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桑桑恍然大悟,太后如今正在核选和亲的人选,原来如此!
不过,玉华大长公主倒是多心了,她从未想过要因为这些私下的不和对凌嫣怎么样。
沐桑桑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的,殿下放心吧。”
玉华大长公主叹口气,握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拜托你了。”
沐桑桑看着她的轿子走远,转身正要回去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妹妹留步!”
回头看时,一匹马飞也似地正朝她奔过来,马背上的人见她回头便启唇一笑,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露出两排雪亮的牙齿:“妹妹,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万结束,明天开始双更~
第45章
沐桑桑蓦地觉得后背上一凉,那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是傅澄。
她没有回应,躲到许念身后站住,低着头只当做没看见他。
傅澄很快冲到跟前,勒住了马,看看她又看看许念,笑得轻佻:“许夫人好,妹妹好。”
许念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傅家做出这种事,竟然还敢上门!
她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傅澄笑微微地跳下马,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递过去,若无其事地说道:“家父让我把婚书和沐长弓的庚帖还回来,我家要退婚。”
“好,我早想退婚了,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从来不跟忘恩负义的贼子结亲!”许念性子温柔,从来不曾对人说过这种刚硬的话,此时却只觉得压不住的火气,“你在这里等着,待会儿我让人把傅晚的婚书庚帖给你!”
傅澄跟她说着话,眼睛却看着沐桑桑,笑着说道:“好,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吧。”
许念拉着沐桑桑,转身向里走去,沐桑桑感觉到傅澄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她一阵难受,脚底下越走越快,却在此时听见他幽幽说道:“妹妹慢些走,当心摔着了。”
沐桑桑走得更快了。
许念很快找到了当初的婚书和傅晚的庚帖,怒冲冲往管事手里一丢:“拿出去给傅澄!”
东西虽然拿走了,但她心里的火气还是压不住,想到当初对傅守义的提拔,想到傅晚的绝情,她气呼呼地跟沐桑桑说着话,管事回来说道:“刚才出去时远远瞧着好像是杨家的轿子往这边来。”
许念忙站起来,心里就有点踌躇,她是真没有办法能救杨静姝,杨姨妈要是再哭着求她,该怎么办?
沐桑桑想了想,转身走出去找沐旬鹤,母亲和她都是脸皮薄的人,万一杨姨妈哭闹起来,还得二哥出面才能应付。
不多时杨姨妈果然来了,哭得眼睛红肿着,一头撞进许念怀里,嚎啕大哭:“姐姐,你救救姝儿,老太太要她明天就去家庙!”
许念一下子就慌了,连忙问道:“三爷也同意吗?你跟三爷就这一个女儿,他怎么舍得让静姝去庙里?”
杨姨妈扑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姐姐,我不像你一样命好,三爷只管吃酒找小老婆,我们的死活他才不放在心上!姐姐,眼下只有你能救姝儿,姐姐,你一定要救我们啊!”
昨天夜里杨三爷喝醉酒说漏了嘴,她才知道当初老太太之所以让杨静姝揭发沐桑桑偷偷去西疆的事,都是为了向皇帝表忠心,好让杨家再往上走一步。只是杨老太太估错了形势,皇帝虽然想扳倒沐家,对沐桑桑却旧情难了,竟然因为这个记恨上了杨家。
前天杨老太太出门打听,终于弄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于是立刻动手发落杨静姝,希望能在皇帝面前挽回一二。
杨姨妈知道原委后又哭又气,跑去佛堂跟杨静姝商量了一夜,自以为想出了应对的好办法,这才跑来纠缠许念。
许念抹着眼泪说:“不是我不想帮,我实在没办法呀……”
杨姨妈立刻打断了她:“不,姐姐你能帮!朝廷不是在选跟乌剌和亲的人吗?姐姐,你让外甥女跟陛下说说,跟太后说说,就选姝儿去和亲,只要姝儿封了公主,我看还有谁再敢磋磨她!”
这是她跟杨静姝商量了一夜的结果,她们设想的很好,只要杨静姝封了公主去和亲,杨家哪个人还敢对她们娘儿俩指手画脚?到时候就连杨老太太都得看她们的脸色!
沐桑桑走进来时,恰好听见了这句话,不由得蹙起了眉。
以杨静姝的身份如何能够和亲?况且明知道她跟皇帝已经决裂,却还指名道姓让她去求皇帝,何其自私?
杨姨妈一看见她来了,脸上先是显出一阵恨意,跟着却又忍了回去,她走几步上前抓住她,急急说道:“好孩子,你救救你表姐,你去跟陛下说说,跟太后说说,就让你表姐去和亲好不好?
