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但是,为什么只有京都有事?”如果门的问题恶化,那应该是满天下都开始出类似的怪事,而不会是某一个地方。
“也许是山中灵物跑出来闹事。清水观所在之地,离京都近,所以只在京都。”
“就算是山里的灵物们跑了出来,但它们也应该是散向四方,怎么会只跑到一个地方来?”
孔得意回答不出来。琢磨了半天,烦得抱着自己的头一通猛搓。
大概这么复杂的事,叫他来思考太为难他了。
“我觉得大公子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封禅随行。”不论是让凌诒和杀光清水观人,还是逼迫她反击杀死凌诒和,他一开始就想好了。如果他没有残废,孔得意还有生机,但现在只有清水观一个都不能留,他才能达成目地。
“但为什么呢?封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非得去某个地方,不论是凌诒和还是大公子,两个人自己去也行呀。为什么非要和皇帝一起去。”这是汤豆最不能理解的。问了席文文,但她也完全不知道。
“封禅要到蓬莱洲。”孔得意一脸烦躁显然还在为自己师兄突然一个变成了凶手,一个变成了叛逆而震惊:“船上没有皇帝的话,船是找不到路去蓬莱洲的。”
汤豆茫然,还有这样的事?
不过这也就解释得通了。
“但蓬莱洲有什么?”
孔得意摇头:“我可没去过。以前师父到是去过一次。但回来什么也没说过。不就是去封禅吗?还能干什么。”
汤豆只得算了,又问:“你跑到哪儿去了?又是从哪儿回来的?”
孔得意翻白眼:“玩呗。我就不爱在观里呆着,无聊死了。天天养鸡养鸭。以后我还得在观里呆一辈子呢,还不趁走得动的时候,到处转转?你不知道吗?师父的观方之位是要传给我的,他早和我说了。结果玩着玩着,听说观里出事了,我这不就回来了吗。但走到半路就开始被人追杀。”
两个人一时无言。孔得意长吐了一口气,问:“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再爬墙出去吧?”
汤豆看着他,觉得自己误以为他就算不是黎川,也有可能是奸细的想法,真的是侮辱奸细这个职业。他是发自内心地散发着铁憨憨的气息。
“别想了,外面巡查的人多得很。就是一只蚊也飞不出去。”汤豆问:“你会不会什么隐身的术法或者穿墙的?”
孔得意看她像看白痴:“你以为我们是变戏法的啊?”
“那怎么把你弄出去,就得让我再想了。你就在这儿呆着吧。”汤豆指指地上:“你先给我下来,我要睡觉了。”
但孔得意没动,他看着汤豆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汤豆说:“装死也没用。你只能睡地上。”
他回过神来,连连摆手说:“不是,我是觉得我在哪见过你。”怔怔地盯着她看,好半天,揪头发:“在哪儿?”明明就在嘴边,可想不起来。
汤豆上去,一脚把他踹下来。倒头就睡。
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突然孔得意一声尖叫:“是你!”冲上床抱着她的头,左看右看。有不可置信,又有震惊。良久后一屁股坐在床塌边,一脸呆怔:“等等,我缓缓。”
汤豆也完全醒过来,坐起身看着他“怎么了?”
孔得意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开口:“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会信。”
“你试试。”
孔得意又组织了半天“我得从一开始讲起。先说观主之位吧。我们清水观自师祖起,每代的观主,都是由上任观主养大的。比如,开山师祖养大了二代掌门,二代掌门养大的三代掌门这样。并且怎么挑选婴孩,有很确定的规矩,来杜绝婴孩来历有问题的情况。”
他怕汤豆觉得清水观神神叨叨,特别诚恳地说:“这绝不是无的放矢。我们清水观一直受人觊觎。万一被奸细当了观主,那可不是丢死人了!像我大师兄,原本就是由师父精挑细选来的。如无意外,他会继承观主之位,但后来师父发现,他心至善却又过于偏执。之后才有了我。师父说,我虽然蠢一点,但心无旁骛安于现状。这也许在别处不是好事,但在清水观是最好的人选。”
“简单来说,清水观不需要会去追求梦想、人生目标明确的人。只需要老老实实没有大志向的人。”汤豆总结说。她很懂莫温的用意。清水观做为他留下的一个地标,他不需要后人出什么能人志士。只求一个‘稳’同时,别的他管不着,但观主一定不能让对方的人当。
孔得意抓抓头,不满:“那什么,有没有人说过,你讲话有点难听啊!”
