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农家科举记——鹿青崖
时间:2019-12-16 10:40:54

  魏铭简短地提了几句,边小清面上作悲,“难道就没有青天白日可见了?!还谈什么报仇报怨?!”
  魏铭默了一默,低声道,“若想要此卷避免沉寂,我倒有个法子。”
  边小清差点给他跪下,“快快请讲!”
  魏铭沉了口气,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边小清听了浑身一震,“此计甚妙!”
  妙与不妙,眼下都不是分晓的时候,魏铭拍了他的肩膀,“你我已经离开考舍多时,快快处置了这厮,再来行事吧!”
  他言罢,转身要走,边小清却叫住了他,“敢问义士大名,来日定当相报!”
  “不必。”魏铭淡淡道,瞥了瘫在墙角的彭久飞一眼,“我亦不愿见此人留在世上为害。”
  ……
  待他寻到自己的号军,那号军早已找了他多时了,当下唬了脸问他去了何处,魏铭自有一番应对,他好言好语的,号军只将他搜身便放了他,一同回了号房。
  玄字号房前站了不少兵,两人一回来,就是一番盘问,魏铭的号军没有从魏铭身上搜到什么,自然也就不多言了,有那巡考官将魏铭上下看了,问他,“可见到玄字十六号的人?”
  玄字十六号的人正是彭久飞,魏铭不光见了,还给了他一板砖。
  他摇头说没有,巡考的人看了魏铭两眼,又上前翻了他的卷子,见已经答了一半,颇为惊讶,让魏铭立时答来看。
  魏铭又没有作弊,他当然不怕,当下整理了一下考卷,继续开始答题,巡考的人约莫看了他半刻钟,见魏铭做题做的认真,也知道查不出什么来了,他派去寻了彭久飞的人回了来,众人都没寻到,那巡考不由得急了,在此安排人手,还低声道,“报给临巡官。”
  也就是报给张盼波。
  魏铭眼皮跳了一下,往来路上看了两眼,正此时,边小清回来了,他不仅回来了,还寻了之前彭久飞那号军跟在他身后。
  巡考上下打量边小清,尽管边小清垫高了鞋底,身上也多穿了几件衣裳,脸上也敷了黑粉,让他看起来更像彭久飞的模样,但边小清的手还是比彭久飞白,那巡考盯着他看了半晌,又问了那号军,号军倒是同边小清一伙人,说辞分毫不露,巡考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同看魏铭一样,看着边小清做了半刻钟的卷子。
  这都没什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边小清是冒名顶替,可一队脚步声到来,魏铭眼皮又是一跳,他朝考舍最前看去,张盼波来了。
  张盼波可是见过彭久飞的人,而且照孟中亭的说法,他很想同彭家有些往来!
  如果让张盼波识出来,眼下的彭久飞是个假的,而真彭久飞进了贡院下落不明,边小清立刻就要出事不说,彭久飞还会平安无虞地回来。
  一切筹谋前功尽弃!
  魏铭一下站起了身来,看着他的号军立时瞪他一眼,他低声解释了一句,要去烧水,快步直奔张盼波而去。
  张盼波那边,自听到巡考官说彭久飞不见了,同号军一起失踪了至少两刻钟,他就直接撂了手头上的差事过来了。
  旁人都好说,这位彭家公子要是在他眼皮子地下出了事,他怎么跟彭家交代?!
  张盼波冷汗都冒了出来,一路直奔玄字号考舍。他抬眼扫去,十六号房里不就坐着个人吗?
  巡考官先魏铭一步走上前,把彭久飞刚刚回来的事情说了,“……说是去了茅厕,号军一直跟着,回来的时候两人俱迷了路,绕了一圈才回,不过属下瞧着与案上录入的彭久飞的相貌,好像有点……”
  巡考官也拿不准,张盼波离的远瞧不真切,直接道,“过去看看!”
  这便抬脚就要去。
  只是他刚一抬脚,魏铭一步走上前来。
  张盼波不识得他,那巡考官赶忙在旁把魏铭也离房很久的事情说了。张盼波一听,问他,“你因何离房许久?”
  魏铭不急不躁,将同巡考的话跟张盼波说了一遍。巡考点了点头,张盼波就迷惑了,这个离房的考生没什么问题,做什么跑到他脸前来,他正要问他要去做什么,魏铭却低头在他耳边小声道,“借一步说话。”
  张盼波大感奇怪,他瞧了瞧彭久飞,又瞧了瞧魏铭,最后一挥手,支开了身边的人。
  “有何话,快快说来,不要误了本临巡职责要事!”
  张盼波这个职位确实要紧,魏铭也没有废话,直接道,“方才学生前去茅厕,不小心看见那玄字十六号的考生,同一人说话。”
  玄字十六号,彭久飞?!
  “同谁?说什么?”
