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旖旎——何缱绻
时间:2019-12-12 09:49:30

  陈旖旎以为他说的是贺寒声,刚想说“以后叫叔叔就行了,别逮着人家就瞎喊爸爸”,星熠突然大声地补充了句:“就是——就是妈妈讨厌的那个叔叔!”
  “……”
  陈旖旎白眼一翻,差点气晕过去。
  然后捏着小家伙的脸颊,作出凶巴巴的模样,义正言辞地警告他离那个“她讨厌的叔叔”远一点。
  “喔……”小家伙老实地点点头,似懂非懂的。
  陈旖旎又开始教训他,以后不准随随便便偷偷从学校或者托管中心跑出来,外面坏人很多,丢了怎么办。
  “喔!妈妈。”星熠又想起什么一样,“那个叔叔——”
  “嗯?”陈旖旎警惕地眯了眯眼。
  星熠吞吞口水,小小声说:“那个‘妈妈很讨厌的’叔叔问我,他像不像坏人。”
  “……”
  陈旖旎动了动唇,不知他们居然有这么一番对话。
  她沉默着转过身,把榨汁机关掉,斟出了一杯橙汁,边不经心地问了句:
  “你怎么说?”
  星熠似乎觉得这样很能在那个“讨厌的叔叔”面前维护妈妈,邀功一样,立刻扬高了声调,回答:“我说——像!”
  陈旖旎一愣,看着他,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
  她倒了杯橙汁给他推过去,指尖顺带着勾了下他脸颊,笑了笑:“喝吧。”
  星熠捧着杯子,大大地抿了一口,舔舔唇,看着陈旖旎,直眨眼:“妈妈,我说的对吗?”
  “对,”陈旖旎一挑眉,心底想都能想到某人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了,摸了摸星熠的小脑袋,“说的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星熠捧着杯子咯咯直笑。
  “星熠啊。”
  “嗯?”
  “眼光独到,今晚奖励你再喝一杯。”
  “——好!”
  “喝完就去睡觉,今天的事儿就算了。”
  “嗯!”
  于是,星熠今天下午老老实实地在学校里待到了最后,白胖胖的小手里捏着五颜六色的油画棒,在纸上涂涂画画的。
  他边画,边向教室内外张望。
  眼见着别的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走廊空了都听不到脚步声了,他屁股坐不住了。
  提溜着书包,偷偷地溜出教室。
  不知是贺叔叔来接他,还是怀兮阿姨。
  星熠在学校门边徘徊了一会儿,想起妈妈的叮嘱,一开始没敢出学校的门,又在门边打着转儿,用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的积雪。
  雪还在下。
  沈京墨和舒杨路过这边,特意停了一停。
  他看了看表,算好时间,一直等到六点幼儿学校放学。二十多分钟了,门口陆陆续续的人都走光,却不见那个小不点出来。
  也不见陈旖旎来接他。
  这是走了吗?
  舒杨忙了会儿手下的工作,察觉到车停了很久,忽然也觉得沈京墨今天有点儿奇怪。
  他车停在这里也不走了,就这么一直望着窗外出神。
  “京墨,看什么呢?”
