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药了?”卫韫问她。
谢桃嗯了一声,然后就定定地望着他。
“怎么了?”卫韫见她那样看着自己,便弯了弯唇角,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
谢桃裹紧被子,忽然弯起眼睛,笑起来。
她的笑声听起来有点傻。
“我感觉认识你之后,我的生活就好像变得越来越好了……”
她忽然说。
“我今天有点不开心,但是又好开心……”她皱着眉头,抿着嘴唇好一会儿,又说,“我觉得好幸运呀,遇见你,还有谢澜和老奚。”
卫韫在听见其他的两个名字时,唇角的笑意稍稍有些收敛。
“谢澜?”
他挑了挑眉。
老奚他知道,是她口中的那位所谓的老神仙,却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今天就是他把我送到医院的……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他背上了,他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经过今天的种种事情,让她对谢澜又有了新的认识。
那看起来似乎是一个神经大条的少年,但实际上,他也有着极为细心的一面,也是一个赤诚善良的人。
卫韫揉了揉眉心,在听见她的这句话时,他一顿,忽而冷笑了一声,“他敢背你?”
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冷意。
谢桃见他变了脸色,说话都有点结巴了,“那,那不是我生病了嘛……”
她的声音听起来细弱温软,像是一个小可怜。
卫韫一时间内心里所有的情绪都被这样一句话给彻底平复了下来。
如同在寒凉的夜里,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下来,冷透了四肢百骸。
他望着铜佩的光幕里的那个女孩儿仍有些苍白的面庞,半晌才轻轻地叹,“终归,不是我在你身旁。”
带着几分莫名的怅惘,几分遗憾。
便是连她生着病,他也只能如今日这般坐立不安,却始终毫无办法,只能等着她的回复,只能等着她来告诉他,她已无碍。
“卫韫,我昨天晚上是不是说过,”
谢桃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年轻公子垂眸,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她抿了一下嘴唇,又弯起嘴唇,对他笑,“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可以找到办法的……”
片刻,她的笑容像是有点勉强起来,她的睫毛颤了颤,“要是,要是找不到……你不是也说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陪着我吗?”
即便话是这么说的。
但是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这样看得见,却始终触碰不到彼此的联系,终归只会令他们两个人走向越来越痛苦的局面。
但是这个时候,无论是她,还是他,谁都没有要退却的意思。
漫漫前路等待着他们的,到底是荒原还是绿洲?
那要试了才知道。
卫韫从不是轻易退却的人,他也从不是那种会选择逃避的人,这多年来,无论是对待什么事情,他皆是这般一往无前。
而谢桃,亦如是。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两个人是相似的。
“我知道了。”
最终,卫韫说了一句。
他的嗓音莫名的有些哑,看着她时,目光柔和如涓涓春水般波光动人,“你还生着病,要早些睡,裹好被子,不要再受凉了。”
和风细雨般的叮嘱,停在谢桃耳畔,令她又开始傻傻地笑起来。
“嗯……”
她抓着被子的一角,望着手机屏幕里的在昏黄灯影下侧脸仍旧清隽得犹如一幅画般的年轻公子,仍是那样令人心动的模样,她有点舍不得挂断。
他怎么……这么好看啊?
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样的人存在?
“睡罢,桃桃。”卫韫对她弯了弯唇角,又一次耐心地说。
谢桃抓紧了被子,“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嗯?”
“你今天……也还是好好看啊。”
她说完就直接挂断,然后捂紧了被子,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她又不争气地红了脸。
“……”
毫无预兆的,卫韫又一次被谢桃这样一句忽然的话给弄得耳廓发烫。
半晌,他垂下眼帘,轻轻地笑了一声。
但就在此刻,忽来的一阵风拂过他的脸颊,他唇畔的笑意骤然收敛,眉目一凛,迅速后仰,躲过了一把泛着含光的长剑的突袭。
闪身之际,他快速地一跃而起,在忽然出现的那人剑锋再次袭来的时候,宽袖微扬,手腕翻转,掌风迅速落在了那人的肩胛骨。
那人后退了两步,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然后便扔了自己手里的长剑。
长剑应声落地。
卫敬此刻匆忙赶来,站在廊下时,忙唤:“大人!您没事吧?”
