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位道友来青玄山有何事?”
“找严石掌门”。
“麻烦出示请柬?”。
路祁懵懂地看小弟子,淡淡道:“没有请柬”。
小弟子再次打量面前的人,眉头紧锁,此人气度不凡,不敢轻易阻拦,但来面见掌门的人都会有请柬,或由七位男弟子亲自接见,没请柬又没人来接应,只身一人来前来拜见掌门,还是第一次见,放行担心此人心怀不轨,不放又担心得罪大佬,小弟子左右为难。
另一位看守山门弟子走来,见同伴面前的人是路祁,立即行礼,“师祖”,有次夜间当值,师祖命他送齐潇潇回住所,为此他兴奋许久,对师祖的长相记忆深刻。
未等到师祖回话,这位弟子依然保持行礼姿势,偷瞄了一眼路祁。
师祖眼里满是问号,看来已经不记得他,略微失落,擅自挺直身体,对身旁同伴说:“发什么愣,赶快放师祖进去”。
小弟子连忙退后,暗自松一口气,居然是师祖,幸好没口出狂言。
在两位弟子恭敬的眼神中,路祁带着疑惑踏进青玄山,通山小路,静谧幽深,走在其中莫名心安,行至半山腰远处滚来一只小球,四角绑着小铃铛,伴随清脆响声滚到他脚边,弯腰拾起,放于掌心细细打量,小球布料精美,针工粗糙,看得出缝制球的人用心认真,但针法不敢恭维。
手握小球继续往上走,忽然手被人拉住,“叔叔能把球还我吗?”,软糯的童音像百灵鸟鸣声。
路祁脚步一顿,微微低头垂眼,腿边站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女童,圆圆大眼睛眨着,白嫩小手肉乎乎的,紧抓着他手背,目光盯着小球。
“你的?”。
小女孩点头,“我娘给我做的”,声音甜甜的像蜜糖。
路祁掌心向上,“还你”。
小女孩抓回球,开心道谢,蹦蹦跳跳往山顶走,奈何腿短,蹦跳两步,路祁一步便追上,“你去山顶?”。
“嗯,去石岩殿玩”。
距离山顶还有一半路程,路祁担心小女孩累坏,“到山顶还远,要不我抱你上去?”
小女孩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我会法术,可以嗖的一下到山顶”。
路祁被她自带的音效逗笑。
小女孩以为他不信,运用法力,飞了两节台阶停下,“我真的会法术”。
路祁点头,眼神真诚。
小铃铛被全盘信任的眼神打动,“好吧,我目前只能飞两个台阶,嗖的一下到山顶是骗你的,不过景梁可以,他带我飞过,我娘说等我长大了也可以”。
路祁浅笑,弯腰抱起腿边小孩,“所以现在还是我来抱你上去”。
“小铃铛你在哪?”男童大喊,童声回荡山间。
路祁怀中小孩,比划“嘘”的手势,低声在他耳边说:“别让他找到我”。
“好”,路祁抱着她继续赶路,没走几步,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黑影迅速从树上落下,男童叉腰挡在前面,拦住去路,目光只够落他腰间,“你是谁?”,抬头瞬间愣住,满眼惊奇“师.......父”。
路祁:黑人问号脸。
景梁脸上惊奇转瞬消失,笑颜逐开,“小铃铛喊爹爹”。
路祁和怀中小女孩,四目相对,诡异的安静。
小铃铛听见爹爹一词格外兴奋,一脸乖巧,“爹爹”。
路祁:“......”。
凭空多出一个女儿,连忙解释,“不可以随便乱叫爹”,低头看腿边景梁,“我不是她爹,你可能搞错人了”。
景梁:“......”。
“徒儿跟随师父多年,绝不会搞错”。
守门弟子喊师祖,面前一个喊爹,一个喊师父,路祁彻底懵辽,来青玄山拜个师,莫名多出这么多身份。
孩子的话份量轻了些,他没理会继续前行。
景梁:???
“师父去石岩殿用飞行术即可,不必步行”。
无声。
“师父不认得景梁了吗?”
“师父哪天醒来的?”
“师父记得钟念吗?”
“......”
路祁感觉耳边有只蚊子,“嗡嗡嗡”叫个没完,吵得人头疼,停住脚步,俯看景梁,“你我素不相识,小朋友你真认错人了”。
景梁:“......”。
他没再开口讲话,一路审视路祁,虽然气质和师父有些不同,但这张脸看了几百年,绝对错不了,难道重生后的师父没了以前的记忆?带着疑问随路祁来到石岩殿。
严石见路祁抱着小铃铛进殿,喜出望外,前去迎接,“师——”。
话未说完被景梁拉倒一旁,“师父好像不记得我们”。
严石难以置信的反应跟景梁一样,双眉微蹙,“怎么回事?”
