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马卡西
时间:2019-10-30 08:24:22

  秋王八?杨石目光凌厉地从她的头上落到脚下,这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这么诋毁主上。
  阿殷没理会他吃人眼神,现下最重要的是让张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真怕怀瑾半途反悔,拿张叔当柴烧。
  阿殷继续圆上次的故事,“张叔,我们收到消息,同我家公子相约私奔的那个小姐被她家里人给绑起来了,明日便要同个蓟北的一个大户人家成婚了。我们得赶紧去过去抢亲,您就自己先回去吧。”
  张叔穿上芒鞋,说道:“我送你们啊。”
  “不用了,杨大哥带来了新马车,我们坐那个去。”阿殷一面说,一面往外,“张叔,你快些回去吧,路上别耽搁了,近日一段时间也别出门了,我那包裹里还有些细软,谢谢您当年收留我们,我这次去了就不回来了。”
  张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阿殷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第11章 逃跑
  马车上了路,在辘辘的车轮声中,怀瑾睁开了眼。
  阿殷半跪在车厢内,俯首帖耳道:“公子您醒了,可要吃些什么?”
  怀瑾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端详了许久,才懒洋洋问道:“你不恨我吗?”
  阿殷顿了顿,“起初是恨的,后来想通了,心里就畅快了。”
  “想通什么?”
  “乱世之中,命如草芥,我也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蝼蚁,怎么还敢奢求公子待我真心呢?”阿殷低垂着头,从怀瑾的角度来看,瞧不清她的表情。
  怀瑾突兀一笑,半眯起眼睛,不过笑容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漫不经心道:“你是乌龟吗?”
  阿殷疑惑地抬起头。
  怀瑾莫测道:“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多谢公子夸奖。”阿殷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讽刺意味,神色如常地拧开瓶子,卷起他的裤子,“公子,我帮您上药。”
  怀瑾靠在锦垫上,手指有一下没下地敲着椅子,凝视着她手背上一块萎缩皮肤,若有所思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阿殷僵住,没动。
  怀瑾随手捻起她的一缕发尾,“这么快就不听话了?”
  阿殷浓黑的睫毛一颤,她认命似的慢慢抬起了手。
  怀瑾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厚重的衣袖往上一推,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皮肤立即显现在眼前。他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用指腹轻轻摩擦着那些疤痕,不动声色道:“哪来的?
  阿殷嗫嚅着,“小时候家里突然发生了大火,烧坏了。”
  “我小时候也见过一场大火。”怀瑾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语气迷惘了几分,“那时满城的人都在拍手叫好,说昏君终于死了。”
  阿殷苍白着一张脸,咬着发抖的嘴唇,竭力保持平静,接过话茬,“百姓们以为苦日子终于到头了,没成想却等来了人间地狱。”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怀瑾闭上眼睛,梦呓似的含糊道:“是该有个人出来了。”
  阿殷默默放下袖子,天下大事她不懂,也不想管。
  涂了药以后,怀瑾忽然觉得又有些倦意,便靠着椅子小憩了会儿。他睡得安稳,并不担心阿殷会趁机要了他命,阿殷没那个胆量,也下不去手。
  ***
  无事可做时,阿殷便站在车厢的另一头,双手揣在袖子里,埋着脑袋,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怀瑾越看越觉得有趣,就盼着她能再搞出什么花样来,结果一整个上午,除了他让她拿水捶背外,她几乎都不怎么动弹,也不开口说话。
  到了午饭时间,阿殷从包裹里拿出了个馒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怀瑾嘴挑,不愿吃冷食,非得让她去林子里抓条蛇来烤烤。
  于是马车在半道上突然停了下来,阿殷被毫不留情地轰下了车。
  她恭敬的笑容在怀瑾拉上帘子的那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冬天让她去林子抓蛇,他怎么不让她上天摘星星。
  阿殷无声的对着马车里的某人破口大骂:去死吧你。
  杨石抱着剑,在一旁冷然地看着她,手里头的剑三番两次忍不住要出鞘。
  林子积雪深厚,阿殷一脚踩在里头,雪直接没过了她的小腿肚。
  她艰难地挪动脚步,眼睛看似在仔细搜寻周围的蛇窝,脑子却在不停预谋该怎样跑路。杨石如影随形在她身后,唯一的剑又被怀瑾给收走了。
  她赤手空拳,要是和杨石正面打起来的话,恐怕是鸡蛋碰石头,不出三招就会被掀翻在地。这样一来,打草惊蛇,以后再想跑就不容易了,万一惹怒了怀瑾,他一句话,杨石直接就让她去地府报道了。
  阿殷扭过头,笑得天真无邪,“杨大哥,你不觉得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大吗?”
