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乔阳公主, 自从知道了徐正卿给元宵做先生, 三天两头往国公府里跑。
一连来了几日,见尤旋画眉堂的院门都很少出, 她也见不着徐正卿的面,不免有些着急。这日,尤旋歪在昭君椅上看书, 乔阳公主在旁边坐着摆弄一些药材。
先前尤旋答应了要教她这些,她倒是放在了心上, 时常跑来找尤旋学用毒,之后自己再拿回宫里练。
几个月下来, 乔阳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尤旋看了她身前摆着的几味药, 拧眉:“药量太大了,容易出人命的。”
“哦……”乔阳应着,干净把药材取出来一些, “这样可以了吗?”
尤旋这才点了头, 又嘱咐她:“我教你这个是用来防身的,你以后配药需小心谨慎,不可大意,要量过大出了人命可不好。”
“知道啦!”乔阳冲尤旋笑笑。
又摆弄了一会儿, 她让人撤下去,自己净了手。
见尤旋还在看书,她凑过去看了看,叹息:“嫂嫂都不出门的,不会觉得闷吗?”
尤旋笑道:“习惯了,你若是觉得闷,就去外面转转。”
乔阳转了转眼珠:“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嫂嫂陪我出去走走吧?”
尤旋不太想出门,有点犹豫。乔阳扯着她的手软磨硬泡,各种撒娇。
尤旋有点受不了这招,最后只能把书放下,同她一起出去转转。
现下已经入了初冬,花园里不如春夏时那般五彩缤纷,却也有各种各样的花儿绽放着,被风吹起时送来缕缕幽香。
乔阳看着头顶的天色,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是徐正卿给元宵授完课出府的必经之路,尤旋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多问,只当不晓得,随意在凉亭下面坐着。
眼看着日落西山,徐正卿应该是要过来了,尤旋并不想跟他碰面,笑着站起身:“我觉得有些凉了,衣衫单薄,回去添件衣裳,公主先在这里等我。”
乔阳点了点头:“嗯,嫂嫂去吧。”她心思还在别处,时不时盯着前方的路口发呆。
尤旋也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回画眉堂添了件衣裳,尤旋坐了好一会儿,觉得这时候徐正卿应该已经离开,这才又让茗儿给乔阳拿了件氅衣去花园里。
不凑巧的是,尤旋磨蹭了这么久折回来的时候,乔阳正站在徐正卿跟前说话。
她双手举着荷包,含羞带怯,头略微低着。
之后徐正卿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她愣了一下,讪笑着把荷包收回来,转身跑走了。
茗儿望着乔阳的背影,小声问:“夫人,公主是不是被苏侍郎拒绝,伤心了?要不要追过去看看?”
尤旋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氅衣,摇头。
她跟徐正卿的事,自己还是不掺和比较好。
她转身打算回寿眉堂,一抬眸,徐正卿还没走,正向这边看过来。
尤旋望向他时,他在远处躬了躬身,倒也没说什么,大步走了。
茗儿在后面叹道:“其实这苏侍郎生的不错,又有才情,难怪乔阳公主那样喜欢。只是公主身份尊贵,想做驸马的人多了,又何必为了一个无意于自己人而变得卑微呢?”
周遭渐渐起了风,寒凉刺骨,呼啸着吹过来时,割得人脸疼。
“这天瞧着要下雪似的,夫人,咱们回去吧。”这会儿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园子里灯火通明。
尤旋走着回画眉堂的时候,半路里便飘起了雪花。
看着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尤旋很是惊喜:“今年的雪倒是下的早。”
大越四季如春,她来了大霖才见过雪,记得第一次瞧见的时候当真是惊艳到了。
到了画眉堂的门口,穆庭蔚在外面站着,似乎是回来没看见人,正要出来寻她。
尤旋笑着扑过去,眸中带着欢愉,像个孩子:“公爷,下雪了!”她仰头看着落下的大片雪花,伸手接过来,“还挺大的。”
穆庭蔚把她手上的氅衣接过来,为她披上。氅衣是红色的,趁得她脸上的肌肤白皙又娇嫩,冬日里多了几分冷艳。
元宵放了课,这会儿也在往这边跑,后面鞠嬷嬷和一群下人们跟着。他迈着小腿跑在前头,看见穆庭蔚和尤旋,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爹爹,娘亲,下雪喽!”
