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美人——久岚
时间:2020-01-26 09:35:49

  梁达呵了一声,示意小公子:“从嘉,你来说。”
  小公子名叫梁从嘉,他手背在后面,慢吞吞道:“你这道响皮肉虽然肉皮很脆,但瘦肉吃起来却有些柴,炖的时辰没有掌握好。而味道既没有赵大哥做得甜酸合宜,也没有叶大哥做得浓郁,这样的菜怎么能上菜谱呢?”说完朝祖父一看,“我说的对吧。”
  王海观脸色难看极了。
  梁达道:“你看,从嘉都吃出来了,你自己该知道原因了……不过你也别着急,就算是你四师兄,也是在酒楼学习半年才开始掌勺的。”
  看着师父淡淡的脸色,王海观心头怅然。
  他一直都很难认同自己,所以前几年都没有收他,也许对师父来说,根本就不记得他曾经来求拜过几次!
  他做得菜就那么让人记不住吗?
  陈大鹏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师妹,你怎么不进去?”
  孟溪吓一跳,回过身:“九师兄。”
  “阿溪,你来了?”梁达朝门外看,“快进来,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吹风呢?”
  孟溪就跟陈大鹏走进去。
  王海观过来见礼,脸上并无笑容。
  梁达却是笑眯眯道:“海观,你可以向你师姐多学习,她调味的本事一流,就是奇峰也难比得。差就差在基本功上,所以还得多练练。”
  让他向她学?王海观不屑,但表面上答应一声。
  梁达又问孟溪:“菜谱看得如何?”
  孟溪道:“看了一小半,我还在跟着义兄认字。”
  “你字认不全啊?”梁从嘉噗嗤笑道,“不如我教你好了……”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梁达嘲笑孙儿。
  “还不是你不给我请好夫子,”梁从嘉跳脚,“现在这个张夫子会教什么,你就是不想让我当官!”就这个张夫子的本事,他跟他学了,恐怕连秀才都考不上呢。
  “哦,那你去蒋夫子那里念好不好?”梁达慢悠悠道。
  梁从嘉立刻闭嘴了。
  孟溪看着奇怪,低声问:“蒋夫子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识渊博吗?”
  梁从嘉低语:“是,但他会打人啊,我家隔壁有个小少爷也在他那里念书,后来被打得不念了。”
  孟溪呆住。
  她当然知道蒋夫子严厉,可没料到严厉到这个程度。她想到了义兄手背上的伤,该不会他也一直在被打吧?
  梁从嘉又哼了哼,对梁达道:“等爹爹回来了,我让爹爹重新给我请个夫子。”说完气呼呼得出去。
  这死小子就是找打!
  梁达心想,官有什么好当的?当得好,飞黄腾达,当得不好呢?
  呵……
  梁达摇摇头。
  孟溪切葱姜丝的时候,问陈大鹏:“九师兄,师父的儿子去何处了,我从来没有见过。”
  “他啊,他可厉害着呢,我们用得各种调料就是他亲自买来的,味儿要比寻常的正,听说他是在西域打通了一条路。为此他想去京都开调料铺,甚至是开酒楼,可惜师父不同意。”
  说起这个,孟溪确实觉得蹊跷。
  凭着师父的手艺,如果在京都开酒楼,定然是财源滚滚,可他偏偏只开在盐镇,几十年都没动过。
  “师父为何不同意?”
  陈大鹏道:“这我就不知了……就像当年大师兄想去当御厨,师父也不肯,可大师兄已经出师,师父也管不着了,只好任由他去。”
  正说着,几位师兄陆续来了,便收住话头。
  回到家,孟溪惦记着蒋夫子打人的事,急忙去找孟深。
  “哥哥,你今日有没有挨打?”
  孟深:……
  她怎么知道他又差点挨打了?不过他已经基本弄清楚蒋夫子的招式,但凡蒋夫子的戒尺一下来,必定能躲掉,然后答对蒋夫子的题,他就不会再动手。
  “他怎么敢打我?”孟深挑眉,“你在想什么呢?”
  是吗?
  孟溪盯着义兄看了看,心想义兄这种性子,想来也不会愿意挨打的。如果真的天天被打,恐怕他早就恼火的不去了。
  她放心了。
  趁着她在的时候,孟奇过来找孟深。
  孟深问:“何事?”