  “……”
  “你有抓过蛇吗?它们一般会在哪?”
  “……”
  “杨大哥,你那剑能不能给我看看?”
  “……”
  阿殷败下阵来,这人水火不侵,果真是个当暗卫的好料。
  两人绕了林子一圈,在太阳快要落山时也没有找到半个蛇窝,只好抓了只野兔回来交差。
  怀瑾脸色似乎不大好,一见她回来,脸又黑了几分,“你这是去踏青啊?”
  阿殷疲倦得很,糊弄了他几句,连做做样子的心思都没有。
  杨石找了些干柴,轻而易举地便生好了火。
  阿殷将削尖的木棍穿进收拾好的兔子里,把兔子放在火堆上,一边翻转一边洒盐,没过多久,那兔子的表皮开始泛黄,滋滋作响,味道立马就出来了。
  杨石别过脸,喉头鼓动了下。
  阿殷拿着短匕首,熟练地把兔子切好分块,摆在干净的叶子上,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怀瑾。
  怀瑾没接,风度翩翩地一笑,“你先吃。”
  怕她下毒?阿殷撇撇嘴,四只眼睛齐齐盯着她手头动作,她就算想干嘛也没机会啊。
  阿殷也不客气,挑了把兔腿,就着馒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未几,小半只兔子就已被她吞入腹中,她摸了摸油乎乎的嘴,心满意足地打了嗝。
  怀瑾嫌弃地挑了下眉,和杨石吃了分食了剩下的兔肉。
  阿殷翘着腿,眼睛不安分地四处乱瞟,最后终于在车顶上瞧见了她的小宝贝。
  她打了哈哈,背着手慢吞吞地走着,装作饭后消食。她来到车厢旁,弯腰抓起地上的雪,严严实实地揉成团,然后直起身板,毫无预兆地向杨石的眼睛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阿殷脚下生风,迅速跳上马车,一把夺下车顶的剑。
  杨石拍掉脸上的雪,还没反应过来,阿殷便已提剑向他挥去。
  杨石下意识往后一仰,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顶上飘过,阿殷削下了他一半头发。
  杨石气结,他本身发量就少,这下他得成秃子了。
  他聚了一股力,奋力向对方的肩膀刺去。阿殷急急避开,横起剑鞘抵住了这一剑。
  如此一来一往,两人又过了几招,杨石逐渐摸出了阿殷的路子,那就是没有路子。他暗暗吃了一惊,他不是没有盘过阿殷的底,但想不到她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厉害。
  周旋一番后,阿殷的体力有些跟不上了,不能再玩了,她大喝一声,突然趴下,剑顺刺进了杨石的腿上。
  “哐当——”杨石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得意的阿殷,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怀瑾的那句话。
  尤其是这个女人,极其狡诈……
  “肉是没毒,可我这剑有毒啊。”阿殷笑吟吟地转过身,看着一脸沉郁的怀瑾,心情大好。
  “怎么,就允许你骗我,还不准我给你的药掺点东西啊。”阿殷走了过去,在他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架。
  怀瑾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半天,最后低声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阿殷笑得眉眼弯弯,“跟公子比起来,我这还不算什么。”
  怀瑾眸色微暗,随即扯了扯嘴角,“怎么,你想杀了我?”
  阿殷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摆了摆,“不,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来骗我?”
  怀瑾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随即不咸不淡道:“本来想拿你当药引,在你死之前对你好一点的,可惜,你不领情。”
  阿殷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她慢条斯理地抬起右手,拍了拍怀瑾的肩膀,随后起身进了车厢,从里头拿了根绳子出来,三两下就把怀瑾捆得跟猪似的。
  怀瑾阴着脸,“你要干什么?”
  阿殷把他压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抡起起拳头,直接朝他门面来了两拳,口中愤愤道:“你个秋王八,骗我也就算了,还想要我的命当药引!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认识你,这两下就当是我给给你的教训。江湖路远,以后我们再不相见!”