那模样,跟尤旋方才扑过来时一模一样。
穆庭蔚挑眉:“你们俩还真是母子。”
话语刚落,元宵已经跑过来抱住了穆庭蔚的大腿。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很快在尤旋的头顶上覆了一层白,穆庭蔚怕她着凉,将她头顶的雪花轻轻拍打下来,把氅衣的红色兜帽盖在她头顶上。
元宵仰脸看着,摸摸自己的头顶:“爹爹,我也要戴。”他也披着墨色小氅衣,刚刚鞠嬷嬷说给他戴兜帽的时候,他不肯,跑得飞快。
这会儿瞧见娘亲戴上兜帽好好看的样子,他也想戴了。
穆庭蔚垂眸看他一眼,直接把元宵后面的兜帽扣在他脑袋上,兜帽太大,他动作也不温柔,顿时遮住了元宵的眼睛,前面一黑什么也瞧不见了。
元宵不乐意地嘟嘴,伸着小手拽了好一会儿把眼睛露出来,可怜兮兮的:“刚刚爹爹不是这么给娘亲戴的。”
穆庭蔚嗤笑一声,不理他,牵着尤旋的手进了院子。
元宵嘟了嘟嘴站在原地,见生气了好一会儿也没人理,最后小跑着跟上去,冲着尤旋的背影撒娇:“娘亲,我念了半天的书,都饿了……”
尤旋笑着停下来,回头看他,见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冲他伸手。
元宵欢欢喜喜跑过去,尤旋摸摸他脑袋,牵起他肉肉的小手:“饿了进屋用膳,娘亲吩咐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要多吃点。”
元宵得意地冲穆庭蔚哼哼鼻子,被尤旋牵着手进屋了。
穆庭蔚:“……”
——
铭轲太子带着近卫策马抵达大霖帝京的时候,所有人被突如其来的雪吓了一跳。
一群人呆愣片刻,瞬间捂住口鼻,格外警惕:“主子小心!”大霖人下毒的手段真不怎么样,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
近卫李凌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伸手的时候,会在自己掌心划开。他有点慌:“殿下,这,咱们几个应该都中毒了吧?”
铭轲策马在前,回头看见他们这模样,再抬头望望天上的雪,唇角一扯:“平时不出大越,没见识就应该多读书。”
几个人愣了一会儿,不明所以地望向前方的主子。
其实铭轲现在也是佯装镇定,听说北陆的冬天会有雪,落下来是白白的,像杨絮。估摸着就是这东西了,他也是第一次见。
他还是挺好奇的,不过当着这些傻子的面,他得顾忌到自己身为太子的颜面。
铭轲清咳两声,很正经地跟他们解释:“这是雪,什么毒能从天上掉下来?”
众人坐在马背上,面面相觑。
“可是我现在浑身发抖。”
“我也是,跟中毒了似的。”
……
前段时间还没这么冷,今日突然变天,毫无征兆地飘起了雪花。
铭轲坐在马背上也在打颤,但好在他还有理智在,不会跟他们这群人一起疯,知道是大霖的冬天太冷,冻得发抖了。
大霖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冻成狗了!
铭轲打了个哆嗦,跟众人吩咐:“先去找家衣铺,买衣服去!”
他们入城后没多久便宵禁了,这会儿所有的铺子也都关了门。但是冷得没办法,只能在一家衣铺前面下马敲门。
半晌出来一个打着哈欠的店小二,看见一群手执佩剑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得一个哆嗦,瞌睡都吓跑了。
铭轲态度还算和善,给了他一颗珠子:“拿几件御寒的衣服。”
店小二看见那颗正圆无暇的珍珠时眸色亮了,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成色质地这样好的珍珠,听说大越那边才有的,在大霖很值钱。
他又看了眼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大越人的衣着跟大霖差别不大,但款式花纹稍有差异。京城里近年来不少大越人流入,他认得大越的衣着。
“你们是……南岛那边的?”
“拿衣服。”铭轲蹙眉命令道。
店小二吓了一跳,赶紧打开门让他们进来,又取了御寒的氅衣给他们。
铭轲也不多待,拿了衣服就走人。
披上氅衣,翻身上马,感觉似乎没方才那么冷了,但还是冷的,赶得上安置他妹妹的地下冰室了。
铭轲早年狩猎时无意间跌入山谷发现一座冰床,带了回去放入地下窖中,不料那冰床会散发寒气,渐渐的成了冰室。
铭轲每次去看清平,都得披上一件狐皮大氅。即便如此,也不敢在里面多待。
有次他待的稍微久了些,一出去冷热交替间染上风寒,咳了大半个月。
大霖这鬼天气,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这儿住着,真稀奇,也不怕冻死。
不过,他记得清平一直想来北陆看雪来着,以前跟他提过好几次。可惜呀,没机会了。
铭轲眸色暗了几分,掠去心底那丝怅然,对着众人吩咐:“去找镇国公府。”大越那边的战况越来越紧张了,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希望找穆庭蔚这一趟能够顺利,尽快离开。
沿着各条街道找了半晌,有人突然禀报:“殿下,镇国公府找到了,在那边!”