“你往下说。”
孔得意有些激动,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开口“每任观主在选定了继任之后,都会向继任脑海中灌输幅画像,和一段话。”
汤豆一下便坐起身:“什么画像。谁的画像?”这就是一定要保证观主是自己人的原因?!莫温还有别的消息!
孔得意看向她一言难尽:“是你!虽然因为一代代下传,这个记忆越来越模糊,以至于我脑中的画像也已经不太清晰,但我越看越确定,是你!我师祖有话要带给你。”
他还以为自己要跟汤豆解释 很久,才能让她相信自己真的不是骗子。
但他面前的少女只是沉声:“你说。”汤豆是完全没有想到,莫温竟然留了这么一手。他实在是太机智了!
但莫温大概也没有想到,她到观中时,并没有见到观主,之后观主一死,继任又在外地。好不容易继任回来,又差点死在大公子手里。这条消息差一点就没送达。她回想起来,真的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险。
孔得意十分意外且激动。这可是传了几百年的消息。但他真的完全不懂,为什么师祖知道几百年后有一个长这样的人。大概是因为师祖太厉害吧。
汤豆也不懂,每个人都变幻了外貌,莫温凭人才能肯定她不会变。并且只有她不会变?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但却没有办法传递下来?
孔得意说:“师祖说,答案在你自己身上。你还记得自己幼时发生的事吗?去问问你母亲。”
“什么答案?”汤豆心跳得很快“这么短?”
孔得意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答案。师祖要传的只有这一句。灌输记忆很难的,消息太多,会衰减磨灭得得快。传不了几代就没了。只能尽量精简。”
汤豆凝视着一处,在自己身上?
但自己已经在这个朝代,怎么去问妈妈呢?
她手猛地一顿。也许莫温不是这个意思。
“原话再说一遍,原封不动。”
孔得意连忙一字不漏地又重复一遍:“答案在你自己身上?你还记得自己幼时发生的事吗?去问问你母亲。”
“一个错字也没有吗?”
“当然没有错!”孔得意深感自己受到了侮辱“这种传话,一个字都不会错的。像拿矬子刻在我心里一样!你知道灌输这段的时候,人会有多痛吗?真的就像拿锉子在锉我的脑袋一样痛!”
说完看汤豆皱眉,反问:“怎么了?”
汤豆喃喃说:“那他说的真的是母亲。不是妈妈。”这不是现代人的叫法。那这里的母亲指的很可能是她现在的母亲徐娘子。难道徐娘子就是水氏的人?
但徐娘子只是一个富家女,并没有任何异样,如果是从懂颂言的家庭出来女人,对女儿的病根本不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徐娘子绝对不可能是水氏。那莫温叫她问徐娘子什么意思?
还有莫温为什么问还记得自己幼时发生的事?
人幼年的记忆,一般都是上小学起的年龄才开始。
小时候发生过什么?
关于公良豆,她真的是想不起什么来,大概是因为身躯的记忆被她的记忆所覆盖了。但她自信做为汤豆,小时候的事还是能记起来一些的。
但她呆坐着回忆了很久。一时却怔住。
因为她发现,自己小学甚至初中时的回忆是一片空白。
她所有和父母和二叔一起热热闹闹的回忆,都是自己十几岁的状态下发生的。
而这些记忆,格外地长。人一生,有几个十四岁?几个十五岁?但她似乎从没有小过,但也没有大过。
居住区域里的小孩们,每年都和蹿苗一样疯长,就像席文文,她在居住区域才住了两年左右,从刚开始的小丫头片子,长成了大姑娘。正因为人在十几岁左右,是发育得最快的时候,可她却并没有。
她在班上曾经是最高的,但二年后别人的外貌都发生了变化,只有她……自己看上去并不像十九岁。不认识的人总弄错她的年纪。
汤豆还想起灾前的事。
本来家里计划送她出国学习的。但准备陪着汤豆去国外的,不是没有在工作的汤母,而是事业正好的汤白龙。这一点其实非常奇怪。
关于汤豆,汤家对外的说法是,她小时候和汤白龙一起在国外生活,高中阶段汤白龙陪她回到国内,在高中要结束的时候,汤白龙再次放弃了国内的事业,准备再带和她一起去国外求学。她当时非常不想去。还闹过好几次。还没有成行,灾难就发生了。
就等于说,她其实只是小时候,在国外长时间地生活过。
但她记得,在自己的书桌对面的墙上,贴着很多自己和爸爸在国外的照片。可里面没有一张是她小时候。每张她都已经是现在的样子。而身边的汤白龙却有明显的年纪变化。
并且照片背景上国家的风景也常换。
现在想起来,难道不奇怪吗?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国家?