  “阿深,你能不能当我的御多?”御多是跟在新郎身边,一起去接新娘的。
  听到这话,孟溪放下笔看向义兄,她直觉他会不肯,这样她就会劝一劝他。因为在孟家,孟深是这年轻一辈里跟堂兄最亲的男儿,虽然他是父亲的义子。
  谁料孟深道:“好。”
  孟奇极为意外,高兴极了,搓着手道:“好好,那你那日记得留在家中。”
  “嗯。”
  孟奇告辞而去。
  孟深低下头,对上孟溪诧异的眼神,他挑了挑眉:“如果我说不,你肯定就要来烦我了,是吗?”说不定不止烦他,还不烧菜给他吃呢。
  孟溪笑:“嗯,你知道就好。”
  眼中有些狡黠,难得的调皮,孟深感觉心弦动了动,眸色不知不觉变深了。正想伸手去捏捏她白里透红的脸,孟溪却又低下头开始写字。
  他就只看到了她修长的脖颈。
  在这里写了半个时辰的字,孟溪出来后竟发现堂屋里亮着油灯,走过去只见祖母,大伯大伯母都在,他们在商量请哪些人。孟溪在门口听了会儿,暗道都是一整年没见过的,有什么堂祖父一家,表祖父一家,还有大伯母住在邻县的娘家等等。
  前世没那么热闹,这一世过得好了,心情也不一样。
  孟溪笑笑走了。
  倒是早上,王氏把他们叫到一起:“那天要来好些客人,你们都去扯一身新衣服吧。”
  孟竹早就这么想了,立刻道:“好!”
  孟深却淡淡道:“扯新衣服?大伯母出钱吗?”
  这小子就是讨厌,不过是自家儿子成亲,王氏一摆手:“对,我出,你们有看上的衣料就买吧,早些找个裁缝做好。”
  口气倒大,她不知道那些上好的锦缎得多少钱吧,所谓的出钱,大概就是买那种勉强能穿得出去的衣料。孟深手指轻抚了一下身上的棉袍,可怜他一个侯爷竟穿这种破烂!
  孟竹拉着孟溪:“现在去吧。”
  孟溪嗯一声,堂哥的大喜之日,是该穿得体面点儿,正好义兄也休息,她道:“早些买好,我还能赶在午时前去酒楼。”
  四人前往街上的锦缎铺。
  来到其中一家,孟奇指着一块湖绿色的衣料说:“阿深,你看这个行不?颜色好看,你做御多……”
  “啥,你让他做御多?”孟竹的脸都绿了,哥哥是不是傻,他长什么样,孟深长什么样?两个人站在一起去迎新娘,不定别人怎么比较呢。
  孟竹都要被他哥气死了。
  “是啊。”孟奇完全没想那么多,在他心里,孟深是比较亲的人。
  孟竹头疼。
  “哥哥,你看如何?”孟溪也觉得这颜色不错,哥哥肤色白,穿上去肯定是丰神俊朗。
  孟深瞄一眼,极为嫌弃,估摸着这匹布大概也才上百文一匹。
  不过如果他要买几两银子一匹的,恐怕孟竹这死丫头会在铺子里大喊大叫,连带着他的脸都丢尽。
  孟深淡淡道:“还行。”
  他的选定了,又开始选两位小姑娘穿得,孟竹跟孟溪挑挑拣拣时,孟深盯着一匹盘金彩绣的锦缎看,心想孟溪长得清丽,平日里也穿得素淡,若是配上这等重彩,不知何等秾丽。想着,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她正跟孟竹说着什么,鼻梁高挺,睫毛纤长,笑着时,嘴角翘起来显得很甜,明媚又动人。
  他侧过头,又看了那锦缎一眼。
  此刻,他真买不起。
  两个小姑娘很快也选好,又去找了裁缝量体裁衣,之后,孟溪去往酒楼,其他三人则归家。
  看到儿子回来,孟方庆来到他屋里,神神秘秘的道:“阿奇,你马上就要成亲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把一本翻得有些破烂的东西递给他,“你好好看看,知道不?一定要看!”
  孟奇瞅一眼这面儿,暗道这好像是书啊。
  孟方庆拍拍他肩膀叮嘱:“阿奇,你必须成婚前看了,这样才能做个好丈夫。”
  孟奇心里犯嘀咕,无端端让他看这个,他又没有念过书,万一看不懂怎么办?
  看不懂就当不好丈夫了?那怎么对得起秀梅呢!
  孟奇皱眉,然后翻开第一页,果见上面写了好些字,他只能认出两三个来,当下急忙拿着这书去找孟深。
  “阿深。”他敲敲门。
  孟深难得休息,本想把话本看完,结果今儿一会去买衣料一会去裁衣的,没个消停了,现在孟奇又找过来。他把话本放好,打开门问:“怎么了?”