  魏铭道,“说得什么,学生不知道,但那人学生识得,乃是学生为青州府的孟氏的六爷。学生离得远,听不清彭久飞同那孟六爷的言语,但见孟六爷五次三番要离去,那彭久飞却堵住不许他离去,学生害怕惹事,从另一处绕道回来,所以迟了,那彭久飞更迟了许久,在学生之后半刻钟才回。”
  他说得犹如亲眼看见一般,张盼波听了根本没有怀疑一句。
  张盼波不怀疑,不光是魏铭说得绘声绘色,更是那彭久飞纠缠孟中亭,根本是确有其事!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彭久飞胆子这般大,到了贡院里还不老实!
  可是,他难道还能上前呵斥吗?
 
 
第407章 出场
  不光不能上前呵斥,只怕还要装作不知道,才更妥当!
  魏铭见着张盼波果然犹豫了,皱着眉头看向彭久飞,显然在思量如何处置,他不吭声,待那张盼波收回目光,才点了他,“行了,本官已经知晓,此事同你无关,快快回去答你的题吧,不要误了考试!”
  他在提醒魏铭,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再讲出去。
  “学生明白。”魏铭一副很懂事的样子,告退了。
  张盼波看着他对到考舍里继续考试,又瞧了两眼十六号的彭久飞埋头做题,心道,只要别在贡院里闹出响动,他自然不管的。
  当下招呼了巡考往别处寻,自己往孟中亭的考舍转了一圈,见孟中亭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奋笔疾书得满头大汗,也就放下了心来,跟孟中亭点点头,走了。
  ——
  黄昏时分,第一个考完的人领了头牌出来,意味着第一场乡试已经进入了末尾。随后三三两两的考生陆陆续续从贡院出来,有人出了门就上了车,歇着去了,有人还有精神,满脸喜气仿佛能再考一场。
  崔稚带着苏玲和松烟他们一道等着,松烟急的不停拿毛巾擦手,刚擦过,又冒出一手汗,崔稚都要问他,“要不要喝点水补一补?”
  不过崔稚也紧张,虽然她没考试,但是相熟的朋友都在考场里,尤其魏大人考举是为了紧要事,孟小六又是个惯爱紧张的,两人还不知道发挥成啥样。
  她也没比松烟好太多,苏玲给她买了一壶凉茶,崔稚一壶喝完,见着出来的人不少了,可自己认识的人一点影子都没有。
  总算体会了一把高考家长的心态。
  天色渐渐变暗,距离考试结束越来越紧了,崔稚定不住,往门前迎去,“是不是咱们的马车太偏了,人出来了没瞧见呢?”
  苏玲与她同去,两人刚挤到前边,就见一个清瘦而熟悉到天黑都不会认错的人走了出来。
  “木哥!木哥!”
  崔稚这一喊,魏铭就瞧见了在人群里跳高的她,就算使劲跳了,魏铭也就能看见她的头皮而已。
  个子长得怎么就这么慢的?明明谁都没她吃得好睡得香。
  魏铭快步走了过去,崔稚上前拉了他的时候,“怎么样?顺利么?”
  “还好。”
  他说还好,那就是很好了。崔稚和苏玲相互对了个安心的眼神,两人又问可见着一道认识的人。
  魏铭还真没见着葛青孟中亭他们,他跟崔稚道,“倒是见着那彭久飞了。”
  “啊?”崔稚惊讶,“他没找你的事吧?!”
  “那倒没有。”魏铭轻轻一笑,彭久飞没找他的事,反而被他找了事,不过,估计彭久飞醒过来,也不知道这一板砖是谁排的。
  魏铭不由得意,崔稚瞧出了他这笑里面复杂的内涵,“魏大人,你怎么偷着乐呢?干什么好事了,跟我说说?”
  魏铭才不急着告诉她,“被你小丫瞧出来了?这事还没定,回头再说。”
  崔稚被他吊了胃口岂肯善罢甘休,正要缠着他说话,苏玲叫了他们,“邬生出来了!”
  邬梨大摇大摆出来了,接着葛青也口干舌燥地跑了出来,等到天黑的时候,温传也急急忙忙出来了。
  贡院门口点起了盏盏红灯,孟中亭还没出来。
  崔稚和松烟一道问了一圈人,这些竟然没个和孟中亭在同一字号考舍。
  按照乡试的规定,黎明开始答题,到了天黑还不能答完的话,给三支蜡烛,如果三支蜡烛点完还没做完,也要“扶出”,扶出就意味着,八成这位考生没有把题答完,没答完卷子,也就不要指望中举了。
  贡院外的气氛紧张起来,孟家其他人也都出来了,孟中亭始终没有动静,松烟都快急哭了,连孟中亮都看不过去了,说道,“你哭什么?平白添了许多丧气!乡试考个两三次还不是常事?小六头一回进场,写不完不是很正常吗?”
  他说得不错,放眼整个乡试,比魏铭和孟中亭年轻的人,还真就没瞧见,反倒是白胡子老翁有不少。
  这话说完,考场门口出现了第一个“扶出”的人!
