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约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凉的,快要喘不过气。
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有事。
即便如此,陈婉约还是走过去,一边追着担架车一边小声低诉。
“老公,你一定要醒过来。”
“我再也不欺负你了还不行吗……只要你醒来,我不给你买七个钱包,我给你买七件衬衫。”
“也不让你睡沙发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只要你醒过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能把此时的他当做一个植物人,希望用语言来刺激他的大脑,希望她健健康康的。
陈婉约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贺其琛不可能有事的。
他自己都说那蛇是没毒的了。
就算有,都被她吸出来了。
要挂也是她挂吧?
陈婉约去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徐南终来看望了。
听说贺其琛要住几天院,作为好兄弟,徐南终当然要买点鲜花和果篮过来。
以为贺其琛病得不轻,但看见他躺在床上神清气爽,面色温和,没有半点不适的时候,徐南终皱眉:“你不是要死了吗?”
贺其琛:“谁说的?”
徐南终:“你媳妇动静闹那么大,其他医生护士都以为你要挂了。”
贺其琛:“没有,只是吓唬她。“
徐南终:“有什么好吓唬的。”
贺其琛:“本来只是消个炎,但发现她好像很关心我,就想体会下被关心的感觉。”
徐南终:“感觉如何?”
贺其琛:“她刚才说了很多话,让我知道,她好像喜欢我。”
徐南终:“那你感动吗。”
贺其琛:“感动。”
没人注意到他们说话的时候,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手里拿着缴费单,杵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令贺其琛感动的贺太太。
“现在呢?”陈婉约进来后,拿起果篮里放着的水果刀,直逼病床上健健康康的贺其琛,面无表情地问,“你还敢动吗?”
贺其琛:“……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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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医院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阴沉。
早就在门口站立好一会儿的陈婉约一点不漏地把这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她, 手里水果刀折射出着诡异的光, 刀尖对准贺其琛, 眸光一动不动把他注视着。
“所以,你现在在和我玩假死游戏吗?”
她把单子尽数扔在床铺上,质问得有理有据。
都不知道这个狗男人如何和医生说的,还留院观察。
观察他的脸皮有多厚吗。
“婉婉。”贺其琛不得不淡定下来, “没那么严重,只是稍微开个小玩笑。”
陈婉约没理他,扭头看向徐南终:“你先走吧?”
徐南终:“?”
陈婉约:“我要关门打狗了。”
贺其琛:“……”
徐南终知道陈婉约手里的那把水果刀只是耍耍威风,不过刀既然出自他拎来的果篮中,他要是就这样走掉不管兄弟死活的话,未免太没情谊了。
“不管怎样。”徐南终这回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其琛受伤了。”
这话一出, 怪让人感动的。
之前一直都是社会主义塑料兄弟情,如今总算展现出情深义重的一面。
贺其琛附和:“南终说的对。”
徐南终:“而且我是来看望他的, 你要是直接把我赶走的话,是不是很没礼貌。”
贺其琛:“对。”
徐南终:“把刀放下吧, 我给其琛削个苹果。”
贺其琛:“哥们,没白疼你。”
这两个好兄弟一唱一和好长时间,感情深厚得陈婉约似乎也有所感动,随手把水果刀折叠好, 扔给徐南终。
关门打狗是有讲究的,不能单纯使用暴力。
何况贺其琛确实为了救她出了大约两毫升的血。
不过就这样放过他的话,陈婉约刚才当着医生和护士面所表现出的失态, 这个账该怎么算,哪能白白受到欺骗。
“那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陈婉约环手抱胸,依着窗口,纤细的身形遮挡住外面少许日光,慢条斯理地问,“你三天没睡沙发,皮痒了是吧。”
“婉婉。”贺其琛依然如同一个病人一般微微躺靠在病床上,俊脸斯文温和,完全看不出耍赖的痕迹,“你说话不算数。”
陈婉约:“怎么不算数?”
贺其琛:“我刚才听得很清楚,你一边趴在我身上哭,一边说不会再让我睡沙发。”
陈婉约沉默。
所以这句话在传达一个讯息。
他在担架的时候就是清醒的。
而她蠢呼呼地还抱着他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挂了。
陈婉约再次看向徐南终:“你走吧。”
徐南终:“又撵我走?”
陈婉约:“这次我是真的关门放狗了。”
徐南终:“那我更不可能走。”
闻言,贺其琛再次感动一把,确定徐南终就是他团结一心,互帮互助的好兄弟。
兄弟情,不可摧。
兄弟情,永相随。
陈婉约从果篮里拿出一个非常适合打够的甘蔗,以做打狗棒,抽出纸巾简单擦拭了下,淡淡陈述:“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对我们家秋棠很有想法。”
徐南终没吭声。
陈婉约继续道:“我这里有秋棠的微信和手机号码,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徐南终:“你想怎样?”
陈婉约:“限你五秒内,从这个屋子里撤离。”
他要是能在五秒内从这个病房里出去的话,意味着他将得到秋棠的微信号码。
这是个狠招。
贺其琛皱眉:“婉婉,你不要挑拨我们的兄弟情……”
话还没说完,徐南终已经走了。
五秒钟的限时,他只用了三秒。
走之前,徐南终不忘丢下一句:“手机号码也发我一下。”
陈婉约:“OK。”
贺其琛:“……”
这他妈就是刚才说要给他削苹果的难兄难弟。
徐南终没削过苹果,刚才装模作样那样一削,一刀下去,半个苹果就没了。
陈婉约拿起苹果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会,“你的好兄弟可真是冷情。”
“嗯。”贺其琛哑声陈述,“但是我有一个小兄弟很热情,你要不要来看看。”
“……”
刷的一下子,陈婉约手中的苹果就砸到他怀里了。
好端端的!
