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正气凛然,不可侵犯啊,孟溪忍不住笑。
眉眼弯弯,分外的甜美,他忽然很想伸手去碰触她脸颊,感觉一定是很暖,很软。
他好几次想这样了。
可没有一次是真的伸出手的。
他就这样看着,觉得心跳的很快,目光慢慢又落到她脖颈,她穿着盘领的枣红棉袄,领子扣得紧紧的,他再往下看,就看到了起伏的山峦。
即便是冬日,仍是有些明显。
他忽然想到那日她趴在自己身上,后背传来的柔软之感。
视线凝定了片刻,他猛地抬起头,暗道自己疯了吗,在想什么呢?一定是受那本图册的影响了!
孟深再不敢看,正襟危坐。
孟溪写完字,自己很满意,因为一天一天都在进步,不过却是跟孟深说:“我还是隔日来吧,就算哥哥你有才学,也不能懈怠的。”
“不……”
“就这么说定了。”孟溪转过身,拿着菜谱离开。
屋里只留下了她的香气。
第二日早上,孟奇在洗衣服的时候看到孟深也捧着衣服出来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的神情都很尴尬。
“阿深,我洗好了,你来吧。”
孟深沉着脸:“嗯。”
孟奇赶紧跑了。
孟深洗着衣服心想,幸好她说隔日,不然晚上再见到她,都不知如何面对。
这该死的图册!
这日早上孟溪去仙游楼时,看到里面格外热闹,她走进去就听到赵奇峰的声音:“小师妹,快来见过二掌柜。”
仙游楼是师父开的,他当然是大掌柜,那二掌柜难道是师父的儿子?孟溪想到梁从嘉说的“等他父亲回来”,看来是回来了,她急忙走过去:“见过二掌柜。”
梁易已经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父亲收了一个女徒弟,两个男徒弟。
男徒弟已经见过,这女徒弟……
目光刚刚触及到她的脸,梁易心头就是一动,饶是他走南闯北见过很多美人儿,这小姑娘的容貌也算是少有的,因她年纪尚小,五官不曾长开,再等上两年必定是沉鱼落雁。梁易微微一笑:“你就是孟溪?”
“是。”
孟溪抬起头,也看清了梁易。
这男子约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皮肤微黑,浑身上下透着精明能干的气息。
她发现小公子一点儿不像他,可能是像他的母亲。
“小姑娘做厨子着实罕见。”梁易瞄向她的手,“你可要小心些,别弄伤才是。”
这双手也生得漂亮,瘦长却不露骨。
“多谢二掌柜关心。”孟溪觉得他态度很和善。
梁易笑一笑,没再同她说什么,侧头跟赵奇峰道:“我带回来的香料都在仓库,你们看着用吧。”
“是。”
梁易就出去回梁府了。
他其实是刚刚到盐镇,把马车上装载的东西送到仙游楼后才去见他父亲。
梁从嘉高兴的扑到他怀里:“爹爹,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惨了……”怕被祖父听见,压低声音道,“祖父就会欺负我,之前不给我饭吃就算了,请得张夫子也很讨厌,每日不知道教些什么,爹爹你要替我做主。”
“死小子又在讲我坏话?”梁达喝道。
梁从嘉马上躲到父亲背后。
梁易笑一笑:“父亲,从嘉要念书,你怎么就跟他过不去呢?”
是他们父子俩跟他过不去吧,一个个都不愿意学厨!梁达恼道:“真要念书就算了,你听听他说什么?要当官,其心不正。”
当官怎么心就不正了?不正的话,那天下学子如何自处?哪一个不是奔着功名去的?梁易不同意,但也没有当面表达出来,抱着梁从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父亲,我这回发现了一种香茶,如果去京都卖,一定好卖,这茶是徽族人种的,之前并不愿意拿出来,我好说歹说……”
“你就是想去京都开铺子吧。”
梁易放下儿子,略微坐直了:“父亲,这些年我一直都听你的话,从来没有越雷池一步。现在我都三十六了,已近不惑之年,父亲就不能支持我一回吗?”
梁达不说话。
“我知道父亲是因外祖父之事对官场忌惮,可我是去开铺子,又不是去当官,能跟官场扯上什么关系呢?父亲,你就让我试试吧,我真的不想一辈子待在盐镇,我希望父亲你能名扬天下,我们梁家的厨艺能一代一代传下去,直至百世。”
“在盐镇也一样,没见我收徒弟吗?”梁达冷笑一声,盯着梁易,“也罢了,你今日跟我这么说,也是给我这个父亲以尊重,其实凭你的本事,你自己想开谁拦得住?这些年你本来就积攒了不少钱财,我管得着你吗?”
