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可有领旨前去的人选?”圣人感慨了一会儿,又转回正事上。
“儿臣倒有一位人选。”谢景瑜胸有成竹的回道。
这头且不提,坤宁宫那头今日很是热闹,皇后脸色难看极了,她的三个‘儿媳’今日请了安还未离开,便有妃嫔前来请安,是林贵人,一进来,便跪在了地上,口中直喝恭喜皇后大喜。
皇后不知这喜从何来,待林贵人起身后,喜滋滋地唤进了她的宫女,长得如花似玉,进来就给皇后磕了个头。
“嫔妾自是贺喜娘娘,又得一子。” 林贵人仿佛是真心祝贺她一般,跪在那儿脸上带着真切地笑来。
何牡丹一听到此话,忙拉着两个弟妹往后站了一步,争取不引人瞩目。她们站的位置恰好能看见皇后的脸色,只见皇后面色一白,却又立马带上了笑来,“你这是有了身孕?”看也不看那位同林贵人跪在一起的宫女一眼。
“自不是嫔妾,而是嫔妾这宫女,前两月有幸承了龙恩,如今已有两月身孕。”
“娘娘,您说这可不是大喜事?”
皇后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一般,扯出个和煦的笑来,“自然是喜事,你带她下去歇着吧,本宫还要将这喜事告诉皇上才是,也好定下位分。”
林贵人便是来耀武扬威,戳皇后的眼珠子的。得了皇后此话,领着诚惶诚恐的宫女便退下了。
殿内沉默了好一会儿,此时已经到了众妃嫔请安的时间,只陈青瓷三个留在殿内告退也不是,说话也不是。眼见着宫中位分高的几位娘娘已经走了进来给皇后请安,她们便只好接着站在皇后身侧。
贤妃请过安后,坐在那儿捂着嘴笑:“嫔妾方才进来前,见着林贵人了,这才知道,原来她的贴身宫女怀了龙种。”
“娘娘,这可是大喜事,咱们这宫里可有十年未曾有过小皇子、小公主出生了。”贤妃笑的真切。
“贤妃说的倒很是。”皇后并不想接她的话茬,但心中有气,便朝向几个儿媳,语重心长训着话儿。
“你们几个瞧瞧,这宫中后妃还在为皇上延绵后代,你们如今年华正好,这子嗣一事可得抓紧。”
皇后面上仿佛真心关心她们三个一般,就像个急切等着抱孙子的婆婆似的。
“老五媳妇,你进宫也有好几年了,这肚子还没动静。”
“老五如今连个嫡子都还未曾有,你可得想着这事儿些才是。”
李茹思霎时脸色就白了,站在那儿摇摇欲坠一般,可还是得咬着牙回道:“儿媳敬遵母后教诲。”
陈青瓷倒觉得皇后这是在拿五皇嫂撒气呢,可不等她想完事儿,皇后又转向她。
“还有老七媳妇,你嫁进来也有小半年了,肚子怎么还未有响动?这长子啊,还是得从正妻肚子里头出来才是。”
陈青瓷小声答了一声是,皇后最不喜她这不喜不怒的模样,况且如今又多了一桩让她头疼的事儿,更是没心情面对她们。
她又敲打了一番底下坐着的,各怀心思的妃嫔们,“这十年来,本宫也未曾禁着你们伺候皇上,怎得你们肚子都无动静?如今倒也好,这宫里头又添了新人,本宫倒也能告慰先祖灵位了。”旁人既恶心她,她自然要恶心回去,可到底这事儿梗在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皇后疲惫的挥了挥手,“都退下吧。”将人都给打发了。
何牡丹想要安慰李茹思一句,可李茹思到了坤宁宫门口便告辞,“我还要去给良妃娘娘请安,三皇嫂,七弟妹,我便先走了。”
何牡丹知是她心中难过,不想听劝慰话罢了,只说:“你且去吧。”
等李茹思一走,何牡丹才同陈青瓷慢慢往皇子所走着,“五弟妹就是心思重了些,若是不这般,先前那个孩子便也就保住了。”
陈青瓷不解,何牡丹才笑道:“我忘了你不知此事,五弟妹去年曾怀过一胎,可没保住。唉,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日日纵着五弟在后院厮混。”五皇子常于后院厮混,这事儿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那半个月就抬一房妾室的做法,她十分看不上眼。可到底是小叔子的家事,她这个当嫂嫂的除了宽慰弟媳,旁的便也不能多做了。况且,这李茹思还不一定会接受她的好意。
何牡丹思极此,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也是别人家的事,咱们也管不着。”
“倒是三嫂我还有一句话要你讲,如今你年岁小,这孩子的事情可得往后头缓缓,不然若真怀上了孩子,可比年岁大的妇人受苦。你可得记住了。”何牡丹说的郑重其事,陈青瓷忙点头说记住了。
这年头,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事情,何牡丹自己生宝哥儿那一遭,她一直都忘不了。见陈青瓷这般娇娇弱弱的,生怕她真听了皇后的话,早早有了身孕,可就伤的是自己了。
“咱们回去吧。”何牡丹说道。
陈青瓷却心中一直惦记着事儿,等回了含光院,她都还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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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日,京城人士发现,大长公主家那位十分知书达理、与人亲和,为京城大家闺秀典范的明珠郡主突然转了性子,变得性格乖张、眼里容不得沙子。便是夫婿,也是说休就休了,惊跌了世人的眼。
阮梦芙听见外头议论声,丝毫不在意。她已是重活一世之人,上辈子便是名声累人,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上苍给了她机会重活,她自得活出自己的模样,管旁人的话作甚。
只是,那位素来在京中以温文尔雅、自持克己著称,十七岁被钦点状元的户部侍郎年大人怎么上门求娶来了?