那人看了一眼自廊下匆忙跑来的卫敬,而后便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卫韫,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叹了一声,“大人的武功,果然未曾退步。”
“我不是每次都会对你留有余地。”
卫韫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墨绿长袍,神色轻松的男子,那双眼睛里光影明灭,晦暗不清。
“盛月岐。”
作者有话要说: 修奔现通道的关键人物来了,奔现还会远吗?安排!!!
第41章 终于见面(捉虫)
在这当今世上,极少有人知道骁骑军的存在,因为这注定是一支存在于黑暗里的势力。
而关于骁骑军的首领,便是连当今的启和帝也并不知晓其人。
启和帝求骁骑军而不得,便只能从手握骁骑令的卫韫身上下手。
无论是启和帝,亦或是知晓骁骑军的太子,信王等人,他们谁也想不到,那传闻中神秘无比的骁骑军首领,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此刻这身着墨绿长衫的少年披散着一头用金丝与墨绿线绳绑起来的无数个辫子,额前的抹额是鸦青与墨绿相间的颜色,中间还嵌着一块由玉质底座托着的亮闪闪的宝石,一张面庞轮廓深邃,并不像是大周朝的人,他立在卫韫的院子里,脚边躺着一把长剑,他抱着臂膀,神色淡然地对卫韫笑道:“大人武功奇高,却总藏拙,倒是可惜了。”
“在郢都,武功是最无用的东西。”卫韫步上阶梯,在凉亭里重新坐下来,斟了一杯茶。
盛月岐一听,挑了挑眉,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而后才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我听说大人在寻我?”盛月岐自顾自地走到了凉亭里,在卫韫的对面坐了下来,倒也是毫不避讳。
卫韫不可置否,“你却是出现得足够及时。”
盛月岐此人生性恣肆,行踪不定,一般无人可轻易寻找到他的踪影,卫韫原以为,此次寻找他,必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却不曾想,他竟先自己送上门了。
“有些事,需要你帮忙。”卫韫说。
盛月岐听闻他这话,眼眉间瞬间了多了几分惊异,而后便又弯了弯唇,“向来是我求着大人帮忙,这次却是大人找我……真稀奇。”
“大人不妨先说说看?要我帮什么忙?”
盛月岐说着,便自顾自地去拿摆在桌面上的茶壶,想要给自己倒一杯茶,却不想,茶壶移开,便让他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枚摆在卫韫手边的物件。
那赫然,便是一枚铜佩。
他僵了一下,像是有点不敢置信似的,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在卫韫还没有开口的时候,他便猛地站起来,指着那枚铜佩,脱口而出,“大人怎会有此物?!”
卫韫见他指着那枚铜佩,一副惊异的模样,他亦是瞳孔微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当即问道:“你认得此物?”
盛月岐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他站在那儿,浑身僵硬,眉头皱得紧紧的,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紧张之态。
“盛月岐。”
卫韫瞥见他的神情,便知晓此事并不简单,于是他盯着盛月岐,道:“你最好不要隐瞒。”
“不过一时错认罢了,大人何必弄得这般风声鹤唳的,这可并不像大人你。”盛月岐的神情有一瞬凝滞,但很快,他就又露出一抹笑容来,好似方才的失态不过是一时的幻觉似的。
他理了理衣袍上轻微的褶痕,又坐了下来。
“是错认,还是,”
卫韫拽着铜佩的穗子将它摆在盛月岐的面前,“你本来就清楚它的来历?”
盛月岐的目光落在那枚铜佩之上,渐渐的,他嘴角的笑意消失。
“大人想让我帮忙的事情,是否与此物有关?”