梁易一笑:“父亲知儿子孝顺就行,”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半跪下来,“父亲,儿子真的是为梁家着想,父亲就不想梁家越来越兴旺吗?”
看着儿子诚挚的眼神,梁达心想,也许他是年纪大了胆子越发小了,不像这孩子,始终是积极勇敢的,想去外面闯荡,他叹口气:“你想开就开吧,不过从嘉得留在我身边。”
梁从嘉急忙抱住父亲的腿。
结果梁易道:“从嘉,你祖父是真心疼爱你,你就留在盐镇吧。”
梁从嘉哇的一声哭了。
“父亲,那酒楼如果开张的话,你的几位徒弟……”
梁达瞄他一眼:“看他们自己,毕竟是条财路,再说你这酒楼新开张,也不能少了大厨。”
京都的富贵子弟比起盐镇那是多得多,所以当然是一条财路,日进斗金也难说的。
梁易笑了:“父亲还是疼我的。”
梁达冷哼一声,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
因堂哥娶妻,家中事情多,一是有远房的亲戚来要招待,二是成亲当日要在家中设宴待客,粗粗算来有十几桌,虽然不用她动手,可她始终是厨子,好歹能出点主意,比如定个菜谱之类。
故而孟溪向赵奇峰告假。
赵奇峰笑道:“大好事,你就在家中多待两日吧,师父必然也会同意。”
“多谢师兄。”
叶飞青听见,询问:“你们家当日可缺厨子?”
“已经请好了,”孟溪揶揄,“像十二师兄这样的,我们家可请不起。”
作为仙游楼的大厨,有时也会被人请去府上做菜,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来酒楼吃饭的,但这价格就昂贵了,听说去一次得二两银子起。然而,孟奇的聘礼钱也不过才二十两,怎么可能拿这么多银子来请厨子?
“如果你愿意,我分文不要。”他朝她眨眨眼。
男子生就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惹得孟溪脸颊发红,不过她晓得师兄多半是在开玩笑,再说,就算不是,她也不想欠这人情。
“不用了,师兄。”孟溪摘下包在头上的巾帻,“十几桌,得累坏师兄你,大伯母已经请了四位厨子。”
普通的厨子,四个人都不如他一个人贵。
叶飞青只好作罢。
吉日前一天,亲戚就来了,因为不提早来的话第二日赶不及,来一趟得走半天的路。至于为什么不坐车,当然是因为穷。
跟孟家一样,孟家的亲戚就没有不穷的。
傍晚孟深回到家,就看到屋子里好些人,他倒不是很陌生,这些亲戚不算是远房,就是祖父的哥哥这一家,还有王氏的娘家兄弟。但人数不少,什么大堂哥,二堂哥,还有什么堂姐,堂婶,表弟等等,孟深头疼,并不想见,掉头就走,结果就听到老太太的声音传出来。
“哎呀,我们阿溪可厉害了,现在在仙游楼做厨子,你们晓得不?光一个月就二两银子呢。”
“哇!”那些人发出一声惊叹。
“不止二两银子,而且做一个菜都有钱分,有些是十文钱,有些能分几十文钱。”
“哇!”那些人的惊呼声更大了。
有个尖细的声音道:“阿溪竟然这么能干?我去年过来,也不见她烧个菜……”
“那可不,阿溪是天才。”王氏炫耀的道,“她从小放调料就准,这你知道的吧?之前是不肯烧,后来想明白了就去拜师,结果人家梁师傅马上就收为徒弟了,连比试都不曾。如今她可是梁师傅的爱徒,阿竹做糕就是跟她学的。”
一个月二两银子对于穷人家那是多大的刺激!
平时他们省吃节用,一年也存不下几两,别说还不止这么多。
“阿溪现在在何处?”有人问道,“快叫过来给我们瞧瞧啊,这孩子今年十四了吧?”
“跟阿竹在厨房烧水,等会端给你们喝。”
“可不敢劳烦了,能挣这么多银子的手,还能去烧水啊?不得供起来才行。”
众人都笑起来。
“阿竹今年也十五了,可曾许配给谁家?”
“没呢,等阿奇成亲之后,我就要好好给她挑了。”
“我看她们俩都可以定亲了……”有个妇人的声音道,“老太太,你瞧瞧我们家阿岩怎么样?他比阿溪大三岁,在粮油铺卖油,你看这厨子也少不了油的,对吧?”
