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石和景梁再次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为防止悲剧重演,严石悄悄安排大徒弟,疏散门派弟子和附近村民。
蒋意被这样的师祖吓到,躲在师父身后。
齐潇潇相反,见刚才的话题无人理睬,又道:“钟念还对我说过,其实她心悦的人是许魏然,而非师祖,或许她打掉孩子后远走高飞了”。
旺火中添了一把柴,帮助另一个灵魂更加强大,“我早说过跟着他,你们都要死”,赤红双眼满是杀气,直逼严石和景梁,“你们苟且活了五百年还是要死,会比上次死得更惨”,瘆人的笑声回荡殿内。
景梁幼小身体向前一步,叉腰,“做梦,如果你不是路远,早就死了,还真以为师父杀不了你?”
路远咬牙切齿道:“那是他欠我的”。
“放屁”。
“小屁孩敢骂我?”,展开手臂向前一挥,一道火在殿内燃烧。
严石护着蒋意向后退一步。
齐潇潇这才惊恐色变,身体颤抖,“真......火?”。
路远大笑,肆意挥动手臂,殿内火光熊熊燃烧,大步走向殿外。
严石和景梁齐喊,“师父”。
路祁消散的意识回笼,五百年前他们也曾这样喊过,那时他远在天宫,未能及时赶回,如今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抛除杂念静心,属于他的力量渐渐回流。
真火蔓延,烧火之地快速化为黑炭。
石岩殿已成火海,往日辉煌不复存在,真火克制灵力无法发挥,火海中四人逃不出,即将变为灰烬。
忽然天空乌云骤变,大雨磅沱从天而降,瞬间火海被浇灭,严石和景梁不约而同松口气,纷纷看向路祁,“师父,你还好吗?”。
路祁顾不上跟他们说话,强行让慌乱的心静下来,思考追寻不到的地方,一定在仙、魔、妖之外的地方。
无人狱猛然出现眼前,那是一片三不管的荒海,海水有剧毒,海底无任何生物,海中央有座无人岛,路祁转身出现在无人岛内,北侧山下见到钟念,悬空的心终落地。
海边风大,小姑娘双臂环抱,嘴里牙齿打架,身体瑟瑟发抖,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屈膝单跪将她横抱起来。
体温的暖热将钟念唤醒,以为今夜会被冻死于此,未曾想心念之人出现,“师祖”,双臂搂紧脖子,头埋在他颈窝。
路祁感到颈窝温热潮湿。
片刻,钟念抬头看他,“我以为师祖不会来了”。
路祁瞥见小姑娘睫毛沾的泪珠,低头一吻落在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对不起,我来晚了”。
钟念连连摇头,“不晚,弟子就怕死在这,再见不到师祖”,凑过去含住他的唇亲了一会儿,今日他唇间没了那股冰凉气息,变得燥热,“怀孕身子重,放我下来”。
“不重”。
“......”。
“弟子不愿回去,怕回去又见不到师祖”。
“不会”。
“师祖不用闭关了吗?”
路远的灵魂慢慢复苏。
路祁眉心火焰重现,没有过多跟她解释,只道:“我们先去药临府”。
把小姑娘轻轻放床上,脱掉被海水浸湿的鞋子,双脚肿得像一块白馒头,弯腰用帕子擦拭水珠。
钟念第一次被男人如此细心的照料,耳根微微泛红,伸手去抢帕子,“我自己来”。
路祁快速擦好,把她双脚放入被子中,“暖一暖”,坐床边上身前倾,亲了亲她额头,“好好睡一觉,乖”。
被子中的暖意直达心底,钟念抓住他手掌,摇头,“睡着你就走了”。
手被小姑娘握住瞬间,路远仿佛从体内消失,五百年前的事也没有发生,过往一抹干净,空身前行,便可全部交给她,“不走”。
钟念抬眼,他眉心火焰赤红,“火焰......师祖”,话没说完唇被覆盖,这吻很温柔,像在安抚丢失糖果的孩子。
吻后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相信我”。
这次钟念乖了,不再纠缠,握着他手掌安心入睡。