阮梦芙冷眼瞧面前那位清俊男子:年大人,我可是才休了夫婿。
年大人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满是柔情:我知道。
阮梦芙眉梢之间皆是漫不经心。
年大人心下了然: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愿夫人一世万福。
第28章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京城在北方,冬天就要格外来的早些。琉璃正领着几个宫人给屋中换上厚重的床帷,原先用的那一副还是百子千孙挂红的,挂了几月,新婚算是过去了,也该换上些颜色沉稳的才是。
陈青瓷坐在那儿安安静静地读着家书,二太太这份信写的厚了些,足足有五六页,她垂着眼眸一字一句地认真看着,时而被信中所写给逗乐了,抿着嘴直笑。二太太在信里头连青宝如今长高了两寸都絮絮地写上了一段,如今衣裳皆都穿不得了,人又皮实,愣是几日便要换上新衣,二太太愁的不行,这半大小子穿的衣裳快赶上旁人家好几年用的布匹了。
又写青宝前些日子去学堂因着前一日贪玩儿,大字少写了一篇,被先生罚了几个手板子。这段日子在家中整日安安静静地写着大字,也不出去伙同小子们要爬树玩闹了,倒是看着规矩了许多。二太太又怕他整日里认真读书,坏了眼睛,也发愁,可孩子自个儿想要用功了,她总不好拦着。还说如今陈青宝已然可以开始念四书了。
她离家时,青宝不过堪堪到她腰间,如今才几月未见竟长了这许多。
“娘娘在看什么,这般欢喜?”晓莲送了热水进来给她泡香露,见她笑着露出了腮边的小梨涡,凑趣道。
陈青瓷捡着青宝那段趣事略略说了,逗着屋中几个宫女皆笑了。
“五少爷正是活泼的年纪,如今能沉稳的念书很是不一般了。”琉璃上前来,将陈青瓷身后的窗户微微开了一丝缝隙,透出些光亮来。
陈伯府三房并未分家,陈青宝是陈青瓷的幼弟,更是陈伯府上年纪最小的孩子。
说说笑笑间,斯羽倒是进来请安了,“娘娘,殿下今日被皇上留着用膳了,中午就不回来了。”
陈青瓷点点头,“自该的,殿下这么久没回宫了,自有好些话要同圣人讲。”天下父子之间,虽不像母女般能时时说着体己话,可一时不见,总有些话要说。谢景瑜昨日回来也在看书,今早起床也在看书,想来圣人对他功课是极其上心的。
斯羽看了一眼四周,见几个装着床帷,门帘的檀木箱子大开,“你们这是在作甚?”
“眼见着要入冬了,如今风头也大,换上些厚重些样式的门帘,挡着外头的冷风进来。”琉璃回道。
斯羽听见此话笑开了,“这话不假,只是过两日又要拆下来倒是麻烦许多。”
这话说的奇怪,陈青瓷好奇的问道:“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才也只是在御书房听着工部侍郎提了一耳朵,圣人有意将皇子所各院迁府的时间提前,像是过两日就要迁府了。”斯羽回道。
陈青瓷听到这儿,眼前一亮,出宫住着当然比在这宫里头要好。
“奴才还要赶回御书房去,就不多叨扰娘娘了。”
陈青瓷点点头等人一走,脸上才带出些轻松的神色来,能出宫当然比留在这宫里头来的舒心。眼瞅着皇后娘娘今日装了满肚子的气,她又不得皇后喜欢,整日在皇后面前晃悠,怕是更惹皇后不喜,搬出宫去便好了,不过五日才进回宫来。
“这倒是喜事,不过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迁府了,上回不是才说要腊月间才出宫呢。” 琉璃倒是想的多一些,这迁府的日子都都得看黄历,卜卦算日子,马虎不得。上回的日子还是国师特意算过的,轻易不得更改,怎得好好的就提前了这许多。
陈青瓷皱着眉想了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到傍晚时分,谢景瑜方从御书房回来,他看着陈青瓷从他进屋开始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由得好笑,“怎么了这是?”
