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喜欢的零食,她也甘愿送给街上流浪的流浪猫狗,甚至蹲在路边乐呵呵地看着它们,一看就是一下午。
她也经常会把自己喜欢吃的糖果送给隔壁孤寡一人的老阿婆,甚至还用稚嫩的嗓音把妈妈给她讲过的故事再跟老阿婆讲一遍,见老阿婆笑得露出缺了牙齿的牙床,她也会跟着笑。
一颗纯善的心,永远都是这世间最难得的。
老奚见证了她的过去。
但遗憾的是,当她的家庭彻底破裂的时候,那所有的平静便被打碎。
那夜,她的父亲一去不返,小姑娘哭了一整夜,最后跟她的妈妈坐上了来南市的火车。
就在来南市的那天,她弄丢了她最喜欢的那只瓶子。
被弄丢的老奚被困其中,也没有办法提醒她,然后瓶子被人捡起来,直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后来颠沛许久,他才被谢澜捡起来。
“等等……老奚,你的意思是,桃桃妹先捡的你?”
谢澜听老奚讲完,摸了摸下巴,问了一句。
看见老奚点了点头,他忽然“噗嗤”一声,开始捶桌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就是说,桃桃妹捡了你,但是从头到尾一点儿要打开瓶子的意思都没有?”
“……”
老奚的脸都木了,他半晌才憋了一句,“她若是打开了,便没你什么事了。”
谢澜笑到不行,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然后说,“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桃桃妹了?要不是她,我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儿捡破烂儿呢?”
老奚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的谢桃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将银行卡装好,然后在快递公司那儿填了地址,寄给了郑家。
走出来的时候,谢桃站在门口,忽然松了一口气。
像是一团积聚在心里多年未散的阴云终于化作了一团雾气渐渐地消失无踪一般,此刻的她,眉眼微扬,终于显露出几分轻松的神色。
特意去超市里买了点零食,然后谢桃就飞奔回家了。
彼时,卫韫方才从禁宫里回来,卫伯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直到卫韫进了书房,他停下来站在院子里头,也还是迟迟没有开口。
“卫伯你这是怎么了?”卫敬见他神情有异,便开口问道。
卫伯轻咳了一声,略扫了四周一眼,而后便凑到卫敬跟前儿,压低声音道,“今晨大人出了府,我便去收拾他的寝房,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卫敬问。
卫伯把手往嘴边挡了挡,小声道,“大人的被子……不见了。”
大人……的被子不见了?
卫敬有点懵。
下一刻,他拧起眉,“难道有刺客来过?”
卫伯“噫”了一声,摇头,“哪个刺客会偷走大人的被子?”
“那便是贼?”卫敬又道。
“哪个贼会只偷被子?”卫伯发出直击灵魂的疑问。
“……”
“……”
两人面面相觑,两脸懵逼。
卫韫进了书房,方才坐下来片刻,手里的密文还未看,便察觉到他衣襟里的铜佩在发烫。
他取出来时,铜佩上星盘转动,光幕出现。
女孩儿的面容,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然后,他就听见她急切地说,“卫韫卫韫,你快点把香给点上!快点快点!”
“……”
卫韫只好将那锦袋里的金粉倒了一些在香炉里,而后以火折子点燃。
浓烟忽然弥漫了一整间屋子。
再聚起来的时候,渐渐地凝成了一抹越来越清晰的身形。
下一刻,女孩儿的身影从浓烟里彻底显现出来,猝不及防地,整个人都落在了他的怀里。
她抱着一袋子的零食,坐在他的腿上,显然还有点懵。
一时间,四目相对。
气氛凝滞。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见面就直接坐人腿上的桃桃:我我我是起来还是不起来???
一见面就直接被人坐了腿的卫韫:我是推开还是不推开???
