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马卡西
时间:2019-10-30 08:24:22

  阿殷没在意,抬脚上了楼梯。
  喝过药的半个时辰后,怀瑾幽幽转醒了。
  他的手臂酸麻不已,垂眸,斜了眼正枕着他的右臂呼呼大睡的阿殷,她的嘴巴微张,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他的衣袖上。
  怀瑾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这么睡的,只觉得对方好气又好笑。
  他费力地抽出手,阿殷的脸没了支撑,砸在了床沿上,她瞬间就疼醒了,下意识地捂着颧骨,茫然地看着怀瑾,“公子——”
  怀瑾体贴道:“回屋睡吧,别着凉了,我这边不需要你顾着。”
  “是。”阿殷的声音里充斥着疲倦,她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出了屋。
  夜色渐浓,客栈没了声响,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噜声在飘扬。
  窗户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随后,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男人悄无声息地跃了进来。
  月光照在男人半边脸上,映出了一条狰狞的刀疤,他跪在床前,声音温如沉水,“回主上,晋国近来有冒头的意思,暗中与周国结了盟,您看是不是……”
  怀瑾阖上眼睛,缓缓道:“不急,再等等,我看他们能搞出什么花样。”
  男人继续道:“属下听闻有人在建州瞧见过前朝太子,需不需要我去调查一下?”
  “前朝太子?”怀瑾按了按眉头,自顾自的说道:“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把整个长定宫烧得只剩焦土,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男子接口道:“怕不是有人借着前朝遗孤的名头,想要笼络一帮旧臣,乘此分一杯羹罢。”
  怀瑾挥了挥手,冷笑道:“几个上不了台面的蚂蚱,由他们去蹦跶吧。”
  “是。”
  怀瑾看了眼窗外,不咸不淡道:“这个女人先留着,我还有用。至于老头,你找个机会解决掉。”
  男人毕恭毕敬道:“是。”
  此时,房梁上有道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次日一早,阿殷顶着双未清醒的脸来看怀瑾,见他烧已经退下去了,气色也好了不少,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同张叔一块吃完早点,阿殷向老板娘讨要了几块木板,便在后院敲敲打打,制作车门。
  老板娘差了两个伙计用小推车运着浴桶和热水进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
  老板娘对着床帘里的人,殷勤道:“公子,想着您该醒了,所以我给您备了热汤,您看,是不是……”
 
 
第7章 陵游
  蓝衣男子走了出来,尽管昨日已经见过了,可老板娘还是不由看呆了眼,她经营客栈十来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大抵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而眼前这人长身如玉,周身散发着清贵气质,看样子应是官宦人家出来的。
  蓝衣男子解开腰带,懒洋洋道:“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老板娘盯着他精壮的胸膛,眼若桃花,“妥了,我昨日趁那姑娘洗澡的时候偷看了眼,她的脚上果然有一块状似莲花的红斑。”
  “很好。”蓝衣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殷切道:“公子可还有需要奴家办的事?”
  蓝衣男子摆了摆手,“没了。桌上有一碇金子,你拿走吧。”
  老板娘眉开眼笑,将金子揣进怀里,她并不急着走,还想同他多说些话,“公子是哪里人士?可有什么忌口的?午饭可有需要奴家送进屋里?”
  蓝衣男子一一婉拒了。
  老板娘自知对方在下逐客令,只好依依不舍地瞥了眼入浴的男子,退出了屋。
  ***
  阿殷忙里偷闲,钉好车门后,点了壶热茶,坐在一楼的大厅磕瓜子。
  期间,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他们要了些小菜,围着木桌狼吞虎咽。阿殷竖起耳朵,想从中打听点关于梁国境内的消息。
  未几,右边那一桌果然不负所望,酒足饭饱之后开始侃侃而谈。
  “最近坒城发生了件怪事,你们可有听说过?”
  “余兄说的可是梁王失踪一事?”
  阿殷猛然一怔,她默默咽了口口水,难不成那一下把他给砸死了?
