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挺气的一件事,大师姐诚恳说完,钟念气也消了,毕竟师父没有怎惩罚,还同意她写信,“没关系,大师姐怎么知道孩子是师祖的?”。
闻言蒋意瞠目结舌,沉默片刻,“你睡了……师祖?”。
钟念:“……”这么直接,我不要面子的。
“师祖为了救我,是场意外”。
蒋意忽而笑了,轻拍她肩膀,“能睡到师祖,小师妹可以呀!”
钟念:为什么听出一些荣誉感?
“娃继承师祖的仙族血脉,不用像我们这般苦苦修炼,小师妹千万别做傻事,等师祖明年出关定不会辜负你”。
“大师姐喜欢小孩?”
“一般。你想做傻事时候,就想想师祖的仙族血脉,和你肚里的娃,他/她生来比别人高一等,这是何等幸运,为了这份幸运也要生下来”。
钟念:“……”,谁把大师姐洗脑成师祖的说客?
“我这人粗糙惯了,不大会照顾人,你有时事就唤我,随叫随到”。
原主和蒋意接触不多,记忆里全是她严厉管教,还有她和齐潇潇争宠误伤原主的情景,这样的大师姐还是第一次见。
没听到路祁亲口认可,钟念多少有些心慌,原生家庭阴影笼罩下,担心照顾不好孩子,孕初期焦虑缠绕她,无法摆脱,偶尔会蹦出打掉孩子的念头。
严石得知怀孕的事后,给她放了长假,不用参加早会,不用修炼,林枫派人送来抑制孕吐和保健胎儿的丹药。每天睡到自然醒,到吃饭时间低级弟子过来送饭,平时无聊两位师姐轮流来陪聊。
短短数日,小师妹一跃成为青玄山待遇最高的人,恍惚间回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现代生活,她体会到一点点给门派大佬怀娃的快乐。
这些天钟念忙着怀娃的事,没时间去哄齐潇潇,过了几天,她自动消气来陪钟念,闲来无事,二人坐院中闲聊,那些黑压压遮住太阳的乌云终于消失,露出阳光,暖阳洒山间,草木都有了光泽。
“师祖知道孩子的事么?”。
“不知,我见不到他”。
齐潇潇微微仰头看天,“师祖怎么忽然状态变好?”。
钟念同她一样仰头看天,没说信的事,阳光洒进心底安抚焦虑。
齐潇潇手托腮看她,“念儿以后想用孩子拴住师祖?”。
钟念一怔,回看过去,“师姐多虑了,我没想过那么多”。
“师姐有句不该说的话……你有点自私”。
哈?
钟念捡起脚边小石子扔向远处,石子砸地激起周围灰尘飞扬,齐潇潇的话亦如石子砸进她心里,“师姐何意?”。
齐潇潇转头看向身旁翠绿竹林,避开她的目光,“师妹在师祖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然生孩子,不尊重师祖更不尊重孩子,假如将来师祖不认孩子,你想过孩子的心情和处境吗?亦或者将来师祖心悦别的女子,却因孩子的存在被迫与你成亲,他又什么心情?口说没想过用孩子拴住师祖,可你私自生下孩子的行为——”。
担心将来发生变故师祖不认孩子是钟念孕期焦虑的主要原因,齐潇潇把隐藏水底的忧虑,捞出水面示众,她的话萦绕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挥之不去,像利刀扎进心中。
钟念猛然起身,“不会的,师祖说一年后会娶我”。
齐潇潇拉她坐下,握手安抚,“你年龄小不了解男人。女人生孩子后身材发福,还会留下一片妊娠纹,听说超级丑”,仔细打量她一番,“你现在年纪轻轻,貌美如花,何必生孩子折磨自己,等你变丑时候,就会知道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二师嫂跟你一样未婚有了娃,二师兄被迫和她成亲,婚后第二年,二师兄在山下养了别的女子,二师嫂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拉不回去丈夫的心,带着孩子自尽。那时你还小不记得”。
齐潇潇的话放大钟念每个细小的忧虑,一时无言以对。
“师妹这孩子留不得,他/她来的不是时候,错误的时间降临只会带给你和师祖麻烦。如果没有孩子,师祖明年出关仍然愿意娶你,可以再生一个,师祖明年不愿娶你,没有累赘你也可去找旁人,各自幸福,有了娃可能会各自不幸,孩子也跟着遭殃,到时候孩子只会恨你把他/她生下来”,稍作停顿,见钟念没说话,继续道:“师姐去山下帮你抓服药打掉算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有的焦虑无限放大,短暂覆盖钟念的意识,害怕、恐惧团团将她围住,没有出口,打掉孩子摆脱一切,当下唯一的念头,“麻烦师姐”。
“咱俩之间客气什么,你坐这稍等,我很快就回”,齐潇潇踏上飞行法器,飞远消失。
钟念坐着无趣,起身院中散步,无意中走进竹林,药临府竹林偶遇师祖的记忆浮现眼前,一阵凉风吹过,竹叶随风晃动,她的衣角发丝也一同吹起,空中飞扬,凉风透过皮肤钻进骨缝、血液,吹走烦乱、焦躁,风过,四周寂静无声,心终得一丝宁静,理智逐渐回升。
师祖创建青玄派,所收之徒多为孤儿和残疾,为师亦为父,给无家之人一个家,让他们停止流浪,如今又身负数万修士的命,这样一个大爱无疆的人,怎么会不认自己的孩子?