路祁听到她香甜酣睡声,才松开紧握的手,推门而出的一瞬,那双清冷眼眸彻底消失,没留一点痕迹,赤红双眸像两团火在燃烧,嘴边挂着奇诡的笑。
第22章 散魂丹
清瑶腹中两子,一个随母,一个随父,两兄弟一仙一魔,出生时为魔的弟弟力量更强,体弱哥哥被送去药临府调理,一别多年,再见时兄弟二人已长成翩翩少年。
清瑶身上仙气被隐藏,混迹魔都多年,终还是被天帝知道。
仙魔本不同道,此事激怒天帝,派十万天兵天将围剿魔都,仗打了十天十夜,魔族子民伤亡惨重,清瑶不愿悲剧发酵,主动与父亲认错,愿回天宫受罚。
天帝要了魔尊的命,战火停息。
清瑶将双生子藏在魔都之外的地方,并将身世告知他们。
天帝早得知女儿生子,带走清瑶后命人四处追寻孩子,兄弟俩藏身之地很快被发现,天兵把洞外团团围住。
留孩子便是留下祸根和口舌,天帝自然不能留下一点有损天庭颜面的事,路祁自知他们无法和天兵相抵抗,当下凶多吉少。
他自幼不在父母身边,魔族知道他存在的人不多,由此大胆猜测天帝也不知母亲当年怀的是双胎,当即决定一个人出去试试,把生的希望留给弟弟。
一身仙骨的少年路祁从洞中走出,威严与生俱来,守在洞口的天兵纷纷愣住,暗叹不亏是天帝的外孙,纵然生长在魔都,却仙气充沛看不出半点魔的影子,不自觉给他让出一条路。
少年气宇轩昂,眉眼流露仙的淡漠无欲。
天帝也一时愣住,万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般模样,动了心底怜爱之心,给了他一次生存机会,但日后他若为魔作恶,必将其铲除。
天帝一道命,天兵们瞬间撤离,只留下凉风阵阵,石头落地路祁松口气。
进洞弟弟路远正对洞壁雕刻石文,对天帝的恨刻在洞壁,时刻提醒自己莫忘杀父之仇,天帝不仅破坏家庭,还夺走魔族无数无辜子民的命,这恨永生牢记于心。
或许性格使然,或许自幼离家对魔都没什么感情,路祁比弟弟淡定很多,仿佛置身事外之人,“走吧,我们找一无人认识的地方,远离纷扰重新开始”。
路远转头看他,冷笑,“呵,路氏长子竟然说出这等话来,父亲的死就这么算了?是要重新开始,但不是走,而是回,回去壮大魔都为父报仇”。
血浓于水,非路祁冷漠,而是他看的明白,仙与魔结合注定是悲剧,这样的结果早晚会来,父母能朝夕相处十余年,已比其他结合者幸运,纠结于此过不去,只会使悲剧不断重复,正如那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思想不同,路不同,兄弟二人自此分道扬镳。
路祁创建青玄派,给无家可归的人创建一个世外桃源。
路远回魔都,继承魔尊之位,在父亲的遗物中发现关于真火之术的记载。
妖、魔、仙每族均有自己的生存之术,魔可用真火毁修士的命,阻碍仙族壮大,而仙可呼唤真雨,克制魔的火,彼此相生相克,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
魔族只有路氏血脉才有修炼真火的资格,服用药临府真火丸可加速修成,路远很快掌握这项本领,到处抓低等修士来验证。
扰的修士们惶恐不安,路祁只身前去魔都劝阻无用,便用真雨压制,救活诸多修士的命,惹怒路远,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会烧光青玄派。
路祁不听,亦如路远不听他的劝告一样,兄弟二人僵持。
路远未等找天帝复仇,先与哥哥结下怨恨。
一日天帝唤路祁去天宫,回来时青玄山已成一片灰烬,对决中路祁把弟弟魂魄封在体内,欲将除去其魔性。
*
门外路远笑道:“以前你无心杂念,我找不到机会出来,如今你心里有了牵挂,再难控制我......想毁我没那么容易”,癫狂的笑声,回荡院中。
另一屋舍休息的严石等人赶出来,闻声便知当下是路远。
“净化魔性是为救你,不知好坏”,童音满是嘲讽。
路远猛地弯下腰,如火的双目在燃烧,紧紧盯着景梁,“一个把杀父之仇抛于脑后的人,会好心救我?笑话”。
林枫:“他为你除去魔性,望你走上正道,这份苦心怎能认为是笑话?”
