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注意点!”萧青呷了一口酒,毫不客气地瞪他一眼,“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金榜题名这话这会儿哪里是能随便乱说的!”
“看我这张臭嘴!”周守慎连连拍了自己嘴巴好几下,面露谄媚,“萧都督不要生气,以后我还要靠你在太子面前多美言几句,我这下半生就全指靠着萧都督过日子了!要不然家有悍妇,且爹嫌弃母厌恶的,这日子是永远不能翻身了!”
“你的下半/身不是靠我,是靠这花魅楼里的人!”萧青显然很喜欢这样的恭维,连连说着不堪入耳的荤/话。
“女人啦,真是不能只看外表!我府里那个,看着娇滴滴的,可你们不知道,她就是个典型的男人婆!挣着银子,用银子讨好我父亲母亲,我堂堂国公府小公爷,现在竟然要向女人伸手讨钱过日子,我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周守慎连喝几口烧酒,满脸愤愤不平,继续道:“我就指望这次春闱靠着都督翻身呢!”
萧青受着恭维,享受着周守慎的怂且弱,神色愉悦,凑近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你是会元!”
“天啦!这一次我要逆天了!”周守慎连忙帮萧青倒了满满一杯酒,“周某以后必定为都督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恒磊瞥了眼周守慎,“你别以为这小子是好心呢,其实最坏的就是他了!在世人面前,他和你有仇众所皆知,如今他主考,你得了头名,人家不会说你厉害,只会说他大度,任人为材,不会公报私仇!”
周守慎连连抚掌,“若是这样,就更好了!这简直就是一箭双雕!你好,我好,大家好!”
*
三人正说着话,楼下车马声阵阵。
紧接着没多久,一道英气十足的影子便出现在了三人厢房的门边。
“怎么几日不见,哥哥们便将小弟我给忘了?”一身男人装的见娇撩了撩鬓发,带着长生施施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喜笑颜开的老鸨。
老鸨与见娇只有一面之缘,自是认不出她来,可喝酒的三个男人却是一眼就将见娇看穿了。
萧青踢周守慎一脚,而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见娇,目光放肆。
周守慎手里的酒杯不留痕迹地裂了一条细缝。
“哥哥们怎地这般抠抠缩缩,连个唱小曲儿的都没有!”见娇将折扇在手心拍了拍,转身阔气地对老鸨道:“去,将你们这儿最好看的姑娘们都叫过来!唱曲儿的,跳舞的,陪酒的,一个都不可以少!”
见娇侧身豪爽地递给老鸨一张银票,老鸨见了票子,立马眉飞色舞,两手对着身后一拍,眨眼的功夫一排溜打扮得妩媚动人的美人儿便花团锦簇般涌了过来。
见娇又取出了一叠银票压在手边,美人儿们瞧着这厚实的银票,便知今儿来了个大主顾,哪里有不尽心的,为哄席间人开心,顿时一股脑儿扑了上去。
“尤其是那位爷,腿脚不便,要多多照顾!”见娇紧挨着萧青坐下,目光却带着点挑衅地看着周守慎。
萧青看看周守慎,又看看见娇,瞧着他二人间的别扭,心下欢喜,喊了一声好热,便将见娇手里的折扇夺了过去,手指从见娇手面上滑过。
见娇忍着心底的嫌弃,面上却道:“萧哥哥也忒坏了,喝酒也不喊小弟,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小弟我要与你一道儿,将周守慎这没皮的喝趴下,扔大街上喂狗!”
“这个可以!”萧青瞧不上周守慎,觉着他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窝囊废,只不过收了他的银子,他这才稍稍给他点好脸色。
其实他心底明白周守慎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所以见娇来了,他的兴趣也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见娇身上。
周守慎捏着酒杯,在心底默默说了声,刚刚是眼睛,现在是右手,他要一起给他废掉!
不一时,三个男人身边便被围了个遍,萧青左拥右抱欣然笑纳,只目光仍旧停留在见娇身上。
见娇喝了一口酒,将长生的局促不安看在了眼底。她在心底冷哼一声,不管长生平日里装得多么像小孩,可男人的本性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先前春兰与赏雨当他是孩子,替他换衣时,她就发现他会脸红,现在身处一团香/艳中,他终究也是不能淡定的!
不!见娇想,愈是得不到的,就会越想要,极少有人能克服得了。尤其在美色面前,他长生伪装术再高超,也终究不能逃脱。
见娇拉着长生入了席,又唤来两个年纪相对较小的美人儿陪在他身边。
“奴才受之不起!”长生连连抗拒。
“你整日给你们小公爷跑腿辛苦了!今儿难得有兴致,索性也放你假,让两个小姐姐伺候你吃饭,让你也开心开心!”见娇说得干脆自然。
长生弓腰而立,头垂得更低了!