至于夫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最差的无非是独自一人做单身母亲,如大师姐所说孩子来了是缘分,为母则刚,母爱能撑起一片天。
钟念抬手摸了摸腹部,小家伙三月有余,已成人形,怎能忍心抛弃他/她,刚刚出现打掉孩子的念头,一定是疯了。
走回屋内稍作休息,齐潇潇兴冲冲回来,手拎一包药,“师妹累了休息一会,我去煎药”。
“师姐.....我”,话说一半被打断,。
“别犹豫了,师姐希望你幸福”,齐潇潇坐床边,扯过薄毯盖她身上,拉过她的手,“别怕,孩子以后还会有,你睡一会儿,等药好了我端过来”。
“我不想——”。
“当、当、当”,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师妹我能进来吗?”,许魏然的声音。
齐潇潇拍拍钟念的手,“让三师兄先陪你一会,我很快就好”,转身出去。
钟念下床整理衣服去外厅。
许魏然焦急道:“伤寒怎么这么久不好?林枫掌门也没办法医治?”
“吃了丹药,修养一段时间会好,三师兄找我有事?”,下午在竹林吹了冷风,钟念有些畏冷困乏,不愿过多浪费口舌。
“没事,过来看看你,怎么一直住石岩殿?”。
“石岩殿宽敞又豪华,住这比住我的房间舒服”。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看你闷闷不乐”。
“三师兄多虑了,我很好,无事的话我先去休息”。
“你真无事?”,许魏然不放心,又一次追问。
“吱”的一声门被打开,齐潇潇端药进来,把药碗放桌面,“小师妹趁热喝,凉了没药劲”,边说边看门外,“用真木熬的药,火太旺怕烧到其他东西,我出去看看,三师兄麻烦你看着小师妹喝药,她呀,总嫌弃苦不肯喝,苦口良药,越苦的药效果越好”。
“二师妹放心出去看火,我监督这小丫头”。
许魏然死盯钟念,拿出师兄的威严,“有病怎么能不吃药?赶快喝”。
钟念灵机一动,“每天喝三碗苦药,比生病还难熬,三师兄替我喝一次”,竖起食指,“就一次,拜托”。
“你这样病怎么会好?”
“林枫掌门说我这病无需吃药,好好调养即可,师姐这些普通人的药对我无效”,边说边拿起碗往许魏然嘴边送。
“就一次……下不为例”,许魏然接过药,一饮而尽,空碗放回桌面。
“我去睡了,谢谢三师兄”。
许魏然往外走正巧碰见齐潇潇往屋内进,“师妹的药喝了吗?”
“喝完去睡了”。
齐潇潇拿起桌面空碗,笑了笑,关上房门。
*
万州峰
路祁闭目打坐,一封信飘落腿上,撕开信封,信中只有简短一句。
师祖:
念儿一切都好,勿挂念。
收好信,嘴角向上弯了弯。
“看见你笑真难,快说说有什么喜事?”,林枫在祁远殿等候多时。
“景梁放你上来的?”。
林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想来,青玄派弟子拦不住,这么多年过去,景梁还不敢长大?”
路祁望着窗外,神色隐晦不明,轻声“嗯”了句。
“这孩子真被吓得不轻”,林枫走去路祁身边,“刚才读的信,钟念写的?”