路远歇斯底里,“为父母报仇才是我的正道”。
林枫摇头叹气,“杀不了天帝的,你怎么不明白,老魔尊的真火之术比你精湛,还不照样死在天宫战神的剑下,报仇只是去送命而已”。
路远双目红色褪去,露出少许平静,“他生来有仙的气脉,我没有,生而为魔是我命,为父报仇亦是我的命”。
林枫一声长叹,“不过是你的执念罢了,清瑶仙子会希望你这样吗?她犯错受了应有惩罚,但你和路祁是无辜的,天帝当时没杀路祁必然也这样想,离开的人已无法挽回,留下的人应该放下过往,好好活”。
“说的简单,如果你的至亲被杀,看你还能不能说得如此轻巧?”,路远短瞬的平静消失,面目愈发狰狞,双眼杀气腾腾。
林枫摸出一粒丹药,握于手心,这魂散丹是路祁闭关前特交给他的,叮嘱如果有朝一日被路远反噬,千万想办法将此药给他服下。
深知路远魔性难控,清瑶为防后患,临别前偷偷将魂散丹交给路祁,服用此丹会魂飞魄散,法力强大者最多支撑三月,这是为保全大局,迫不得已的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
目前路祁、路远合为一体,服下散魂丹,路祁会跟着魂散,林枫犹豫不决。
路远抬手臂欲将放火烧药临府。
紧要关头,路祁控制住弟弟魂魄,对林枫大喊,“林枫丹药,快”。
“你......这......”,林枫在思考其他办法。
“没时间了,再晚药临府会被烧成灰烬,快”。
林枫了解路祁的,心中万般不愿仍然把散魂丹递给他。
其他人不知散魂丹的事,全眼带疑惑,一脸茫然看林枫。
林枫面沉如水,不愿说一个字,双目紧盯着路祁。
丹药腹中散开,路远作为寄居魂难以抵挡这股强劲力量,很快魂魄消散,带着他的执念彻底消失在世间。
支撑过这股最强力量,路祁的可魂拖到三月后再散。
众人见路祁恢复以往,渐露喜色。
散魂丹是天宫惩罚犯了大错的仙人,无解药,三月后路祁的魂必散,林枫笑不出。
“我已无大碍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散去。
林枫走去他身边,黯然伤神,“这散魂丹......无解药”。
“嗯,三个月足够了,往后青玄派还有念儿,劳你多费心”。
“药临府典籍众多,待我全阅览一遍,一定会找到办法,绝不会让你魂散”。
路祁淡然一笑,“刚才还劝阿远放下执念,现在你怎么反倒执着起来,无用的”。
“劝人一回事,自己又一回事”,林枫又叹气,“魂散是仙族的死亡,你怎么笑得出?”
“出生我便是将死之人,被药临府救活,活到今日我已心满意足”,有生必有死,路祁看得通透,心中坦然,唯独放不下钟念,转头身后房屋看一眼。
林枫明白他心中所想,“进去吧,好好照顾她,其他的事交给我”。
*
出去前路祁把房间设了静音罩,外面多喧闹钟念一概不知,睡得昏沉,翌日醒来,睁眼看见路祁侧脸,有些不真实感。
他闭眼,睫毛像把小刷子,晨光里鼻尖、薄唇、喉结,构成一条优美曲线,钟念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伸出食指去摸颈部凸起的喉结。
睫毛颤动,路祁缓缓睁眼,勾人的桃花眼盯着身边做坏事的小姑娘。
钟念抬眼瞬间跌进他视线里,像跌入陷阱,立即收回手指,“师......祖”,稍作停顿,闪躲的目光又迎面直上,肆无忌惮盯着他看。
反倒路祁像做了亏心事,手掌轻轻捂住她眼睛,“不许看”。
钟念在他手指间扒开一条缝隙,“就看,谁叫师祖长的好看”。
路祁:“......”。
“你是不是只喜欢这副皮囊?”
突如其来的严肃问题,钟念险些掉坑了,幸好反应快,“不是哦,喜欢是种感觉很难说的清,弟子喜欢师祖的全部”,最后两字语气加重。
路祁拥她入怀,没再说话。
这天路祁破天荒的赖床了,景梁在外用力敲门,“师父,大师兄的眼睛好了”,闻声才松开钟念下床。
师父重见光明是天大喜事,钟念也立刻起床跟出去。
另一间屋内,青玄派众人围着严石,见路祁过来,自动散开一条路。
“师父,我的眼睛能看见了”,严石声音微微颤抖。
路祁依旧那副淡然模样,“你的眼因真火照成,昨夜也因它而治愈,是件喜事”。
钟念:为何喜事从大佬嘴里说出来,旁观者完全感受不到喜悦,幸好师祖不是演员,不然这面瘫的演技,恐怕会被观众喷死。
一旁蒋意喜极生悲,暗自抽泣,梨花带雨,惹人生怜。
钟念本就为师父高兴,又被蒋意煽动情绪,一时跟着流泪。
大师兄:“这是喜事,你们俩哭什么?”
众人笑。
蒋意边哭边笑着抹去眼泪,“小师妹你没事吧?”。
钟念这才想起昨天经历的事,“大师姐放心,我不大碍”,答话间发现蒋意裙摆下方破洞,看衣角边缘痕迹像被火烧过。
蒋意打量她一番,毫发未损也放心了,目光落到她凸起的口袋里,“这是什么?”
钟念拿出无人岛采摘的果子,在衣服兜中放一夜,竟然一粒都没破损。
路祁和严石去另一间屋子议事。
弟子们放松,被这串五颜六色的果子吸引,景梁随手抢过去,“这是什么果子?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摘下一粒放嘴里,甜甜的味道不错,随后大口吃进腹中,旁人想吃一粒尝尝味道,他当宝贝一样藏起来,熊孩子不肯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