“来,别害羞!”见娇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今儿也让你享享福,你只要坐好,等小姐姐们帮你喂饭就好了!”
“小弟弟,你是要怎么个喂法?要是端着喂,还是嚼碎了喂?是用勺子?还是嘴巴子?”
“小弟弟,会喝酒不?来姐姐先喝一口,而后喂你!”
“小弟弟,莫要害羞嘛,你以后终归是要讨媳妇的!”
撩人高手一人一句,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长生向周守慎投去求助的目光,周守慎酒杯倾斜,温酒顺着一旁女子微敞的衣领快速下滑,很快湿了身前一块。
“哎呀,小公爷,你好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周守慎与女子调笑着,完完全全避开了长生的眼神。
见娇嘴角含笑,恨恨地瞪周守慎一眼,转过身子,也不看长生,只笑盈盈帮萧青斟酒!
第59章 春闱大戏(3)
“来, 萧哥哥, 我给你倒酒!今儿咱们兄弟不醉不归!一定要喝一个痛快!”见娇一手搭上萧青胳膊, 一手帮他斟酒, 盈盈笑意间已然将酒杯送到了他嘴边。
见娇自小生长在苏州, 受着江南水乡的熏陶, 骨子里处处透着碧玉温婉,举止投足间带着别样的娇柔。萧青每瞧一眼, 便止不住的心魂荡漾, 泛起水花无数。
“你比他有趣儿!”萧青毫不将周守慎放在眼底, 一口咬住见娇递过来的酒杯,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见娇可人的笑脸,嘴角流了一滴酒出来也不在意,只抬手想要来握见娇的手。
“那是当然!”见娇眼疾手快,言笑晏晏间提袖帮他将嘴角的酒渍拭去, 又带了点嗔怪,“瞧你这酒喝的!”
“好香!”萧青闭眼深嗅一口, “酒不醉人人自醉!”
“萧都督什么样的可人儿没见过, 就会拿人取笑,我不理你了!”
见娇收回手臂, 心底却暗暗骂了一句, “草包!想要沾老娘便宜, 门儿都没有!”
“不用你理我,只要我心上有你便好!”
萧青扬起酒杯,又是一口, 目光片刻都没从见娇身上挪开过。
周守慎正与身边女子饮酒调笑,余光从萧青写满轻浮的脸上扫过,心下不愉。掐着指头数道:好,除了眼睛、右手、现在还有鼻子!以后定要一样样的给你剁了!剁成肉泥,给狗吃!
哼!敢觊觎我夫人,真是不自量力!周守慎心底不快,火爆脾气也在悄悄滋生。
他想了想,下了暗戳戳的决心,等静安王即位了,干脆阉了这王八蛋,让他得意,让他风骚,干脆直接将他变成不男不女的妖人,自己摸自己去吧!
周守慎暗暗想着,不禁为自己的恶毒想法激笑了!
萧青瞧着他笑,以为他是对见娇无所谓了,心道这个没骨气的窝囊废,心里对他的鄙夷更甚往常。
见娇也瞅见周守慎那贱兮兮的表情了,扭头直接又给萧青倒酒,心中欢喜无比!
让他醋,让他急,也让他知道她有多受欢迎!
以后怎么也得捧着她,好好待她!将她视若珍宝!
其实,前儿他和她说今儿要演这一出的时候,她就想好怎么给自己加戏了!这不,虽是一身男儿装,可她袖笼口可是装了秘密武器的!
男人们用刀枪,她用熏香!手腕处抹香,远远地闻不出来,可是这一贴近,举手间这香味儿就散出来了!怎能不撩人?
哈哈,见娇想,周守慎再多疼她一点,等他用软刀子帮静安王打下一片江山,她是不是也可以去请封一个诰命夫人回来玩玩?毕竟她也是助了他一臂之力的。
见娇想的多,花独鹤没有儿子,作为家中长女,让她来光宗耀祖也不是不可以嘛!
见娇这样想着,手里动作也愈加卖力,眉目低垂,娇滴滴道:“这一次多亏了萧都督,多谢萧都督大人大量帮了这混账的忙,抬举他,让他以后能谋个一官半职,不用赋闲在家。要不然我们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好?他一闲,就各处挑事找茬,我的日子也难过!”
见娇一语说罢,更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别有一番我见犹怜之感。
“这个好说,只要……”萧青想要伸手来摸见娇脸颊。
见娇假意拭泪,迅速躲闪,“知道都督军务繁忙,军中也不容易,多少银子我都是舍得的,这个都督放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只求都督将这混账收了,给我一个清静就好!也是帮了我大忙了,娇感激不尽!”
