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在上——侧帽饮水
时间:2020-01-30 09:57:16

  “您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王彦一叹:“到成亲还有两个月,正大光明不能见面,眼下自然要看个够了。”
  语嫣扑哧一笑:“正大光明不能见面,说得好似私底下倒能幽会一般。”
  他莞尔:“语嫣果然最懂我的心,我正是这个意思。”
  这一下语嫣就笑不出了,她脸上一红,往后小小地退了一步:“我才不会跟您私会呢,给爹爹发现了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无妨,大不了叫他打我手板子,或是……”
  “或是什么?”
  “或是我再多喊他几声岳父罢了。”
  语嫣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立在那儿,不过浅浅一笑,仿佛能令满室生辉。乌鸦鬓发间缀着的流苏簪子随着她的笑微微颤动,连他的心也给一同荡漾开了去。
  笑着笑着,她的眼里有泪影闪现:“王叔叔,我好高兴,我就知道……我娘不是祖母说的那样。”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再没有别的动作,只俯首温柔地凝视她。
  语嫣擦去泪珠子,仰望他道:“方才您和爹爹打什么坏主意呢?”
  清辉落在她脸上,更映得那肌肤剔透如雪、晶莹如玉。
  他将掌中的小手握紧了些:“胡说八道。”
  语嫣:“分明就有,我爹爹刚刚那个样子,就是在虚张声势……”
  王彦闻言失笑,摇头不语。
  “您说不说?”
  他挑眉:“不说你又如何?”
  她瞪他一眼,便缩回手去。没想到这一缩,还真给她把手抽了出来,她正得意,却见他突然一矮身,将她拦腰抱起。
  语嫣低呼一声,立即搂住了他的脖子:“您快放我下来,在这儿可不能如此……”
  “在这儿怎么不能如此?”
  语嫣望了望门的方向,生怕宋常山又推门进来,整颗心都高高悬着,只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轻声道:“王叔叔……”
  王彦:“现在倒是撒娇卖乖了,方才是谁嚷嚷着要威胁我呢?”
  “我才没有嚷嚷,”语嫣眨眨眼睛,陪着笑,“我这不是在好好地跟您商量么……”
  他淡淡一笑:“既然是商量,那必然是有商有量,我可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不过你也得给我一点回报。”
  “什么回报?”
  他凑近她耳边:“昨儿在刑部公堂的次屋,你对我做了什么,可还记得?”
  语嫣一愣,随即慢慢地涨红了脸。
  “嗯?”
  她给逼得没法,只好声如蚊蚋地说了一声“记得”。
  王彦直起身,也不看她,只看着眼前的窗户纸:“你看着办罢。”
  其实真个要做也没什么,可、可这毕竟是在常山的书房,她总觉得比先前任何时候都……如眼下这般给他横抱着,已经是够荒唐的了,他竟还要她……简直无法可想。
  她眼睛转来转去的没动作,又听他悠悠道:“到了这会儿,哭也没有用。”
  语嫣登时恼了,在他胸前轻捶一下:“谁说我要哭了?”
  王彦不语,目光仍然落在正前方,丝毫没有看她的意思,两只手却稳稳当当地抱着她,不动如山。
  这样一副严正尊容,实际做的却是这样的事,偏偏这人还面不改色。
  语嫣泄了气,扬起下巴,在他嘴角边轻轻一吻。
  她吻落之处,正是他嘴边那个笑纹所在之处。虽然他方才没笑,语嫣也能分毫不差地找到那个地方。
  然后她立马低下头,伏在他肩头,缩在那儿极小声道:“好了罢?”
  久久没有回音。
  语嫣有些迷惑,略微抬眸,却见他正垂眸望着自己,眸光涌动,竟似有两促幽火。
  她慌得松开了他的脖子,手落在他胸前,将两人拉开了些。
  王彦暗中调息,终于将人放下了地。手搭在她腰上,直到她站稳了才松开。
  “刚刚你爹让我在那儿,除了要我知道你娘的事,还有一个缘由。”
  语嫣心道果然如此,便仰头认真地听他说下去。
  王彦缓缓道:“他与我约定,若是今日你有一丝一毫的退缩或是不愿,我便要将这门婚事退了。”
  *
  晋王府,书房。
  云雨事毕,屋内弥漫着一股腥檀气。晋王扫了一眼横陈在榻上的女子,捡起自己的袍子披上,如往常一般正要举步离开。
  此时,屋外响起侍从的声音:“殿下,宫中有旨。”
  晋王眉心一动:“进来说话。”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随即响起一阵脚步声。
  方妙玉猛然一个哆嗦,慌忙拉起旁边的衣裙遮挡自己。
  侍从走到屋内,抬头看到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子,当即一震,飞快垂下了头。
  “什么事?”晋王的声音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妙玉死死地埋着头,手攥得发青。
  侍从道:“皇上下旨给王尚书赐婚,将宋家二小姐许给了他。”
  话音一落,室内登时一静。
 
 
第101章 记起...