如果说是去旅行还可以说得通,一家人确实常常出去旅行。
“当然是自己和爸爸一起去玩的时候拍的呀。只是我记忆不好,记不太清楚了。”这是她那时候的想法。
但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照片的打扮根本不是游客的样子。
可当时的她没有注意到这 些细节,那时候她的生活太单纯,从来没有深究。
也许她也曾较真,问过汤白龙几次,汤白龙无非就是说她是个小老太太,还没到年纪,记性就越来越差之类的,打趣了一通。
不过后来那张照片去哪里了?
她没有再关注,当时生活实在太丰富,有暗恋的学长,有一起玩游戏的好友,每天节目多到恨不得一天有三十六小时,根本也没有在意这些小事。
甚至也因为汤白龙总这么说,也觉得自己记忆真的不好。
但她记性真的差吗?不论是学什么,其实她不比席文文这样过目不望的人学得慢。
最终,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也许她真的从没有长大。
只是这个想法,立刻推翻被。因为是不可能的人。
身为一个人,不可能生下来就是这么大。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并不是没有长大,只是比所有人都要长得更缓慢。甚至长了几年下来,也无法用肉眼观察出区别。
那么,自己到底活了多久?或者说,自己用了多少年,长了多久,才长到现代那种身形?
汤豆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外间的铜镜前站定。
里面的人如果目测,大概十一二岁吧,显然,要比现代时的她小不少。
而莫温叫她去问徐娘子的意思,是提醒她从徐娘子处开始着手去查。
而所有一切的问题答案,甚至解决事情的办法,就在她的身世之中。
第75章 大和尚
次日一大早汤豆就听到外面响动。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抓到一把毛,吓得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才发现是孔得意半夜冷,跑到床上来了。还生怕有肌肤之亲,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
她顾不得别的,飞起一脚把孔得意踹起来,叫他赶快躲到床底下去。
孔得意完全没睡醒,一脚被踹在头上,哎哟一声捂着头,慌里慌张往床下钻,叮叮框框也不知道撞在哪里。不停地叫疼。
汤豆吓他:“再叫,张靖宁来杀你!”
他立刻安静如鸡。
不多时小丫头进来说,是徐娘子给汤豆拿秋冬的衣裳来。
汤豆连忙起来梳妆。
徐娘子陪她在外间用了饭,问书房那边能不能带她去街市上走走。“她自小就在老家,没来过京都。病了这么久,万一闷坏了。”
大公子不在府中,那边在书房执守的小道,回说汤豆现在看着与常人无异,但却不能离开大公子府邸太远:“府里有继命的法阵。需等五姑娘内腑的伤慢慢长好一些,不必用符吊着了,才能自动自由些。”
徐娘子固然是心疼女儿,可也没有办法。
吃了饭汤豆要学习,因徐娘子不能进书房里去,便在外间写字,徐娘子陪坐着,本来因为女儿不能走远而心烦,看着女儿专心学习了一会儿之后,心情到安定了很多。在一边时不时帮着研个墨,叫下仆换个茶水什么的。想和女儿多说几句话,又怕打扰了她。
等汤豆终于长舒一口气停下来,徐娘子连忙叫她:“歇一会儿吧,你都写了许久,手要坏的。”
汤豆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骨头软得写两个字就不行。”
徐娘子可不肯放松:“手指头变形了,一生都难看。写字而已,哪里就需得这么卖力呢。再说,写那么好做什么?字嘛,就是用来述事的,好不好看都是虚名。”
汤豆想起以前妈妈叫自己练字,自己说写得别人认得就行了。不由得好笑。放下笔。边吃着点心,边似无意地问“我小时候可曾与母亲分离过吗?”
徐娘子不解:“断然是没有的。”
“自小从来都没有吗?一天也没有吗?”
徐娘子笑起来:“你这是问得什么话。虽然我有杂事,但除理事之外自然是都陪着你。你幼时也不是跟着乳母,一向是跟着我的。你身体不好,交给别人了我也不放心。”看着女儿十分欣慰“这一段也不见你犯病了,可真好啊。虽然这次是大险,可我总觉得,说不好病就此好了。入清水观算是入对了。”家里出个长寿的道姑总比出了个短命的出嫁女要好。她实在一心只求女儿平安。
汤豆心里微酸:“家里怪不怪你?”徐娘子又不是正室,只是妾,长年扑在女儿身上,公良氏那位大人,对她也不知道情谊还有多好,到了京都之后汤豆的去向也是没向府中报备就擅自行事,再大度的人家,也一定早有微词。为难她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