“都好说!”萧青说罢又想往见娇身边凑。
“小心!这是在人前!”见娇微微躲闪,手指戳了一下他肩头,又向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萧都督威武,我心慕已久,但这会儿不适宜,别让人以为你有断袖之癖!”
欲擒故纵,打一掌,给一枣,在眼前,求不得,见娇想对付萧青这样的人就得如此!
她的便宜,只有周守慎能吃!这是她的原则!
想到这里,见娇又瞟了眼仍有着暗戳戳醋味的周守慎,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半分停留都没有给他!
见娇想,让他多吃点醋,说不定他就行了呢!她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他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件事情呢!
吃醋,让他重振雄风!见娇觉着,这个主意棒极了!她已经无心恋战,只迫不及待想找周守慎验收成果了!
春日慵懒的午后,猫咪在屋顶打着哈欠,晒着太阳。
长生被左右两个美人儿拥着,湿了衣衫。
前一刻还在惦记着见娇的萧青,顷刻间就被花魅楼的美人儿放倒在了隔壁。
隔着一堵墙,男人冲锋陷阵,女人摇旗呐喊,活色生香!
齐恒磊大着舌头,仍在搂着周守慎喝酒,见娇自斟自酌,眯眼听着楼下咿咿呀呀的弹唱。
隔壁说书楼里,说书先生正在讲着淮阴侯十面埋伏,形如天网,大败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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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放榜,周守慎中会元,榜单前人山人海。
南山书院众学子铁青着脸,梅老颤颤巍巍气到手抖,脖子一歪,倒了下去,众学子大惊。再隔一日,京中传言,梅老病危,朝不保夕。
梅老德高望重,又在城外连续施粥一月,更是得到了京中所有平民百姓的爱戴,他这一倒,又是在揭榜当日倒下去的,顿时在读书人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放榜第三日,榜单前有人揭了榜,提着榜单在宫外大敲登闻鼓。
高呼春闱有失公允,萧青利用考试,大搜钱财,名额内定,买官卖官,一团混乱。清贫考生没了出路,朝中官场腐败,官官相护,结党营私,圣上蒙蔽视听,听信小人,使得人心尽失。
宫门外,来来往往行人众多,此言一出,闻者纷纷咋舌。
萧青闻言,提剑就要来抓人,敲鼓之人眼见他气势汹汹出现,抬脚就往宫墙上撞去,留下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纵是骄横如萧青,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却硬着头皮想要以暴制暴,将敲鼓者的尸身挂于登闻鼓一边,却引来了更大的暴动。
*
福园内。
周守慎站在窗户前,抬头看蔚蓝蓝一片的天空。天气晴好,日光灿烂。
见娇从里屋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沐浴在潋滟晴光下的自家夫君,莫名心头一颤。
周守慎极少在白天这样光明正大的站着,今儿这样反常让见娇很是紧张了起来。她隐隐的感觉到不安,静安王与他布棋布了十几年,现在是不是准备收线了?
见娇心慌,这样笔挺立着的自家夫君如即将出发征战的大将军,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将军出发,成败未知。她欢喜,更多的是担忧和害怕!
“娇娇!”周守慎听到身后人的动静,微笑转身。
见娇心头一酸,双手从他腰间穿过,紧紧地投入了他的怀抱。他的胸膛结实有力,这样的稳妥可靠,与初见时一天一地。
“还在吃醋吗?”见娇问,想要将心底的不安抹去。
周守慎哑然失笑,双手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点了点头。
见娇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指在他心口转来转去画着圈圈,欲言又止。
“有话要说?”周守慎问。
“没有!”见娇矢口否认。
“真的?”周守慎想,信她的话才怪!他的小娇妻啊,最会口是心非了!
“真的!”见娇点头肯定。
“刑部刑具五花八门,种类众多,夹棍、拶指、枷、板、镣、锁,各式各样。而设置这些刑具的目的都无外乎一个,就是让人招供!”周守慎带了点儿坏笑道。
见娇听得毛骨悚然,她知道他这是在有意吓唬她,于是梗着脖子道:“我才不怕呢?你又不是刑部的人,你才拿不到那些刑具呢!”
“是吗?”
周守慎略提高了些声音,见娇的“是”字还没能说出口,唇舌已然被堵住了逃路。
“啪!”一声,窗户合上,屋内稍稍暗了下来。
廊下鹦鹉惊得从木杆上掉下来,口里用滑稽的语调喊着:“臊得慌!羞羞!”
是羞羞!
见娇想,周守慎这醋是真的喝足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胃口大开!不顾“吃相”!
可不是,这人此刻的“吃相”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了!
嘴皮子打架,她凄惨落败,红唇上胭脂被吃个一干二净,底子还惨受重伤,被磕红了好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