  侍从退下以后,屋内仍然寂静无声。
  晋王的目光落在方妙玉错愕不信的脸上,轻轻一嗤。
  妙玉猛然盯住他:“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可怜虫……”晋王走到榻前坐下,一把捏住她下巴迫她抬头,“你在孤这儿卖力伺候、曲意逢迎的时候,人家连赐婚的圣旨都讨了来,这会儿指不定如何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说到最后,他眼角一搐,有不可抑制的酸疼从心底泛出。
  那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眼睛一缩,想要定睛细瞧,眼前却是另一张全然不同的脸。
  一股浓浓的厌色涌现,他把手一甩,冷冷撇开了方妙玉。
  妙玉从榻上狼狈伏起,恨极冷笑道:“殿下好像也没有比我好到哪儿去,咱们一样都是可怜虫……”
  晋王被她的话刺得满面阴戾:“你再说一遍?”
  见他如此,她满腔的恶气和痛意竟奇异地减缓,甚至还生出几分莫名的快意。
  晋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轻蔑一笑,眼底是喷薄的冷怒:“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笑孤?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便宜货,心里都是那点见不得人的阴私,王彦就算是瞎了也不会瞧上你……”
  方妙玉脸上浮现一丝狞色:“他瞧不上我,就瞧得上宋语嫣?你们这些男人说到底都是一路货色,不过都是贪图美色……宋语嫣分明是个徒有其表的蠢货,偏偏你们都把她当个宝,真叫我恶心……”
  晋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草包也好过你这种毒蝎,她是蠢货,你又是什么?阴险毒辣,虚伪下贱,装的一副清高样……孤叫你过来,你还不是乖乖地就来了?当了□□,就别立贞洁牌坊,平白地恶心人。”
  妙玉面孔青紫,面容已有些扭曲。
  晋王呵地一笑,凑近她耳边道:“你这张阴狠虚伪的嘴脸,连孤都看得出来,你以为王彦那只狐狸会看不出分毫?就算没有小丫头,他也不可能把你放在眼里,永远也不可能……”
  他正要大笑,却忽然脸色一凝,唰地血色尽失。
  一低头,在他心口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支金钗。
  晋王大怒,把方妙玉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他高大的身躯略微一晃,跌坐在榻上,手扫落瓷瓶,发出巨响。
  门外侍卫听到动静,当即推门涌入,看到屋内情形,俱是一震。
  方妙玉浑身不着一物倒在地上,而晋王竟栽倒在榻,胸前……
  *
  王府侍卫将方妙玉视作刺客,把她五花大绑关在次间。而晋王所受的那一刺,虽然并不如何深,却伤及要害,颇为凶险。
  如此折腾了大半日,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此事,区区几个侍卫自然不敢拿主意,他们正合计着要派出一人去向晋王妃禀报,却不料传话的人还未出发,府里的张侧妃已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张如雪看到横在榻上、脸色灰白的晋王,恨不得立即冲到那次间去把方妙玉扒皮抽筋。张如雪身边的嬷嬷见此情形,忙压低声在她耳边道:“娘娘,那小贱人胆敢行刺王爷,要老奴看是再好不过……她如今自寻死路,倒省的脏了娘娘的手。”
  张如雪一听,可不正是这个道理,所幸晋王这回也没伤了性命,闹这么一出,能将方妙玉这个贱人处置了,岂不快哉?
  如此,她便没有去次屋寻那方妙玉的麻烦,只叫几个侍卫都退下,吩咐好生看守,等晋王醒过来再作发落。
  晋王尚在昏迷之中,人却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冷汗连连,时不时还呓语几声。
  张如雪拿帕子替他擦汗,忽然给他攥住了手,登时吓了一大跳。
  晋王仍紧闭着眼,脸上却显露出难言的痛色:“别走……”
  张如雪目光一软,柔顺地伏在他颈侧,轻唤道:“殿下……”
  晋王眉头一动,脸色和缓下来。
  张如雪正心头动荡、不能自已,却听他近乎忘情地喃喃道:“真真……”
  她一愕,猛然撑起身子俯首看向他。
  少顷,低声道:“殿下,您喊谁?”