  周围人面面相觑,挑起话头的那个壮汉继续道:“听闻那梁王在小别苑里养了个貌美如花的男娃娃,宠爱有加,夜夜出宫去见他。”
  “看来男人别有一番滋味啊——”
  众人哄笑一团,脸上或多或少浮现了猥琐的笑意。
  阿殷握紧拳头,砸了下桌面,奈何对面高谈阔论,根本没听到此处的抗议。
  “前天夜里,梁王照旧出了宫,可这一出,就再也没回来了。豫阳郡王派人到那小苑去寻人,你猜怎么着,里头空无一人,房子破破烂烂,根本不像有人住过。”
  “那这真是蹊跷了。”
  不可能,阿殷皱起眉头,她离开时,根本没有来得及收拾,厨房里大米鸡汤,屋子里有被褥枕头,处处都有人生活的痕迹。还有,夏渊如果已经死了,那他的尸体去哪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低声道:“你们说,会不会是豫阳郡王摆的一出戏,哪有什么男宠,说不定梁王已经被……”
  壮汉冷笑道:“这样的君王死了也好,免得生灵涂炭,百姓受苦。”
  “唉,其实只要咱们的日子能好过,谁当王有什么重要的。”其中一位老人家唉声叹气道:“也不知道在我死之前,能不能看到这太平盛世。”
  阿殷目光沉沉,手里端着的那杯茶,已经不知不觉的冷透了,她心里堵的慌,不知是为了夏渊的失踪而迷惑,还是为了老者口中的太平盛世而茫然。
  此时,一个蓝衣青年径直走了过来,他拉开长板凳,在阿殷对面坐了下来。
  他扬起了眉,问道:“姑娘,介不介意我坐这?”
  阿殷的心思不在他身上,摆了摆手,“请便。”
  蓝衣青年轻挑道:“我听姑娘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啊。”
  仅仅两个字就听出了她不是本地人?什么下三滥的搭讪方式,阿殷鄙夷地笑了笑。
  蓝衣青年自顾自的又道:“莫不是阜丘人士吧?”
  阿殷心下惶然,但面上依旧平静如常。
  阜丘乃是旧朝都城,现已被祁国占去,改名蓟北。阿殷离开那里已有十年之久,口音什么的,早就改了。眼前这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蓝衣青年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阿殷缄口不言。
  蓝衣青年用食指沾了些水,在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
  见他一笔一划写出了那个曾伴随她七年的名字,阿殷惊得差点从凳上跳起来,她咬牙,死死地盯着他,“你是谁!”
  蓝衣青年吊儿郎当地笑道:“我叫陵游,江湖闲散人士,现居蓟北,此次来找姜姑娘,是想请你跟我去个地方。”
  “不要叫我姜姑娘。”阿殷毫无波澜道:“你叫我走,我就走,凭什么?”
  陵游又沾了些水,在桌上写下一个“珩”字。
  阿殷定定地看着那个几乎快要消失的字,颤声道:“我凭什么信你?”
  陵游叹了口气,“你还真是难说服。”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块黑玉,塞进了阿殷手里。
  阿殷握着冰凉的黑玉,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似明朗似忧愁,一时间起起伏伏,没个定性。
  这黑玉,世间只有一块,上边刻着的画,也只有一幅。
  阿殷呐呐道:“他还活着?”
  “在蓟北等着你回去。”
  “他现在可好?”
  “等你亲自见着他了便知道好不好了。”陵游起身,“我雇了辆马车,咱们下午便启程。”
  “不成。”阿殷吞吐道:“我还要护送一人回祁国。”说着,她忽然提高了音调,“哦,对了,蓟北就在祁国,正好我们一块。”
  陵游看了眼楼梯处,见怀瑾正扶着栏杆下来,他俯身,在阿殷耳边轻声道:“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还有,这个人,你可得小心点。”
  说罢,他慢悠悠地走了。
  这个人,你可得小心点。想着这句话,阿殷回过头,瞧见了不远处的怀瑾,她没由来的心里一跳,陵游让她小心的人,是怀瑾吗?
  她确实是有些动摇了,早在那晚,她察觉到怀瑾深厚的内力时,她便有开始所怀疑。
  她爹三十年都看不清身边的亲信,而她仅凭三个月就能完全信任他吗?
  思绪一旦被挑起了头,便停不下来了,原先忽略的东西现如今想来便有些古怪了。
  怀瑾为何要毒伤自己?假若他真的会武功,为什么不早早离开坒城,而是要依靠她?
  还有那天晚上,她之所以想去开门,是隐隐约约闻到了屋子里怪味,那怪味会不会就是夏渊?