在医院开什么车!
“你不要太过分。”扔掉苹果,陈婉约的手里还有半截没削皮的甘蔗,在他眼前作势晃了晃,凶狠狠的,“我是真的准备打狗的。”
贺其琛:“嗯。”
陈婉约:“你不信?”
贺其琛:“你过来打一下试试。”
陈婉约:“……”
虽然明知道他的话里具有一定的威胁,陈婉约还是抱着不服输的态度走过去,身子刚靠近病床边,手腕就被他握住,下意识地松开指头,那截作为小武器的甘蔗顺势滚落掉地。
下一秒,陈婉约双手被固于背后,反身趴在床褥上。
整个过程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
而且贺其琛还是单手将她拉过来制服的。
陈婉约吃了个狗啃被子后,忍不住叫道:“贺其琛你混蛋!”
“婉婉。”男人不急不慢,“知道什么叫做不自量力吗?”
“你!”
“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不要拿出来显摆了。”
陈婉约被他摁着,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强行冷静过后,又是一阵暴躁,陈婉约费力翻过身,长腿一勾,像蛇似的三下两下盘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才三脚猫功夫!我还没质问你,你倒好。”
“质问我什么?”
“为什么会跟踪我去墓园?”
“怕你有危险。”
“胡说八道!”陈婉约继续恨恨道,“我带了保镖的。”
“我要是不去,你就被蛇咬了。”
“你不是说蛇没毒吗?”
没毒是没毒,但不可能半点炎症都没有,医生为了保险起见让贺其琛留院观察。
而他借这个机会,刚好试探下小媳妇到底会不会担心他而已。
事实证明。
担心归担心。
沙发还得睡。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刚才还说只要他醒过来,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陈婉约低头看见他手背上和刚才有些不同的青紫症状,思绪微微有些乱,把腿放下来,又恢复小女人姿态,“到底有没有毒。”
“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亲脸吗?”
“可以。”
“可是你没脸。”
男人低笑了声,反手拽住她纤细的手腕,把她摁在怀里,一低头嗅到发间的清香,她就像只小猫似的软软香甜,眼角挂着清浅的泪痕,红唇薄嫩,抿起微微弧度,优雅中又俏皮。
“想亲你。”贺其琛搂她的手紧了几分,似笑又认真,“刚才就想了,你趴着对我哭诉的时候,我就想,不应该以这种方式让你哭,应该拖到角落亲到你哭。”
陈婉约面色泛红,咬唇,“然后呢,怎么忍住了?”
“必须要忍,不忍就等不到你对我表白。”
“谁对你表白了,臭弟弟,臭死了,死不要脸你——”
男人抓住她乱扑腾的爪子,五个指尖圆润,没做指甲,白白净净的,他低头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即使动作再柔和,陈婉约还是感觉到被隐藏极深的克制。
她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贺其琛就像尝试新鲜猎物似的,没有直奔主题。
当然,这是医院,他也不会直奔主题。
“本来我想放任你继续玩的。”贺其琛低头,嗓音沙沙哑哑地放下来,“但你太大意了,没有半点防范。”
“干嘛?”
“不准你乱来了。”他说,“还有最后一个,我帮你解决。”
陈婉约一愣,面色比刚才还要不自然,目光躲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婉婉。”贺其琛笑容更深,“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绳子把你绑在家里或者床上,你明白我意思吗。”
不管明白不明白。
这句话妥妥的就是在威胁她。
她做什么了?
她没做坏事吧,也没欺负他。
但心底越来越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满脑子都是心思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开了。
两个护士姐姐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里面的病人和家属会以如此怪异的姿势占据病铺。
“对不起,打扰了——”
护士们准备走的时候,陈婉约一个激灵坐起来,随便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长发,一本正经地挽留:“没事,你们有什么要忙的就忙吧。”
两个护士面面相觑,没敢多逗留,立刻撤离了。
这间病房通常不怎么对外使用,住里面的人非权即贵,哪怕被她们发现男女在病房里拥抱,也不会声张出去。
就算如此,陈婉约也不想自己给护士留下不好的印象。
相对而言,贺其琛比她淡定得多。
淡定得陈婉约觉得哪怕被人捉女干,他都会如此冷静。
淡定就淡定,他还气定神闲地问她:“婉婉,你慌什么?”
陈婉约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趁门外的护士没走远,娇声娇气喊一句:“哎呀,姐夫,我都说了不要这样子,要是被姐姐看见的话多不好。”
闻言,门外的护士,药差点没拿稳。
…………
留“Y”纸条的人一直没有动静。
所谓的最后一个人不出任何的消息,全城人多少有些惶恐,生怕轮到自己的头上,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种惶恐和担忧,并没有影响到陈婉约,该干嘛就干嘛,白天排练,傍晚去秋棠店里溜达一圈,最后再回来。
周末,她会和秋棠一起带着秋絮去游乐场。
有的时候,林燃会跟着一起。
他和秋絮一样,在她们眼里都是小孩,却一本正经地纠正秋絮:“说了很多次,不要叫我哥哥,我是你叔叔。”
“可是哥哥……”秋絮一开口就让人跪,大眼无辜,“哥哥很年轻啊。”
让秋絮判断一个人是叔叔还是哥哥,并不是从脸,而是从穿着和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