第44章 小女朋友(捉虫)
屋内的烟渐渐地淡去,周遭的一切开始变得越发清晰。
谢桃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卫韫的怀里钻了出来,如若不是卫韫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还险些摔在地上。
脸颊有点泛红,谢桃抱着一袋子零食,站在他身旁,半晌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卫韫轻咳了一声,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一下,他站起身来,走过去掀了流苏帘子,又转身看她,“过来罢。”
谢桃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清他泛着莹润华光的玄青色衣袂。
黑色的鞶带嵌着精致的玉扣,将他的腰身衬得更细了些,脊背亦是如松般挺直。
宽肩窄腰腿又长,又让谢桃晃了一下神。
流苏帘子后,是书房的里间。
里头陈设极简,谢桃抱着零食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幅水墨画。
朝云叆叇,绵延山色在其间若隐若现,河间轻舟,披蓑老翁撑杆前行,自有一种朦胧缥缈之感,极具意韵。
谢桃偏头,就见雕花的窗棂外临着回廊,廊外又是婆娑树影,檐角铜铃。
里间里已生了炭火,这是卫韫一早便嘱咐了卫伯的。
坐在桌前,卫韫将放置在风炉上的茶壶取下来,拿了一只釉色匀净的天青色茶盏,手腕微动,将散着白色热气的茶水倒在了茶盏里。
“时间正好。”
他将茶盏推到谢桃的眼前,“坐下。”
谢桃听了,果然乖乖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她把自己的一袋子零食放在桌上,然后伸手去捧那茶盏,稍有些烫的温度透过杯壁,直贴在了她的手心,令她有些僵冷的手多了些暖意。
“这是那日我命人藏的雪水煮的,试试罢?”卫韫道。
那日的雪?
谢桃一听,想到的,首先是在砚山上,与他同看的那一场初雪。
她捧着茶盏,点了点头,然后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淡绿色的茶水颜色极好,热热地往喉咙里一去,霎时便令她的四肢百骸都驱散了几分刚来时的寒气。
明明是热热的一杯茶,可味道却莫名总有一种凉沁之感,却也非是薄荷一般的味道,轻轻浅浅的,带着茶叶特有的清香,回味之下,竟莫名也多了几分甘甜清冽。
“这是什么茶啊?真好喝。”
谢桃捧着茶盏,说着,就又喝了一大口。
“祁州的川山云雾。”
卫韫见她喜欢,便拿了她的杯盏,再替她倒了一杯。
这川山云雾向来珍贵,产量不丰,卫韫手里的这些,便是前些日子启和帝赏赐下来的。
卫韫不提这茶的难得,谢桃自然也不知道,她喝了好几杯,如牛饮一般,甚至还撕了一袋薯片吃。
“你尝尝呀?”她把自己的薯片凑到了卫韫的嘴边。
卫韫虽不动声色,但脊背却已稍有些僵硬。
像是犹豫了片刻,他那双眼瞳对上谢桃那双期盼的眼,他终究还是轻轻往前,吃了。
“好吃吗?”
谢桃见他吃了,就弯起了眉眼,然后又捧着脸问。
“……尚可。”
实则卫韫根本没注意那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我……”谢桃是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方才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一抹苍老的嗓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大人,您该用晚膳了。”
是卫伯。
卫韫听了,便道,“将晚膳送过来罢。”
卫伯似乎是愣了一下,“大人要在书房用膳?”
“嗯。”卫韫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他对上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儿的那双圆圆的杏眼,似乎是顿了顿,便又添了一句,“多添一副碗筷。”
“……是。”卫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了。
难道今日国师府有客人来?
那又为何不将晚膳设在饭厅?
卫伯心里犯了嘀咕,他凑到廊下站着的卫敬身边,道,“卫敬啊,我方才听见大人书房内……似乎有女子的声音?”
卫敬皱起眉,腰杆挺直,“不可能!”
“……我也不大相信,但是我真的好像听到了点儿音儿?”卫伯“嘶”了一声。
“不可能!一定是您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了。”卫敬斩钉截铁。
大人的房内会出现女子的声音?
这绝对不可能。
“……”
卫伯被他这一句堵得吹胡子瞪眼,直接一甩袖子,就往后厨去了。
卫敬在后头摸了摸后脑勺,咳嗽了一声。
“卫敬。”
彼时,耳力向来极好的卫敬听见了门内传来卫韫的声音。
他当即凝神,连忙步上台阶,凑到门边,应声道,“大人。”
“你去院外守着。”
他只听见卫韫说了这么一句。
???