“殿下,咱们是不是要搬出宫去了?”她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之中。
谢景瑜闻言,瞥了一眼斯羽,斯羽后颈一凉,这不是好事吗?为何主子看他的眼神像是带着刀子一般。
“是奴才今日多嘴问了一句曹大人听来的。”他忙上前一步解释道,他以为这是喜事,所以特来回话时就向娘娘提了。
“嗯。”谢景瑜随意答了一句,斯羽不知御书房内之事,当然以为这是喜事,他并不想责备。
陈青瓷见他脸上并无喜事,便小心翼翼的问了:“殿下,怎么了?、”
“无事。”
“那上膳吧。”陈青瓷吩咐了一声,宫人们这才将食盒提了进来,今日她特意让人去御书房使了银子额外做了一桌好菜,可他们不过两人,这菜色也太多了些。
“殿下,你尝尝这个脆皮茄子。”陈青瓷一直忙于替他夹菜,这道脆皮茄子也是前两日御膳房上过一回,外头裹着一层粉炸的金黄,内里确实很软糯,味道也是咸甜的,很是好吃。她便记着了味道,可御膳房每日菜式都有定制的,她又惯来不会自作主张像别人一样去御膳房点菜,是以日日都吃着御膳房送来的,好吃的难吃的,她都能吃下。今日谢景瑜回来,她却早早吩咐人拿着银子去往御膳房点了各式她觉得味道不错的菜来。
“还有这冰糖熬的银耳汤,韩太医说这快要入冬的时节,也会起躁火,喝这个可以去火。”陈青瓷手脚轻快的舀上了一碗熬的甜香的银耳汤来放在他面前。
谢景瑜其实不爱吃甜口的东西,但他知道他的小姑娘一直都喜欢甜。
上辈子他们被流放,小姑娘一直陪着他,有一日不知从哪儿换了一荷包的饴糖。
“殿下,您尝尝。”小姑娘举着那把糖,蹲在他身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您刚刚喝了苦药。”
“吃颗糖就不苦了。”那时他刚喝了药,靠着树休息。新帝怕他会病死在路上,为免遭人诟病,一路上都让人给他熬药。药极苦,苦到小姑娘闻着药味都会皱眉。
陈青瓷见他不动,拿出一颗递到他唇边,“殿下,今日是您的生辰,我娘说了,生辰这日得吃些甜的,这一年就不会过的辛苦了。”
其实,他们怎么会不辛苦呢,流亡三千里,每一步都得靠自己用双脚向前走,小姑娘从前连院门都不曾出过,在他身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以后,她却一直跟在他身后,从未离开过。脱下了锦衣华服、卸下满头珠钗,穿着粗布麻衣,头上毫无装饰。却无半点怨言,依旧整日努力带着笑,在他身边从不出现一丝疲态。
他只记得那颗糖贴在他唇边,带着一丝冰凉的甜味,还有小姑娘如火一般的暖笑。
“剩下的糖,殿下每日喝了药后都吃上一颗,这样殿下就可以快快好起来了。”
他深陷回忆中,神色悲伤。陈青瓷见他不动,小声唤着:“殿下,你怎么了?”
“我没事。”谢景瑜醒过神来,端上那碗银耳汤喝了一口,“很好喝。”
陈青瓷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殿下喜欢就好,她只顾着自己觉得好喝了,倒也没问过殿下喜不喜欢吃甜的。陈青瓷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喝着银耳汤还带着笑,心中记下了,想来殿下是喜欢的。
“明日尚宫局会派人来收拾房中家具,你不用担心会忙不过来。”俩人吃完了饭,走在外头廊下消食。
陈青瓷很是高兴,点了点头,“嗯,我也会帮忙的。”
谢景瑜听着她带着雀跃的话儿,想说的话到底咽了下去,反正还有几日,到时候再讲吧。
果不其然,第二日皇上便下了旨,说是为诸分封了王位的皇子另择吉日搬出宫,迁入新府邸。何牡丹同她请了安回皇子所都还在疑惑。
“好端端的,怎得三日后便要离宫了?”何牡丹面带疑惑,却还是心里松了一口气,早些搬出去倒也好,不过是入府后,收拾府邸要麻烦些许。但即当家作主了,麻烦些便麻烦些吧。
“我也不知,昨日殿下说今天会有尚宫局的派人来帮着收拾行李。”陈青瓷摇摇头。
何牡丹却听出了话茬来,“七弟昨日便知道了吗?”
“嗯。”陈青瓷看着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何牡丹挽着她的手,走了一会儿,心中一动,想要问她一句。可偏头见她还是面容恬静,浑然不知的模样,有些话到底压了下去。
“再过几日迁府了,咱们就有好长些日子不能见了,弟妹可别到时就不和我走动了。”
“等三嫂得了空,我就去端王府上叨扰嫂嫂,到时嫂嫂别嫌我烦闹。“陈青瓷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