  这说明三支蜡烛给的附加时间,到头了!
  接着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被拖了出来,崔稚不由道“完事了”,魏铭却说未必,“有些人很会用蜡烛,会用蜡烛的人比不会用的,还能多答一小会的题。”
  可孟中亭像是那个会用蜡烛的人吗?
  众人都在等着孟中亭出来,倒是魏铭一直关注了彭久飞,或者说是边小清。
  边小清在天黑了没多久就出来了,没人识得他,他绕到了贡院另一边,但现在,魏铭又瞧见边小清绕了回来,像是直奔他而来。
  他不是很想暴露身份,和崔稚他们错来了去,边小清两步到了他身前,正经给他行了个礼,眼下还有不少人在,魏铭赶忙扶了他,“不必如此!”
  边小清却道,“大恩不言谢,边某这些日要藏匿起来,或许能等来青天白日,或许就此浪迹天涯,若有机会,定报恩人大恩大德!”
  彭久飞没死,边小清等待的是事情发酵,如果一切顺利,彭家将会如同被抽了底梁的楼宇,看着万丈光芒,但垮塌就在一瞬之间,而如果事情被捂了下去,边小清也必须改头换面,彭家不会轻易饶过他,只怕连窦教谕都要跟着遭殃。
  魏铭见他终于想明白了,点了头,“惟愿诸事顺遂。”
  他负手而站,贡院前点点红灯在他背后连成一片大红的绸缎,边小清忽然觉得,此人必然能一举登科,这些璀璨的红灯,就是铺在他锦绣道路上的红毯!
  而自己,就算报了仇,也一辈子都脱不了戏子之身了,唯有不再有后代,免得祸害了后人……
  边小清再次向魏铭鞠了一躬,转身没入了人海里。
  魏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一转头,听见了松烟的惊叫,“六爷!六爷!”
  松烟和崔稚全都跑了过去,他往贡院前一看,孟中亭被两人左右驾了臂膀,“扶出”来了。
 
 
第408章 热锅蚂蚁
  孟中亭是被“扶出”来的,孟中亮当先摇了头,“不指望了。”
  魏铭不知道这个当哥的人,怎么下结论下的这么要紧,他跟着邬梨他们后脚往贡院前去,到了门前,却见孟中亭嘿嘿笑起来。
  “这……小六别是急傻了?!”邬梨吓了一跳,赶紧拉了魏铭,不少考生被扶出,大喊大叫或者泪流满面的情况都有,傻了的也不是没出现过。
  魏铭倒觉得不像,待到了孟中亭身前,听见孟中亭道,“赶在扶出前,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松烟和崔稚都是大松了口气,“写完了就好,写完了就好!”
  这样一来,总是还有希望的,魏铭和邬梨上前同他说话,邬梨是个心态好的,把自己做的什么破题承题都说了来,孟中亭听着细细咀嚼,魏铭拍了邬梨,让他不要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如何,还得看考官如何评定,没有谁的就是对的。”
  他这么一说,孟中亭才放下心来,大松了口气。
  接下来还有两场考试,今日考完的,立时抛在脑后不要再想,仔细准备后面的考试才是要紧的。
  贡院门前渐渐散去,最后扶出的考生也出来了,贡院大门紧闭,星星点点的红灯远去,众人也各自道别,回了下处。
  只是彭家人,没等着他们二爷。
  他们没等着彭久飞,也不出奇,毕竟彭久飞是与替考交换了身份,出来的是替考的人,彭久飞定然是从别的道儿出来的,可考之前,彭久飞吩咐,说是约莫也在出场前后出去,怎地现下一点影子都没有。
  尹组也晓得彭久飞的事,毕竟彭久飞买考的钱,有一半都是他出的,他觉得不对劲了,让人私下里搜寻,又不敢过于张扬,一直搜到快宵禁了,都没搜到。
  而彭久飞,竟然被人扔到了彭家后门口来。
  尹组赶紧使人给彭久飞抬回屋里去,可彭久飞昏着,脑袋后面还有一个血块,完全不清醒,人中掐了三遍都没用,最后还是一盆凉水让他睁开了眼。
  “我这是在哪?!”
  “在家呀,二爷!怎么回事呀!”尹组问他,彭久飞这才把记忆归拢了一下。
  他本来是要把边小清那厮掐死的,就在他快掐死那厮的时候,只觉后脑勺一疼,接着没了只觉,再醒的时候,被人五花大绑,困在黑窟窿里,哪里是哪里都瞧不见,嘴巴也被嘞了个严实,他挣扎了几下,有个人过来,并没见过,说让他老实点,等到考完了,自然把他放回去。
  边小清那厮,可是说了要用他的卷子辱骂朝廷的,他哪里肯坐以待毙,谁知那人照着后脑又给了他一下,这一下醒来,已经到家了。
  “考完了?”
  “考完了呀!”尹组也被他吓着了,“到底遇了什么事了?怎么被绑着扔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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