卫敬有点懵,但还是应了一声,然后就抱着剑转身往院外走。
将卫敬支走后,卫韫回头,便见谢桃正站在墙边的古董架子边张望着,还时不时地伸手摸两下,但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也没敢多碰。
“都是文物啊……”谢桃看着这一架子的东西,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钱币一枚枚掉下来的声音,清脆悦耳。
“应该是算不得的。”
卫韫抿了一口茶,开口时语气平淡。
谢桃听了,便回头看他,“为什么呀?”
“夷朝之后,你所在的那个时空与这里产生了巨大的偏差,换句话说,夷朝之后,这里存在的一切,在你们那边,都不存在,于是这些东西若是到了你们那边,也不过算是稀奇了些,并无历史依托。”
这是卫韫这多日来,研读了所有谢桃给他送来的那些林林总总的书籍之后,基本确定的事情。
似乎从夷朝之后,他们所在的两个时空,便再无任何关联。
“这样啊……”谢桃点了点头,像是听明白了他的话。
“你若是要带些走,倒不如带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他手里握着茶盏,唇畔多了几分笑意。
“……我,我没想带走。”谢桃干笑了一声。
但说起钱的事情,她却忽然想起了在医院那天的事情。
“谢澜借了钱给我,我已经把郑叔叔的钱都还了……”
她还跟他说了老奚和谢澜让她去小酒馆工作的事情。
卫韫听了她的这些话,却是忽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那么不轻不重的一声,却让谢桃忽然住了声。
他的眉眼里似乎稍冷了几分,像是苍翠的枝头忽然凝了霜花儿一般,教人心头一凛。
“他借你,你便要,我送你,你却不要?”
他的嗓音清冷无澜,“谢桃,这是何道理?”
谢桃愣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摆手,“我没有……”
“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叩了叩,听见她出声,便抬眸,瞥了她一眼。
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那不一样啊。”她垂着脑袋说了一句。
“不一样?”
卫韫扯了一下唇角,忽而笑了一声,莫名有些凉,“我倒是想听一听,他与我,究竟有何不同?”
“本来就不一样。”
谢桃支支吾吾了好半晌,脸都憋红了,她的嘴唇抿了又抿,鼓起勇气开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睫毛一直在发颤,就连声音也有点不稳:
“我,我多喜欢你呀……”
此刻她的脸色便好似春日里那枝叶间绽开的雪白花朵在几个朝暮间,渐渐地添上了几分浅淡的粉,又在一个黄昏后,染上了晚霞的绯。
卫韫何曾料到,她竟会忽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他方才要去端茶盏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修长的手指指节微屈,那张如玉般无暇的面庞上多了几分难言的异色,他脊背僵硬,耳廓又一次有了轻微的烫意。
好似是桌上那风炉里的炭火烘烤出的几丝热气儿顺着他的耳廓,直接窜进了心里,渐渐地越发滚烫起来,灼烧得他一时几乎乱了方寸。
“你……”
他半晌,薄唇微动,却只一个字,便再难说下去。
“因为这个……我就更不好意思借你钱了呀。”
谢桃终于说出了后半句,她的脑袋几乎要低到桌子上去了。
这说起来,她也不过是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而这种刚开始时的小心翼翼,是无法避免的。
有许多事,对其他人反而好开口,但一旦面对起他来,却又总令她踌躇起来。
谢桃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卫韫却忽然站起身来,绕过谢桃,在她身后的那个紫檀多宝柜边停下来,然后伸手打开柜门,又拉开一直抽屉,从其中取出来一只被装满了的锦袋。
他回身,直接扔在了谢桃面前的桌上,发出极重的声响。
锦袋的线绳没有收得很紧,所以谢桃一眼就看见了半开的锦袋里露出的金元宝的一角。
这锦袋她也很熟悉。
可不就是她之前还给他的那一袋吗?
她眨了眨眼睛,还没开口,就听见他忽然道,“拿了这些,去还了欠他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