  “阿深,是不是打搅你了?”孟奇挠挠头。
  看他憨厚的样子,孟深忍住不耐烦道:“也不是,你找我干什么?”
  “刚才我爹给我一本书,说让我看看,我寻思我不认识啥字,不如你教教我吧,我爹说看了才能做个好丈夫。”
  什么书,还教做丈夫的?孟深一时也有些好奇,让孟奇进来。
  孟奇把书摊在书案上。
  看着像是年代很久了,这么破,孟深伸手翻开一页,只见里面有几行字,他看得片刻,神色莫测。
  难道堂弟也不认识吗?孟奇急忙往后翻:“说不定后面的就好认了。”结果后面并没有什么字,全是图。
  两个人脸色大变。
  “这这这……”孟奇惊得连翻了好几页,然而后面的图一个比一个露骨。
  此时要再不知道是什么那就是傻子了,孟奇啪得把书合上:“打搅了,堂弟。”
  “嗯,”孟深淡淡道,“你还是自己看吧,”
  “嗯。”孟奇飞快的跑了出去。
  孟深慢慢关上门,此时脸才红成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孟深:我幼小单纯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孟奇:对不住呜呜……
 
 
第25章 
  晚上两个人坐着一起吃饭,孟奇有些不好意思。
  他真不知道父亲给得是这种书,不然怎么可能拿去给堂弟看?堂弟还小,不知何时成亲,那不是害人?他自己看了都心猿意马。
  “阿深,”孟奇低声道,“我之前真不是故意的……”
  “别提了。”孟深皱眉。
  他一下午都没能好好看话本!
  孟奇看他脸色不好,便闭嘴了。
  晚上孟溪回来找孟深,倒是没有先写字,而是给了他一两银子:“最近天天都有客人点我的菜,这钱你拿去,我看宣纸快要用完了,你明儿去买些……买好点的,比这个白一点,好看一点的。”
  “罗纹纸吗?”
  孟溪并不知宣纸还有很多名字,疑惑的看他。
  “罗纹纸有素白色,也有浅黄色,且有一道道横纹,我看给你练字最佳,省得你把字写得张牙舞爪的。”意思是,那个横纹可以让她的字更加工整。
  “好,那就买罗纹纸。”孟溪点点头,挽起袖子磨墨,“我得快些把菜谱认全,之前都被小少爷笑了。”
  “哪个小少爷?”
  “师父的孙儿,叫梁从嘉。”
  “呵,他敢笑你,他识几个字啊?等到明年你去跟他比一比,看谁笑谁。”
  “哥哥的意思,明年我肯定能把字都学会?”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教的,”孟深挑眉,“坐下,先把昨儿学得写一遍。”
  越来越像夫子了,孟溪莞尔。
  不过这样会不会太耽误他温习?孟溪手一顿:“哥哥,蒋夫子教得东西应该是比较精深的,我每日过来占用你的时间,你还怎么念书?要不隔日一教……其实也不急,就算菜谱看不全,我挣的钱也足够了。”
  “无妨,我都能听明白,不必温习。”
  “我是怕……”
  “怕我通不过会试?”
  义兄已经落榜过了,再落榜一次,他怎么受得了这种打击呢?
  她一直都很关心这件事,孟深道:“如果我真的又落榜,你还会供我继续念下去吗?”
  “当然。”
  “要是一辈子都不中呢?”
  “不可能。”
  “人生在世有什么不可能的?”孟深的目光沉沉得落在她脸上,想要寻找出她养他真正的理由,“就是一辈子不中呢,一辈子也挣不到钱呢?你还供着我?”
  孟溪一怔。
  片刻之后,她道:“我不信哥哥会一辈子都不中,你这么聪明,我不信。”
  聪明吗?一抹笑意从脸上闪过,他很快又追问:“我是说真的,你会如何?”
  “那我就开一家酒楼,哥哥你来给我当账房。哥哥你反正有铜臭气了,想必算账也算得不错。”
  只是一句话,孟深脑中却立刻就浮现了这样的场景。
  夜深时分,他打着算盘告诉孟溪今儿赚了多少,她站在旁边微微笑着听。他说到二十几两银子时,她弯下腰,拨弄着手边的算珠,夸他算得一笔好账……
  打住!
  孟深回过神。
  他在想什么呢,打死他也不会去做账房先生的!什么铜臭气,他一身富贵气好吗?
  孟深斜睨她一眼:“你想多了,本……我就算到了绝路也不会给你去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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