“姨妈,”沐旬鹤很快走进来,拉开了杨姨妈,“和亲是国家大事,别说桑儿,就算太后也不能一个人做主,须得跟诸位王爷公主一起商议了才能定。”
杨姨妈哪里肯信,只管哭着说道:“皇帝跟太后哪一个不是向着外甥女儿?她肯定有办法,姝儿是因为她遭的罪,她不能不管,你们也不能不管啊!”
沐桑桑一怔,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因我遭的罪?”
杨姨妈虽然不聪明,却也知道不能把内情说出来,要是让沐桑桑知道杨家指望着算计她来往上爬,怎么可能还帮她?她支吾着说道:“那是因为,因为老太太看国公府出了事,你又被陛下退了婚,老太太怕皇帝连带着怪罪杨家,所以才不待见姝儿跟我,才逼着姝儿出家。”
这话说的古怪,沐桑桑心中根本不信,便摇头道:“姨妈,你自己都说我被陛下退了婚,你还让我怎么去求?”
杨姨妈急忙说道:“就算退婚也不要紧,陛下心里还念着你,你去求求他肯定答应……”
“姨妈!”沐旬鹤高声打断了她,“我家已经退婚,您说这种话,欲置桑儿的闺誉于何地?”
他脸色沉肃,拉起沐桑桑道:“你回房去吧,姨妈说这些话听不得。”
沐桑桑转身向外走,杨姨妈哪里肯放?连忙追过去要拦,沐旬鹤回身挡住她,道:“姨妈,我已经打发人给姨丈送了信,他一会儿就来接你。”
杨姨妈急了,死死抓住他不放,吵闹着说道:“沐旬鹤,你这么绝情,还算亲戚吗?”
但不管她怎么哭闹,沐旬鹤只是不松口,又拦着不让她去纠缠许念,半个时辰后,杨三爷匆匆登门,一把扯住了杨姨妈的胳膊:“少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快跟我回去!”
杨姨妈不敢跟他闹,只得跟着他回去,躲在房里哭哭啼啼地一直捱到天黑,杨三爷早就去小妾房里了,杨姨妈红着眼睛取了些点心,偷偷溜去小佛堂看杨静姝。
杨静姝正是盼她盼得两眼发直,一看见她就拽着问:“姨妈肯替我出头了吗?”
“不中用,你姨妈根本靠不住!”
杨姨妈一头哭,一头把今天在安国公府的事说了一遍,杨静姝咬着牙说道:“好好好,都是她们害得我,现在一个个都装没事人儿,什么东西!”
她骂了一阵,又气了一阵,最后想了想趴在杨姨妈耳朵边上悄悄说道:“你想个法子把我弄出去,我不能去庙里,那种鬼地方一进去就出不来了,我先在外头躲几天,到时候再想办法。”
杨姨妈吓了一跳,嗫嚅着说:“老太太盯着呢,我怎么弄?”
“你就不会想想法子?”杨静姝很是生气,“弄俩钱打点酒,把看门的几个引开,我自己就能跑出去!”
她横了心,她绝不能去庙里修行,等跑出去了,再想办法,总能想出个好办法!
夜色深沉,沐桑桑熄了灯站在窗前,心神不宁。
赵恒临走时让她晚上等他,但她总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他怎么可能让她晚上等他?
却在此时,突然想起来当日在宫里的时候,他几次来见她,都是趁着黑夜,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脸颊上不由自主热了起来,今夜,他还会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吗?
一更的梆子刚刚敲过,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沐桑桑躲在窗帘后面,借着月亮光悄悄向外看去,小院里静悄悄的,丫头婆子们都睡了,一个人也没有。
刚刚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似乎在紫藤花架那边,难道是他?
沐桑桑靠近了些,悄悄推开窗户,紫藤花正簌簌乱动,不多时,一只花猫喵呜一声跳了下来,钻进了旁边的草丛。
原来是猫。
沐桑桑一阵失望。
却在此时,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等我?”