“嗯,让我别挂念她,你告诉她我的事了?”,钟念的个性说出这样的话,必然知道实情,否则她恨不得立刻黏过来。
林枫笑道:“果然什么也瞒不了你,我说了一部分,那丫头挺懂事”。
“嗯,我也没想到”。
路祁冷眸里闪现一丝温情,神色恢复以往的淡然。
林枫仿佛看见以前的路祁,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路祁状态恢复,他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只是未想到这份宁静,并没维持多久。
第18章 精分
隔日许魏然送来绘画的纸笔,叮嘱她烦闷时用来解闷。
钟念手握笔的一瞬熟悉感戛然而生,五岁起学画,国画、油画……全部接触过,童年时用绘画打发时光,少年时每每心情不好会去画室,静坐几个小时,心无杂念完成一部作品,乱怕静,静心过程中烦乱会自动消失。
许魏然送来的绘画用品,陪钟念度过一段宁静时光,殿外花草鸟兽,一一出现在纸上,活灵活现。
过了些时日。
蒋意摘一些新鲜果子送来,放下野果,悄悄走近钟念,拿起散落桌边的纸,“画的很像,小丫头厉害呀!”
闻言钟念回头,“大师姐什么时候来的?”
蒋意随手拉起椅子坐下,“刚到,我在外面摘了些果子”,弯腰拿出一个递给她,“我看书上说多吃些果子对孩子好”。
钟念接过她手里果子,张嘴啃一口,酸酸甜甜味道不错,露出笑容,“谢谢大师姐”。
“别跟我这么客气,听着怪别扭的,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蒋意抬起一条腿,脚踩另外一张椅子,坐姿豪放。
蒋意长得不差,但平时不拘小节,行为豪放,喜欢扮男装,缺少一点女人味,钟念萌生一个念头,“大师姐坐好,我来帮你画像”。
“我……不画”。
钟念按住她肩膀,“画一次嘛,先化妆”,拿出眉笔帮她画眉,重新换一个发型,站她面前审视一番,颇为满意地点头,“坐姿端庄一点,我很快画好”,指间的笔在纸上跳舞,窗外微风吹进,蒋意如瀑的发丝随风微微飘动,一个静坐,一梓个静画,屋内安静无声。
“小师妹”,齐潇潇打破安静,站门口愣住,随后大步走进来,扯过钟念的画,“你为什么给她画像?”
想画就画了,哪有为什么,钟念无语,抬手去拿回画了一半的作品,齐潇潇手快把画藏在身后,“近来你和她走的很近”。
师父命两位师姐轮流来陪,谁来和谁闲聊几句解解闷,初次与蒋意近距离接触,虽对她改观不少,但没有过分亲近,钟念略无奈,懒得解释,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齐潇潇追问,“被我说中了,心虚不敢说话?”。
女生间吃醋妒忌,不比恋人少,三人的友谊本身很难平衡,总会出现倾斜问题。之前钟念跟蒋意是生活在同一空间的两条平行线,互不干扰,淡如水的同事关系,这段时间因为有孕联系一起,情意说不上多深,日常相处觉得蛮舒服。
原本没什么,齐潇潇这么一闹,倒好像自己错了,钟念转身看窗外,深吸气保持平静。
蒋意怒瞪她,没好气道:“有病去药临府,少在这撒泼,谁规定小师妹只能和你走得近?”
“小时候她就和我走的亲近,某些人一定嫉妒的发疯,才趁机接近小师妹”。
蒋意冷笑,“心脏,看见的东西也丑陋”。
齐潇潇不屑地看她一眼,展开手中画像,讪笑,“某些人长得丑,涂再多胭脂也无用”,边说边撕碎画像。
蒋意抬手没抢到,“有气冲我来,别破坏小师妹的作品,想吵架咱们去外面,别在这惊扰孕妇”。
齐潇潇再次愣住,甩掉手中破碎画像,上前扯住钟念衣袖强行把她转过来,目光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那碗药你没喝?”,自嘲一笑,“钟念你居然骗我”。
“几次开口都没有机会说,那天你走后,我一个人想了很多,孩子来了是缘分,我无权剥夺她看世界的权利,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不管未来如何,我会尽力把她养大”。
齐潇潇张了张嘴,没说话,红了眼眶。
钟念拉住她的手,“谢谢二师姐的好意,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以后怎么样,念儿对二师姐都心怀感激”。
“呵……用不着”,齐潇潇甩开她,径自往门外走。
钟念抬脚半空停留片刻,又落地,追过去又如何?齐潇潇认为这是欺骗,正在气头,三言两语难解释清楚,稍有差错使她更气,过几天气消消再看。
“小师妹别和她一般见识”,蒋意叹气,“小时候她就这样,希望全派人都围着她转,看不得师兄们对我好,如果哪个师兄多跟我说一句,她立刻找我麻烦,别为她气坏身子”。
钟念笑笑,“大师姐也一样,二师姐就这样的性子,你也别跟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