“前面带路。”铭轲策马跟上去。
第68章
外面的雪花越来越大, 晚膳后尤旋看着那雪好生欢喜, 在院子里舍不得进屋。
穆庭蔚走过来, 握住她的手:“该歇息了, 你已在外面呆了许久, 会着凉的。”
尤旋不说话, 看着地上白白的一层, 不想进去。
穆庭蔚无奈轻笑:“若这雪飘上一夜,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逗留一晚上?知道什么时辰了吗?”
尤旋咬了咬下唇, 仰头看着他:“可是我还不困,回屋也睡不着。”
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眼睫上, 她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 雪花没有掉落。她又晃了晃脑袋,还是没掉。最后没法子了,她不情不愿地抬手把眼睫上覆着的雪花抹掉。
她双手冰凉, 鼻尖冻得发红, 上下牙齿打颤,却愣是不愿意进屋。像没见过雪似的,穆庭蔚从没见过这么喜欢雪的人。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
穆庭蔚脸色笑意减淡,眸色沉了几分, 皱着眉强行将人抱进屋,入内室。
屋子里地龙烧得旺,暖融融的,不过尤旋冻得不轻,这时候根本不顶用。穆庭蔚将人放在床上, 拿被子裹住她,只露出一颗脑袋来,又吩咐人煮姜汤。
今日天气变得快,茗儿早让人住了姜汤,这会儿闻声便直接端进来。
尤旋本来是不大爱喝这东西的,不过穆庭蔚坐在床边皱眉看着,她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喝了一碗姜汤。
茗儿拿着空碗离开,并关了内室的门。
身上渐渐热了,她从被子里钻出来,脱掉氅衣和外衫。
穆庭蔚看她一眼,接过她的衣服放在衣架上,息了烛火,宽衣躺下。
尤旋还没从下雪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夜色下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公爷,帝京的雪比寄州的大。”她翻了个身侧躺着,一张脸正对着穆庭蔚的侧脸。屋子里光线黯淡,但依稀瞧得见他俊朗的眉眼,与往日相比,此时少了凌厉,多出几分柔和。
穆庭蔚侧目,依稀看到她眼睛里的星光。
尤旋还想着外面的雪:“明天一早上起来,是不是就是银装素裹的样子了?到时候我带元宵堆雪人。”
穆庭蔚笑了:“是你想玩,还是陪着元宵玩?”
尤旋抽了下嘴角,因为被他看穿心事有点窘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计较那么清楚做什么,我们俩都想玩。”
她声音娇娇的,带着点旖旎的味道,勾得穆庭蔚心上一酥,呼吸微微停滞。
他伸手压在她肩膀上,迫使她身子转回来,欺身过去,大拇指腹摩挲着她好看的秀眉,语气低哑几分:“既然睡不着,做点别的?”
尤旋还没应,他已经堵上了她的唇,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大掌熟练地却解她的衣裙。
尤旋嘤咛两声,抱住他不安分的胳膊:“公爷,我今晚上眼皮总跳,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样子。
穆庭蔚身上滚烫,迫切地亲吻着她,听着她的话他也不在意,含糊不清地应着:“许是想我了,一会儿就不跳了。”
……
接下来的事,似乎顺理成章 。
尤旋觉得他肆虐起来,比外面的风雪都要摧残折磨,叫人忍不住求饶。
不多时,她眼角挂了晶莹的泪,声音带颤:“公爷……”刚嫁给他那会儿,他还会有所顾忌,十分克制,如今却是彻底放开了,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不放过她,她只能柔柔地改口唤他夫君,却换来更猛烈的摧残。
这时,外面传来叩门声,紧接着萧飒的声音传来:“公爷。”
穆庭蔚好像没听到似的,依旧很专注,尤旋只能提醒他:“公爷,外面萧飒在唤你,可能是有要事。”这么晚了敢大着胆子来敲门,肯定不会是小事。
穆庭蔚语气低沉,有些不悦:“何事?”
外面的萧飒听到了穆庭蔚话中的怒气,心上颤了颤,犹豫着怎么禀报。铭轲太子是秘密而来,无人晓得,此时身边有守夜的下人,他也不好直接禀报。
顿了顿,萧飒道:“是,南边的事。”
见里面没回应,他又道:“人已经来了,在公府门口。”
“知道了。”里面的声音依旧不悦。
萧飒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外面的铭轲太子,他是请进来,还是就让他在大门口等着?
萧飒耳力好,自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一时耳根灼热,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