  沈京墨不说话,直瞧着那个幼儿学校的校门。
  很快就注意到一个小家伙,摇头晃脑地出来了。
  他眼前一亮。
  车门一开,舒杨还没来得及跟冷空气打交道,一抬眼的瞬间,沈京墨已经打开车门走出去了。
  他撑开了伞,走两步,又回头,朝漆黑的车玻璃整了整领带。挺有仪式感,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车内的司机和舒杨都是一头雾水。
  然后沈京墨转身迈开步伐,直朝着那个从校门晃出来的小不点走过去。
  星熠还在踢脚下的雪,徘徊到校门一侧,立住。
  将脚下雪地踢出一个浅浅的坑。
  察觉到有人过来了。
  星熠一抬头。
  一个男人撑一把黑伞,直接走来到他面前。
  看清了那天的那个叔叔,他刚抻着脖子想打招呼,又向后缩了缩,作罢了。
  妈妈不让他理他的。
  沈京墨撑着伞,走过来。
  他整了整西装裤,半蹲到小朋友的面前,伞面微微向前倾斜,为他阻隔开了飘摇而落的雪花。
  星熠却不若上次那样,一见到他就非常欣喜,沈京墨明显感觉到他向后躲了一下。
  小小的身躯蜷在他的伞下与身后的铁栅栏之间。
  沈京墨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好不容易作出的微笑,悬在唇角,有些挂不住了。
  因为他在那张稚嫩的脸上,居然看到了与陈旖旎一样的表情。
  一样的警惕,一样的戒备。
  沈京墨舒缓了一下情绪,他单膝落在雪地,膝盖上泛起凉意。
  如此靠近这个孩子,这么近,也能将他细细打量。
  他柔和的视线在星熠整张脸上徘徊,之前先入为主,现在才觉得他的眉眼,五官轮廓,都与他有几分相像。
  的确是像她妈妈多一些,但细细看还是能看出与他相像的地方。
  总之,这么一看,一点儿也不像贺寒声。
  “叔叔……”
  星熠不大习惯别人这么观察他,好像他是个小动物一样。他小心地向后瑟缩着,贴到身后的冷栅栏上。
  冰得他又离开那里。
  离沈京墨更近了一些。
  沈京墨不说话,只这么看着他。他眸底漾开一片冷柔,比飘扬而落的雪花,还要柔和。
  这个孩子在五年前的七月二十五日在罗马出生,而陈旖旎是六年前的十月离开的港城。
  只有一个可能,她在离开前一个月就怀孕了。
  从前,他和她几乎从不在她的安全期之外发生关系,但他们其实都清楚,安全期并不是百分百安全的。
  或许,是彼此都居心叵测,心怀鬼胎。
  彼此在内心深处,都有那么一丝,小到微乎其微的期待。
  期待着,给他们一个有意无意的机会,将这一生牵连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沈京墨看着他问。
  星熠眨眨眼,犹豫了一下,“贺……星熠。”
  “星熠。”沈京墨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的音调从他舌尖滑过的节奏与韵律,而后淡淡微笑着,“叫星熠是吗?”
  “嗯……”
  星熠心底跟着想,他是不喜欢他的姓吗?
  沈京墨柔和地凝视他,小半晌后,才又静静地出声:“星熠,你上次问我,喜不喜欢你妈妈。”
  星熠又眨眼,好像想起来了这回事:“嗯?”
  沈京墨牵起唇,笑得温柔,“叔叔以前,做过很多错事,错过了你妈妈,没好好地喜欢她。”
  “……”星熠微微睁大了眼。
  “叔叔很后悔。”
  “……”
  “以后,不想再后悔了。”
  星熠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沈京墨垂了垂头,低声笑起来,笑声中颇有些无可奈何。
  然后他抬起头,依然用一种极致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小朋友,轻轻勾起唇,很认真地问:
  “叔叔想问星熠,叔叔现在,可以喜欢你妈妈了吗?”
  星熠怔了怔,突然正色,表情比他还要认真,“不可以。”
  “……”
  “我妈妈说,她最讨厌你这样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1更!2更在凌晨啦,明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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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可惜
  沈京墨凝视着星熠, 依然是一副笑意温柔的模样。只是眼眸中, 有潺潺的哀色流动。
  好像在诉说, 有多么可惜。
  不能让你同意我喜欢你妈妈, 真的很可惜。
  星熠一脸天真与认真, 并看不懂大人们更为复杂的喜怒哀乐。
  “星熠。”
  不远,贺寒声将车停在路边,遥遥看到沈京墨与星熠在校门边。
  一大一小两个人, 一个半蹲,一个像罚站似地, 紧贴着墙根儿站着。一脸紧张。
  贺寒声不自禁地低笑出声。
  而幼儿学校的校门本就比普通的校门低矮一些,沈京墨半蹲在那里,感觉有点儿不伦不类的。
  贺寒声笑容又稍敛, 凝在唇边。
  星熠听贺寒声喊他,漂亮黢黑的眼眸亮了亮,眼底像是盛满了晃碎的星星一般。
  “爸爸——”
  星熠回头的那一刻,沈京墨跟着他这么清脆的一声同时愣了愣。
  一个错觉,以为星熠是在喊他。
  又见星熠掠过一瞬的侧脸, 沈京墨更是愣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星熠与自己小时候, 的确长得极像。
  心中那个百转千回的问题答案, 又一次得到了肯认。
  可似乎,已经没用了。
  小家伙也没再留意他,迅速地从伞下钻出去,提溜着小书包, 朝着贺寒声的方向就跑了。
  星熠张开手臂,在雪地里蹬着腿,像上次那般兴奋地喊:
  “爸爸,爸爸——”
  一声比一声清脆。
  也一声比一声尖锐。
  沈京墨缓缓地打直膝盖,站了起来。
  他手腕僵硬着,手中的伞,微微向一侧倾斜了一下。有雪花飘飘摇摇地落在他肩头,坠在他眼睫上。
  他眼睛眨也不眨,直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朝贺寒声奔过去。
  雪又大了些。
  眼前的世界,都被冰雪遮盖得氤氲朦胧。
  “哎——”
  突然,小家伙叫了一声。就跟那天一样,像个洁白的小团子,一下就摔到了雪地里。
  沈京墨动了动腿,下意识要上前,贺寒声却上前来,直接将星熠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星熠,怎么这么不小心?”