景梁摇头,“派人去找林枫来看看”。
严石立刻安排人去药临府找林枫。
二人谈话间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使路祁不自在,整个青玄派好像都怪怪的,以前认识他们?暗自猜测一会,怀中小女孩发出轻轻睡声,不知何时在他肩上睡了,不知她住哪里,只能继续抱着。
严石和景梁走来,重新站他面前,“小姑娘睡了,床在哪?”
“我带你过去”,严石边说边打量他,“敢问你来青玄山做什么?”
一路被景梁吵得头疼,一时忘记正事,这才猛然想起,“您是严石掌门?”。
“嗯”。
“在下名为路祁,特来拜您为师”。
严石嘴边挂着尴尬不礼貌的微笑,心道:“这徒弟我可收不起,折寿”。
“我早已不收徒弟......你与我师父容貌颇为相似,看在这缘分上,你若想修炼,可留在青玄山,我会找位弟子带你”。
闻言路祁心中迷雾散去一些,醒来时只记得名字和青玄山,除了这他不知该去哪,“谢谢严掌门”。
听到路祁这样的称呼。
景梁流汗。
严石黑线。
一路沉默到钟念房中,屋内空空无人,路祁把小铃铛轻放床榻盖好被子,规规矩矩站一旁等严石安排。
多年来他一直听命于师父,突然位置转换,严石十分不适,“稍等片刻”。
三人继续沉默,钟念推门而进的刹那,严石松口气,立即把烫手山芋抛出去,“念儿,以后路祁在本派修炼,暂且住你这,闲暇时你多多帮忙”。
钟念看见路祁的一刻,大脑停止运转,严石的话如耳旁风刮过,一字没听进去,待大脑慢慢回归运转,想尖叫,抱他,亲他,睡他......
三年,师祖终于回来了,不觉地红了眼眶。
严石和景梁知趣的退出房间,给她们一家三口团聚的空间。
关门声响传来耳边,钟念展臂抱住路祁,头埋在胸前,师祖身上没有了黑袍丝丝冰凉的触觉,倒有一种柔软的舒适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被抱住的人身体紧绷,没有一点反应,想中的久别重逢的场景没出现。
钟念察觉到异常,缓缓松手,仰头正对路祁满带狐疑的目光盯着她,像现代人看见UFO,极为陌生,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彼此间空出一人距离,“师祖?”。
姑娘二话不上,上来就抱的阵势,一时惊住路祁,没经历过这种场景,不知如何处理,他脊背挺得笔直,到青玄山不到两个时辰,已被几波人认错,到现在他有点习惯了,“我不认识姑娘,恐怕又认错人了”。
钟念:“......”,孩子都生了,你跟我说不认识?
“你是我夫君,怎么可能认错?师祖你怎么了?”
路祁无奈,来青玄山拜个师,师父没拜成,凭空冒出妻子、孩子、徒弟。
钟念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面前的人,仔细端详,很快发现不同,此人容貌和师祖一模一样,但气质完全不同。
师祖眼中有岁月流淌过的痕迹,清冷沉稳,一看便是有故事的人,而且自带疏离感,配上一身黑袍十分禁欲。
面前的人,眸光清澈懵懂,像未经世事的少年,一身淡青色衣衫,素雅温润,周身散发阳光少年,小狼狗的味道。
眼下能解惑的人唯有林枫,钟念推门而出,院门口正巧碰林枫和严石走来,“师祖说他不认识我,林掌门这是怎么回事?”。
来的路上林枫听严石的描述,大概猜测出原因,现在来到院中,先看看本人在确定,“我先进去看看”。
路祁一头雾水,解不开答案,坐床边看小铃铛睡觉,经过前面人的各种反应,已经逐渐适应,林枫进门,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枫没说话,上下打量他一番,又关门出去,走到钟念等人面前把魂魄拼凑后,留后遗症的事讲诉一遍。
听者,豁然开朗。
钟念:烂大街的失忆梗,居然被我摊上了,欲哭无泪。
她愁眉不展,“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林枫无奈摇头,“以前的事他可能一辈子记不起来,也可能往后会慢慢想起,这些无法确定,要看他魂魄自身的修复能力”。
此话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冲走喜悦,给钟念来了个透心凉,满怀希望等了三年,却回来一个不记得她的师祖,酸楚,失落,无奈.....搅拌一起,成一锅情绪乱炖。
她眼里透出的失望,旁人一看便知。
林枫:“他能回来已经是万幸,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再说恢复记忆还是有希望的”。
钟念轻“嗯”了一声,林枫说的没错,阴阳丹召唤魂魄是有风险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五十,师祖能重生已是幸运,至于失忆和性情有变,还需慢慢消化。
严石:“我们可以在师父面前多提过往,帮助他找回记忆”。
林枫再摇头:“刻意的行为会适得其反,我们能做的只有忘记以前的路祁,重新接纳他,至于回忆的事顺其自然吧”。
谈话间路祁抱着小铃铛出来,一脸茫然,“她娘在哪?”