  说罢,阿殷翻身而起,跳上马背,她一刀砍断缰绳,头也不回地骑尘而去。
 
 
第12章 霍钰
  宅院内以青砖铺地,打扫的十分整洁,四方各种了几株花和树,这里春天开杏花,夏天开茉莉,秋天开芙蓉,如今到了冬天,便是满院子的梅花香了。
  张叔推开宅门,正屋内传来丝竹声,空灵悠远。
  不过这音乐声在他进门的那刻便立马停了,未几,一身姿颀长,带有点书卷气的男子扶着门,从屋里头急急走了出来。
  “阿殷——”李元英的脸上满是笑意。
  张叔咳了咳,“是我。”
  李元英失望地垂下手,恹恹地喊了一声,“张叔。”
  “你这小子,这么不待见我啊。”张叔摇摇头,顺手关上了门。
  “没有。”李元英摸索着墙,用脚拂开了方才因激动而碰落在地上的碎杯子,慢吞吞地往回走,“天冷,进来喝些酒吧,我刚温好的。”
  张叔随着他往屋里走,瞧着一桌子的好菜,砸吧着嘴忍不住问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阿殷的生辰。”李元英心不在焉道:“我还以为她会回来。”
  “怪不得,这大鱼大肉全是阿殷爱吃的。”张叔也不客气,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小半碗。一饮而尽后,他不由发出一声感叹:“真是好酒,你在哪买的?”
  “阿殷两年前酿的,埋在桃花树下,我昨日想起来就挖了一坛出来。”李元英挨着椅子的扶手,缓缓坐下,“你要是想喝,走的时候带几坛走吧,我一个人喝也没意思。”
  张叔看着李元英那双空洞洞的眼睛,叹息道:“阿殷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你就别再等了。”
  李元英显然是一怔,“为什么?她去哪了?”
  张叔捡了几颗花生丢进嘴里,嚼了嚼,“蓟北。”
  “蓟北?”李元英喃喃着,脸色骤然煞白,“她去那儿做什么?”
  “她的雇主要去那儿办事,她也跟着一块去了。”
  李元英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才犹豫地问道:“那雇主是何人?”
  “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大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而且人长得俊俏,又彬彬有礼……”
  见李元英的表情愈来愈难看,张叔忍不住揶揄他,“不过你不用担心,那贵公子有相好了,阿殷不会被他抢走的。”
  李元英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讪讪道:“我只是担心阿殷的安危罢了,您可别胡说,被她听去了,她会不高兴的。”
  张叔笑着摇摇头,“你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一到阿殷的事上,就变得畏手畏脚的。”
  李元英抿着唇,没有言语。
  张叔从兜里拿出钱袋,放在桌上,“这是阿殷让我带给你的。”
  “什么?”李元英喜上眉梢,忙伸手去探,探出是个什么东西后,他的脸立马便沉了下来,“我不要。”
  “她说了,如果你不要,那她就不回来了。”
  李元英沉默着,心中徒然生出一种不安,他忙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张叔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含糊道:“她说要把小红马给我养,还让我不要出门。”
  “为什么不让你出门?”
  “本来我们是一道回来的,她也计划着先回趟襄汾,再去蓟北。结果早上我一觉醒来,她突然说有急事,要先走了,走之前让我最近不要出门,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她就走了。”张叔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元英猛地地站了起来,抓过墙边的拐杖,慌慌张张地向大门口走去,因为心急,他忘记外边还有台阶,脚一踩空,整个人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张叔见状,放下筷子跑了过去。
  李元英摔得下巴都磕出血了,他一声不吭,平静地抓起拐杖,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张叔拦下了他的去路,忧心忡忡道:“你该不会要一个人去蓟北吧。”
  李元英沉吟道:“我要去找癞大仙。”
  ***
  阿殷不敢稍作休息,连夜快马急奔,跑在于次日酉时,抵达蓟北。
  她在城门口用手里头的马同车夫换了块牌子。
  起初车夫还不大情愿,后来有识货的路人认出了这马是盗骊,车夫当即瞪大了眼,吊牌算什么,有了这名马,他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生怕阿殷半路后悔,车夫忙把牌子给她,牵着马溜之大吉。
  阿殷拍在队伍末端,仰着脸,久久凝视着古旧的城门。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唯有它还屹立在这。
  在踏入蓟北的那一刻,阿殷抬眼看了下原来长定宫所在的方向,印象中的焦土已被红墙黄瓦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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