叫阿岩的是王氏哥哥的儿子,孟深印象里他是长得又黑又瘦,两只眼睛却像铜铃,就这样的歪瓜裂枣,也好意思提?还卖油,怎么不说种米,卖盐的呢,对了,还可以说挑大粪种庄稼的,哪一个不能硬扯上去?
正想着,孟溪跟孟竹提着水壶过来了,要去拜见长辈顺便倒茶给他们喝。
孟深看她穿着杏子红的新袄子,下面是一条月白色棉裙,领口有几朵缠枝梨花,越发显得人淡雅清美。他心想,这孟家没一个脑子好的,老太太年纪更是大了,万一糊涂了真答应怎么成?
长兄如父。
他必须得去听听。
孟深一撩衣袍抢在孟溪前面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当好爹的责任,给妹妹好好挑个丈夫,知道吗?
孟深:你找打?
作者:你自己说得啊。
孟深:呵呵。感谢在2019-12-09 11:26:07~2019-12-11 10:5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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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孟家的亲戚都晓得孟深是二房收养的义子。
此时他一出现,穿一身湖绿色的簇新长袍,面如冠玉,却冷气逼人,屋里瞬间鸦雀无声——他们都知道孟深不好惹,以前来做客,这个少年总是满脸不屑,根本不愿与他们说话,就是勉强开口也是话中带刺,叫他们浑身不舒服。
“哎呀,阿深,快来见过你堂祖母,堂祖父……”老太太却招手。
最烦人的事情来了。
孟深心想,他本来就是因为不想叫人才要走的,怎么就因为孟溪又过来了?他皱一皱眉,冷冷叫了两声。
这哪里是叫人啊,对面的老爷子老太太的脸色都不好看。
王氏知道孟深这个脾气,生怕破坏气氛,急忙叫两个小姑娘来倒茶。
看到孟竹跟孟溪,那些亲戚又活跃起来。
“阿溪越长越好看了。”
“阿溪,你真会烧菜啊?晚上一定要露两手给我们看看。”
“那我们可有口福了,这仙游楼的菜平日哪儿吃得起,吃一盘我得干半年活。”
“阿岩,这是你阿溪妹妹……”刚才那个妇人不死心,又重提,挤到老太太身边说话,“老太太,你看我们这是知根知底的对不?我们家阿岩你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最老实不过。他人也勤快,在粮油铺挣得钱一文都不花,就攒着准备讨媳妇呢。”
可这样就能配得上她这侄女儿?别说老太太,王氏都觉得不好,虽说那是她大嫂,人也得凭良心啊。
王氏瞅一眼她那侄儿阿岩,只见他眼巴巴的盯着孟溪,差点就要流哈喇子,她心想,真不合适,一个跟仙子似的,一个……
“大嫂,阿岩找儿媳就得在盂县找,住在一处,那才是知根知底呢。”她适时得制止。
孟深讶然,没想到王氏还挺有自知之明。
那妇人不高兴了,暗想怎么拆她台呢?她女儿学会做糕有钱了,就不帮衬下王家吗?他们家可是穷的滴答响!
妇人瞪了王氏一眼。
王氏就觉得刚才吹侄女儿吹得太过了,果然财就不该外露。
只见一屋子人都在打量义妹,孟深就与老太太道:“祖母,父亲临走前要我照顾好妹妹,说长兄如父,妹妹的事儿便是我的事,所以谁想在你跟前讨个什么话,让他过来直接跟我说。”
众人愣住。
老太太知晓孟深最近一直在教孙女儿认字,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颇是欣慰:“我年纪大了就想享享清福,有什么事你们兄妹俩好好商量就是。”孙女儿是个有主张的,又能干,根本不用她操心。
竟然让孟深做主?
有几个人本来还想就孟溪的事情再说些什么,立刻闭嘴了。
他们一点都不想去碰这钉子。
那妇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心想老太太恁不像话,孙女的终身大事也不管,她还能怎么说?
众人就开始扯别的。
出来后,孟溪瞧着义兄笑:“哥哥,我的事儿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事儿了?”
孟深脚步一顿。
是啊,他又揽事上身!
他在盐镇留了这么久还不够,难道还要看着孟溪嫁出去不成?孟深淡淡道:“只不过是想让他们打消主意,这些人,你以后能不理会就不要理会。”人穷志短,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