统称,是不可多得的神物,常出没于山林之间,百姓见了,远远地走开就好,它是不会害人的。这么多年了,清鉴也就近来才瞧见过烛燮,便是钟簌身边养的那头巨狼。
  辛柏走上前,抬手摩挲着墙上的大物,喃喃低语道:“给你介绍下,它叫凫奇。”
  清鉴倏地瞪大眼睛,“凫奇?那不是五年前祸乱珘界的妖兽吗?”
  五年前的某天夜里,城中忽有一猛虎闯入,所到之处,皆是血海,百姓惶恐不安,叫苦不迭。那会儿清鉴正在点苍河边清点恶鬼,等檀菁找上她,两人火急火燎地赶回城内时,凫奇已然消失不见了,听过路人言语,说它是被一白衣少年给捉走了,再问那少年是谁,无一人答得上来。
  “它平日里很乖的,只是那天饿了,有些不受控制才会偷跑下山。”辛柏淡淡地说着,语调轻松又残忍。
  清鉴摇摇头,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按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个绝世大好人了。”
  辛柏侧目望向她,缓缓道:“你确实不坏。”
  清鉴沉着脸,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辛柏神经兮兮地笑了片刻,黑洞洞的眼睛透出兴奋的光亮,他说:“我要让它出来。”
  “它被封印在里头了?”清鉴指着墙问道。
  辛柏点点头,“对。”
  清鉴强忍怒火,顺着往下问:“那要怎么样,它才能出来?”
  辛柏从怀里摸出张黄纸,对她晃了晃,“只要你的一点鲜血,然后再加上我的符咒,就能解除封印了。”
  清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一口气涌上喉咙,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她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在说什么鬼话!脑子有病就去治,别成到晚想着搞事!要搞事也别拽上我——”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就不想说了,愤愤甩下手中的油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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