  越想越心惊。
  她是喜欢怀瑾,喜欢他的好皮囊和好性子,可若这好性子是装的,那皮囊也就不那么赏心悦目了。
 
 
第8章 告别
  怀瑾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看什么呢那么好看?都看呆了。”
  阿殷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喃喃道:“看你。”
  怀瑾愣了愣,随即失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阿殷心道:你若是不好看,梁王怎会把你禁在坒城内,而我又怎么会恋恋不舍呢。
  怀瑾坐下时,没坐稳,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阿殷忙上前搀起了他,“你没事吧?”
  怀瑾摆摆手,“无碍,只是方才下床时不小心扭伤了脚,没想到在这闹了个笑话。”
  “扭伤了脚?”阿殷说着掀开他的裤腿,果真瞧见脚踝处了起了大包,青红一片,她伸手按了按。
  怀瑾倒吸了口凉气,苦笑道:“疼。”
  “疼为何不在屋里待着,下来做什么?”阿殷看着他纯良温柔的面容,心绪复杂。
  “我一个人闷得慌,想看看你在哪。”怀瑾委屈道。
  阿殷败下阵来,架着他,小心翼翼地上了楼,她说:“有事的话,你喊我一声,我听得到。”
  “好。”怀瑾靠在她身上,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味。眼神不由暗了暗,这女人除了聒噪点,哪都好,相貌出众,照顾人体贴,交待她办的事,无一不妥帖。这么多年了,他头一次遇到一个方方面面都让他觉得舒服的人。
  是怎样找到阿殷的呢?
  怀瑾记得不太清楚了,他只是吩咐底下的人去各个村落里寻一个乙卯月乙末日甲辰时出生的女子,因淮安大师说,这个时辰出生的女子,用来做药引最好了。
  不出半个月,他便等来了阿殷。
  拿她做药引,还真是可惜了,怀瑾幽幽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被阿殷扶到了床上。
  阿殷从包袱里找出了几瓶药粉,仔细涂在他的脚踝上。
  怀瑾垂下眼眸,漫不经心道:“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阿殷语调平平:“一个认识的人,刚好遇到便聊了几句。”
  “哦。”
  两人各有心事,一时无话。
  半晌,阿殷故作惊讶道:“公子,你听说了吗?梁王不见了。”
  怀瑾淡淡地“哦”了一声。
  阿殷抬起头,见他依旧不喜不悲,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可以揣摩,于是继续试探道:“我还听说,是那什么郡王摆的计,梁王其实已经死翘翘了。”
  怀瑾似笑非笑,“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刚刚店里有客人谈论起这件事,我就听了一耳朵。”阿殷拍了拍胸口,长叹了口气,“如果他真的死了,那我们就安全了。”
  怀瑾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伸手拨下阿殷的头发。
  阿殷眨巴了下眼睛。
  怀瑾手里捻着一个瓜子壳,无奈笑道:“你是怎么吃的,还能吃到头发上?”
  阿殷讪讪地摸了摸头发,起身,摩擦着药瓶,心不在焉道:“公子,咱们吃过午饭就出发吧,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不大好。”
  “好。”
  “公子,你要去祁国哪里?”
  “蓟北。”
  阿殷目光拂过窗外白茫茫的大雪,声音漂浮,“到了那以后,咱们就此别过吧。”
  怀瑾一时恍惚,“为什么?”
  阿殷似是自言自语道:“累了,想休息,我不想掺和那些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怀瑾看着她,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麻麻的,不太好受。
  怀瑾走近她,柔声道:“报酬你随意开,你能不能别走,我需要你。”
  嘴里说出如此浓情蜜意的话语,眼里却没有半分情谊,阿殷扯了扯嘴角,“公子不需要我,您需要的是有大智慧的人,小人不过是个俗物,只配在公子身边提鞋,而能提鞋的人,又怎么会缺我一人呢?”
  见她一意孤行,宛若顽石,根本不听劝,怀瑾眸色渐深。
  实在不行,就杀了罢。天冷,肉身送到蓟北应该也不会坏。
  阿殷放下药瓶,忽然伸出双手环住了他。
  怀瑾僵了一下。
  他的怀抱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没有一点温度,阿殷松开手,笑嘻嘻道:“公子,不要再对女子说些暧昧不清的话了,这样会让她们容易自作多情。”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
  吃过午饭,三人休息了一刻钟,阿殷背着细软向老板娘买了几个大白馒头,张叔去后院牵马。
  老马吃了几顿好草料,跑起来比平时里快了不少。
  官道上人烟稀少,除了他们这一行,再无其他人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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