最终,他并没有回答卫韫的问题,反而问道。
卫韫定定地看着他,并没有否认。
“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铜佩罢了。”盛月岐抬眼再一次看向卫韫,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卫韫,像是不愿错过他的任何一点情绪的表露。
他似乎是想以此判断些什么。
“盛月岐,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卫韫却轻易地看透了他此刻的想法。
盛月岐闻言,果然神色一僵。
半晌,他才道:“大人不若先与我说一说你是如何得到这枚铜佩的罢。”
对于盛月岐,卫韫并不能说是绝对的相信,比起那种无所依附的信任,他更看重的,是掌握旁人的弱点。
而盛月岐的弱点,正好被他握在手里。
再加上此时也已经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所以他只能选择将这枚铜佩的来由,以及与谢桃相识的大致事情都选择对盛月岐和盘托出。
而盛月岐在听了卫韫和他说得这番话之后,整个人都愣了,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可能啊……”
盛月岐忽然喃喃了一声。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拿卫韫手上的那枚铜佩,却被卫韫躲了过去。
“大人若不给我瞧瞧,又让我如何确定啊?”盛月岐说。
卫韫闻言,顿了顿,而后便将手里的那枚铜佩递给了他。
盛月岐迫不及待地把铜佩接过来,借着檐下点燃的灯火,他将那枚铜佩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甚至还用指腹一寸寸地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发现上面的浮雕凤凰似乎断了尾羽,他在那块明显的断裂痕迹上摸了摸,半晌才轻轻地道:“果然如此……”
“看来,你真的认识此物。”卫韫一见他这般神色,便已经确定了。
彼时夜幕低垂,疏星点点,院内一片寂静,偶尔有夜风吹动树影的簌簌声响,而盛月岐抬眼看向卫韫的目光,越发的复杂。
“我找了这东西很久了,却不曾想,竟落在了大人你的手里。”
良久,他忽然弯唇一笑,轻叹一声。
“大人知道我在躲着一个人,故而这多年来,都无法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阳光下……”
他忽然说起了这件往事。
“大人可知,那是个什么人?”
卫韫理了理宽袖,垂眸时,神色不清,“你若不说,我又如何得知?”
盛月岐笑了笑,像是藏在心里多年的事情终于有了见光的一天,他双肩一沉,反而有些轻松,“是个女人啊,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女人……我要是被她找到了,可能会被她弄死。”
“女人?”
卫韫眉心蹙起,他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夜在深巷中出现的那个神秘女子。
难道是她?
“大人不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盛月岐对着他笑。
“什么?”卫韫问。
盛月岐喝了一口茶,看着卫韫时,那双眼睛里多了几分意味明显的揶揄,“与你相识的那个异世界的人……是男是女?”
卫韫一僵,但也仅仅只是片刻,他便抬眼睨他,神情微冷,“与你何干?”
“看来……是名女子啊。”盛月岐了然地笑了一声。
他摇了摇头,忽然开始慨叹:“我本以为大人你这辈子,合该是孤身一人的,却不曾想,你这般冷情冷心之人,竟也有动心的时候?”
盛月岐一向以为,卫韫应该是属于没有感情,冷漠疏离的那种人,但如今看来,却是他当初看岔了。
他忽然开始有些好奇,那名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要我说,大人何必喜欢什么异世界的女子,这郢都,这天下,多得是风姿无限的美人,大人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盛月岐说着,随手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但见卫韫看向他的神色越发的冷,他便把咬了一块的糕点放回了碟子里头,清了清嗓子,说,“在大人这里见到这枚铜佩,说实话,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这么些年,我都快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古代人了。”
他忽然说。
而卫韫在听见他的这句话时,他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当即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盛月岐,那双眼瞳里一瞬多了几分惊异。
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猜测,霎时便如石子击水荡起的涟漪般,层层涌动。
“我真的没有想到,最先知道我的这个秘密的人,竟然是你啊大人……”盛月岐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可倒好,又被你抓住了一个把柄。”
他这样的语气,像是自嘲。
“如你所想,我与你那小女朋友一样,原是异世界的人。”
盛月岐不再避讳着,便很自然地说话间就用了现代才有的词汇。
他的确是一个现代人,是一个实打实的穿越者,还是魂穿的那种。
在十九年前穿越到了这个大周朝,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所谓骁骑军首领的儿子,长到五岁就开始被迫习武,甚至研习异族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