  “……”
  沈京墨的脚步顿在原地。
  贺寒声将星熠抱在怀里,拍了拍他身上的雪,笑起来,还不忘伸手点了点他鼻尖儿,温柔地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看你这脑门的包,还没消下去呢。”
  星熠也不哭。
  可能是摔得有些疼了,他一直呶着唇,但怎么也没掉下眼泪。
  贺寒声又望了眼不远处的沈京墨。
  男人撑一把黑伞,一袭烟灰色西装,伫立在雪地中。身形虽高大,如此一看,让人觉得他的形容难免有几分萧索。
  贺寒声看他一眼,转身,单手托着星熠,拉开车门,将星熠稳稳地放在了副驾驶,安顿好他:“别动啊,叔叔过去一趟。”
  “嗯!”
  贺寒声又关上车门,转身,径直朝沈京墨走过去。
  上次在医院门前,没好好跟他打一声招呼。可以后难免在工作中打交道,还是需要去打个招呼的。
  于是贺寒声过去,站定在沈京墨面前,淡淡地微笑:
  “沈总。”
  沈京墨绷了下唇,才从星熠消失在车门后的身影移眸回来,看着贺寒声,眉心不动声色地轻拢一下。
  还是轻轻点头:“嗯。”
  “你别误会,”贺寒声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星熠总喜欢这么叫我,但我不是他爸爸。”
  “我知道。”
  沈京墨微微颔首,眸色冷冷的。
  贺寒声有几分讶异。
  他以为沈京墨尚不知这个孩子是谁的,而料想陈旖旎的性格,绝不会直接对沈京墨摊牌。
  贺寒声还没想好再说两句什么,沈京墨就转身,肩膀擦过他的肩,从他身前走开了。
  素闻沈京墨一向儒雅有礼,斯文和善,如今告别的话却都吝惜讲一句。贺寒声有点尴尬。
  贺寒声看着他背影,忽然叫住了他:“沈总。”
  沈京墨脚步顿住。
  身处雪色中,背影虽宽阔,却也透着几分落寞与萧索。
  似乎是整理过一番情绪,小几秒后,他肩膀才跟着脚尖旋过一半,一手落在西装裤口袋,回身看着贺寒声。
  男人眉眼矜冷,透着些许倦意。
  下颌线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线,表情也有点儿不悦。
  贺寒声轻轻笑,真诚地说:“谢谢你上次送星熠去医院。”
  “……”
  沈京墨动了动唇,似乎没想到贺寒声要说这个,迟疑着点了点头。
  最后他见贺寒声好像没别的要说的了,冷淡地瞥对方一眼,再次转身,就走了。
  贺寒声见他走远,上了那辆黑色宾利,破开雪幕,扬长而去。
  他也回到自己的车上。
  星熠坐在副驾驶,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直瞧着坐上来的贺寒声,晃了晃腿,脆生生地喊:“贺叔叔。”
  “现在知道叫叔叔了?”贺寒声眯了眯眼,温柔地笑起来,用手指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尖,“你妈说的没错,你真是个人来疯。”
  星熠咯咯笑,“我想让叔叔当我爸爸!”
  贺寒声笑着,手下已经打起了火。
  车身震颤,烘开了空调飘散入车内的热气,却久久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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