“在这”,钟念接过孩子,耳边安抚几句,小铃铛沮丧的脸,很快露出灿烂笑容。
想不到钟念小小年纪已经当娘,路祁有些意外。
严石过来叮嘱道:“你在这里好生住下,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钟念”,摸了摸景梁的头,“或者问景梁也可以”。
路祁客客气气道谢。
钟念放下女儿,“去跟景梁玩,娘现在有事,一会再陪你”。
小铃铛点头,拉着景梁跑出院中。
钟念把景梁隔壁屋子收拾干净,铺好被褥,“你暂时先住在这,如果缺什么东西尽管来找我”。
路祁恭敬道:“谢谢”。
钟念:“......”。
话题终止,彼此再无话可说,空气里都是尴尬。
钟念看着眼前的人,脑中全是跟师祖有关的记忆片段,平时高冷的不行,说起情话温暖又勾人,外冷内热的这股劲像钩子,紧紧勾住她的心。
现在他容颜依旧,双眸清澈见底,没有一点光阴流淌过的痕迹,周身散发着暖意的少年感,钟念怎么看怎么觉得现在的路祁像一张白纸,纯白干净没一点污染,完全可以出道做偶像,分分钟俘获一批小迷妹,和各种姐姐、妈妈、大娘粉。
越冷淡难撩,眼里有故事的人,越能激起钟念兴趣,而那种阳光暖男什么的当下流行款,她一点兴趣没有,正如对现在的路祁内心毫无波澜。
盼星星盼月亮,结果盼回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类型,这特么该咋收场?
“赶一天路累了吧,早些休息”,留下一句官方客套话,迅速撤离,她需要静静,让自己消化一下,突如其来的“惊喜”。
钟念身姿曼妙,明眸皓齿,是个漂亮女人,路祁没别的心思,单纯合眼缘看着舒服,总结为一句话,第一印象不错,但她临走时看自己的复杂眼神什么意思?隐约察觉到一丝嫌弃,脑海努力回忆这半天的事,找不到哪里惹她不满。
路祁想不明白,干脆不想,诸多疑问抛在脑后,坐床边上身后仰,跌入柔软的棉被中,新鲜的棉絮味溢出扑进鼻腔,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踏实感,其实踏进青玄山一瞬,这种感觉就有了,躺入棉被中踏实感骤然被放大N倍,好像有了回家的感觉。
片刻宁静后,衣角被扯动,“吃吗?”,小女孩的童音。
路祁起身坐直,小女孩站他腿边,手心捧着一颗红彤彤的野果,果子比她小手还大一圈。
“给你吃”,小手又向前递出。
盛情难却,拒绝的话路祁没说出口,大大方方接受小女孩的果子,啃了一口,“很甜”。
小女孩笑靥如花,带着自豪,“最红的一个当然甜”,说话间爬到床边,跟他并排而坐。
路祁偏头垂眼看她,双颊又白又嫩,让人好想捏一下,目光热情真诚,相比她母亲的嫌弃眼神就可爱许多了,“我叫路祁,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字小铃铛隐约觉得熟悉,好像听大人聊天时候提起过,但不经常提又记不清楚,“我叫小铃铛”。
“小铃铛?”他低声重复,“大名呢?姓氏?名字?”。
“大名是什么?姓小,名铃铛?”,自有记忆来,所有人都喊她小铃铛,没人为过这么奇怪的问题。
“你娘起名......好随意”。
“我娘手腕戴着一个小铃铛,经常铃铃的响”。
路祁嘴角向上扯了扯,愈发觉得有趣,“如果她戴的锤子、斧子、菜刀这类的,那你惨了”。
“嗯?”,小铃铛发懵,想不通母亲没事为什么带斧子、菜刀在身上。
路祁被小铃铛懵辽的神情逗笑,忽而想到她小小年纪可以随意出入石岩殿,“严石掌门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