沐桑桑吃了一惊,忙转过身来,借着窗口映进来的淡白色月光,赵恒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傻傻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到跟前,走到离她极近的地方站住,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向后退了几步,颤声问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赵恒没有说话,这个小院,这扇窗,甚至窗子上糊着的浅粉色霞影纱,他都十分熟悉,那些寂静的深夜里他曾无数次在附近凝望徘徊,一遍遍在心里想着她的模样。
沐桑桑定定神,拿起温盘里放着的茶壶,斟了一盏茶递过去,轻声道:“你吃茶。”
赵恒看着那张小巧的乌木茶几,上面放着温盘、茶壶,还有两只天青釉的茶盏,笑意不觉浮起在唇边,她在等他,还准备了茶,给他留了杯子。这种情形格外的温馨。
一点柔情在心底漾起来,慢慢地溢满了全身,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还有心爱的人,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接过茶盏,轻轻呷了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茶盏上沾染了她的香气,让人留恋不已。
沐桑桑禁不住的慌张,她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捧在手心里小口小口地抿着,借以舒缓紧张的心情。
“我带你去个地方。”赵恒说道。
沐桑桑忙放下茶盏,正想问是哪里,茶盏却又被他拿起在手中,她疑惑地看过去,就见他就着她刚刚喝过的地方,轻轻抿了一口。
心一下子狂跳起来,沐桑桑面红耳赤。
作者有话要说:你若有心,吃我一盏残茶,哈哈哈哈……
第46章
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了,只能听见心脏狂跳的声音,咚、咚、咚。
沐桑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在极度的羞涩中又带着隐约的欢喜,然而她又知道这种欢喜是应该羞耻的,她被羞耻心折磨着,不敢放任自己去欢喜,但这样反而放大了欢喜的程度,她想,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刚刚的一刻了。
许久,赵恒放下茶盏,喑哑着声音道:“走吧。”
沐桑桑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但她不敢问,怕一开口颤抖的声音会出卖她的心思,于是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又犹豫起来,到处都有值夜的下人,若是被她们看见了,会不会笑她?
就在此时,赵恒突然停下,揽住了她的腰。
她本能地想要挣脱,然而下一息,脚下忽然一轻,伴着熟悉的眩晕感,他带起她,掠上了屋顶。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熟悉的院子有种奇异的陌生感,沐桑桑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衣袖。
在她的家里,在母亲和哥哥的眼皮底下,还有那么多值夜的卫士和下人,万一被人发现了……她慌起来,小小声地央求他:“别,当心被人看见了。”
“不会的。”赵恒柔声道。
他来过那么多次,早就摸清了值夜的规律和路线,不会被发现。
他揽着她的腰,脚步轻松地踩着灰色的屋瓦,小心不让瓦片发出声音,她被他带着,身不由己地走过去,很快到了院墙边上,他停下来将她搂紧了些,脚下轻轻一点,已经跃出院墙,停在间壁佛堂的屋脊上。
那里有两颗高大的松树,树枝伸开来像一把大伞,正好遮住了大半个屋顶,赵恒取出一方帕子铺在瓦上,拉着她轻轻坐了下去。
在即将坐下的一刹那,沐桑桑看清楚了那方帕子,是一方淡灰色的细葛布巾,她惊讶地说出了声:“是你的帕子?”
赵恒不解地看她。
沐桑桑踌躇着说道:“我从西疆回来时行李里也有这样的帕子,我以为是三哥的,后来不知怎么被……皇帝拿到了,他说我,说我跟你……”
“有私情”三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脸颊上渐渐又热了起来,沐桑桑不由自主又去咬唇,心底却突地一跳,想起白天时他放在她唇上的手指……
她连忙松开牙齿不敢再咬,心里突然着了火,热得她意乱心迷。
“说你跟我,如何?”赵恒低低地追问。
“没,没什么。”沐桑桑慌乱地答道。
赵恒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她好像很容易惊慌,也很容易害羞,但这丝毫无损她的美,反而更激发出他强烈的保护欲,他很愿意将她纳在羽翼之下,让她除了在他面前之外,永远都不必慌张害怕。
但现在,看她窘得脸颊红红,他便不再追问,只挨着她坐下,两条长腿伸展开来,闲闲说道:“你那块,应该是我的。”
沐桑桑啊了一声,忙忙地问道:“怎么会在我那儿?”
“你在安谷的客栈中病倒时,我也在那里。”赵恒低下头,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就是在那里,她在高烧昏迷之时,那样无助地拉住了他的手,她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让他心生怜惜,情不自禁。
他看着她,声音温柔如水:“那天你一直昏迷,你三哥喂你吃药,我怕弄脏了你的衣服,就用那条帕子帮你衬着。”
原来那个时候,他竟然也在!
电光石火之间,沐桑桑突然想到,每次他牵她手时,那种似曾相识的、让她安心的幽凉感觉——她一直以为是错觉,这种感觉怎么可能似曾相识,然而此时她终于回忆起,在那天灼热的迷梦中,分明就有这种幽凉的感觉,拖着她从混沌中找到出口,一点点回来。
原来,竟是他么?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一直在。
喉头有些哽住了,沐桑桑别过脸不敢让他看见,一时欢喜,一时迷茫,纷纷乱乱的,理不清个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