  晋王神色一紧,眼珠子仿佛动了动,随即,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涣散,看清眼前人后,立时清明。
  张如雪见他醒过来,一时也顾不得方才那句未能听清的呓语,只面色一喜道:“您醒了?”
  然而晋王的眸光却跟利剑一般直直地刺来,仿佛要将她洞穿一般。
  她心口一窒,顿时发不出声。
  从她入府至今,晋王从未用这样冰冷刺骨的眼神看过她。
  他松开了她的手,轻轻坐起,声音嘶哑,透着浓浓的倦意:“方妙玉呢?”
  张如雪咬牙,强压下心头的嫉恨之意:“被关在次间,听候殿下发落。”
  她本有心在晋王心头加一把火,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晋王有几分说不出的陌生,从头到脚都透着阴冷,一时竟不敢贸然开口。
  张如雪入晋王府受宠已久,虽说有几分恃宠而骄,却到底是张家的女儿,并不蠢钝。她本就擅长察言观色,不难看出眼下的晋王有几分古怪,此时绝不会是撒娇卖痴、添油加醋的好时机。
  晋王下了地,再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去了次间。次间内,方妙玉光着身子给人绑在柱子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地,像是在走神。
  一见有人进来,她猛然一缩。
  一双云纹金线的黑底靴子出现在她眼前,妙玉仰起头,看到来人,嘴巴一动,没有出声。
  刚刚她恨极攻心将金钗刺向晋王时,并不觉得害怕,只感到痛快。
  如今,她才感到心里在一阵阵的发冷。
  晋王蹲下身,一把钳住她的下巴,目光有如毒钩。
  妙玉给他看了一眼,竟觉得像被针扎过一般,浑身一哆嗦。
  “现在知道怕了,你不是很能说么,怎么不说了?”他身上还缠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嘴角有笑,眼里却充斥着浓重的煞气。
  妙玉:“你能把我如何?我好歹是官眷之女,今日知道我来晋王府的,也不只我自己一人。”
  晋王沉声一笑,眼里愈发冷:“说起来,孤还得好好地谢你一回,若不是你方才那一刺,孤也不会……把从前的事统统记起来。”
  妙玉还未反应,忽见寒光一闪,有鲜血飞溅。下一瞬,有剧痛从舌根处传来,嘴里浸满了血。
  晋王扔了匕首,手仍然掐着她的嘴。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半截舌头,又看向疼得几乎昏死过去的方妙玉,任由鲜血从她嘴中溢出,滴落在自己的手掌心亦无动于衷。
  他恶狠狠地一笑,声音极低道,“若不是你这张嘴,当初孤就不会在恩觉寺那样对她……”他不自觉加大了手里的力道,使得妙玉发出痛苦的呜啊声。
  大团大团的血涌落下来,染红了他整只手掌。
  “若不是这张嘴,”他的声音冷得能滴血,“她不会知道王彦的死讯,更不会以为是自己害死了王彦上吊自尽……方妙玉,你上辈子做的孽,孤这辈子要从你身上一点一点地讨回来……孤要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这日,方贺林终于被无罪释放。
  那个原本声称被他所害的女子,忽然改了口,说方贺林并非凶徒,他们二人之间乃是你情我愿的一场风流事。
  如此,刑部的人也不好再扣留方贺林,只将那不识好歹的女子好生惩戒了一番才作罢。然而此事一出,方贺林的名声到底是毁了,这会儿已有人上本参奏,要皇帝罢免他尚书一职。
  而方贺林回到方府后,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只将方恒玉找来,二人单独去了书房。
  “爹,您这才从刑部回来,还是先歇息一下为好,母亲和妹妹她们都……”
  方贺林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沉声道:“恒玉,我若说我跟那女人半点关系也没有,你可信?”
  方恒玉一愣,立马点头:“我信。”
  方贺林面容沉郁:“这次我能出来,根本不是那个女人改口的缘故,是有人要她如此。”
  方恒玉早知方贺林入狱一事是有人栽赃,听闻此言,不由面露讶异,若是官场对手有意陷害,怎么又会突然收手?
  “这是警告,”方贺林看着他道,“我从刑部大牢出来,给我解脚铐的人,给我带了一句话,说是有人奉劝,要我管好自己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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