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嫣呆住,不可置信:“方姐姐怎么会……”
她这几日满心担忧的都是王彦,对方妙玉和晋王定亲的事根本毫不知情。
王彦望着她的眼睛,淡声道:“此事与旁人毫无干系,是方大小姐和晋王自己的事。”
语嫣听出他言外之意,脸色一白:“我……”
王彦道:“你觉得晋王并非良配,那是于你而言,兴许他和方家大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俗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你避之如蛇蝎的,人家指不定当个宝呢。”
她听得一愣一愣,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听着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总感觉……在骂人似的。
*
晋王府,书房。
女子□□地趴伏在矮榻上,起伏的身子打着猛颤。在她身后,是衣冠整齐、面无表情的晋王,他一手掐着女子的腰,一手掐着她的脖子,粗喘微微。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响起女子的一声娇啼,那动静才止了。
晋王捞起散落在旁边的肚兜,替自己擦拭干净,随后扬手往角落里一扔,一整衣摆,转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待他走后,方妙玉撑着酸软的腿爬起来,弓腰将散落一地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
她捡起皱成一团、沾染着污秽的肚兜,一下子攥紧在手中,又猛然朝角落里一扔,随即瘫坐在地,双目像淬了毒,尽是恨色。
她绝不能就这么认了命。
就算是要下地狱,也要拉着那些害她的人和她一起。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竟给人一脚踹开,七八人不由分说冲进了屋里。方妙玉大惊,慌忙抱着衣服往里躲去,结果却给两个嬷嬷一把揪住头发,一左一右架住了手。
衣服纷纷掉落,白花花的身子和上门青紫交加的痕迹登时一览无余,妙玉羞辱不堪,当即惊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是谁,竟敢如此对我!”
一名云鬓凤钗的华裙女子被仆妇簇拥着走上前,看到眼前情形,她脸色一狞:“我道这个大白日跑到王爷书房里的骚蹄子是谁,没想到会是你!还贞淑娴静、名门才女,我呸!”
方妙玉看到来人,顿时心下一凉。
这位华裙女子不是旁个,正是晋王府盛宠无二的张侧妃。
张如雪上下扫了一眼方妙玉,嗤笑道:“还以为是个什么天仙,也不过如此,比起后院里头的那位如夫人还差一截呢。”
旁边一个嬷嬷掩嘴笑道:“毕竟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会腻。”
妙玉此生从未受过如此羞辱,一时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
张如雪冷冷一哼,朝底下人使了个眼色。一个丫鬟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走了上来,一把捏住了妙玉的下巴。
那丫鬟力道大得似要将她的下巴捏碎。
方妙玉疼得眉头抽搐,一瞬之间睁大了眼,死死地瞪着不远处:“张如雪,你敢!”
张如雪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我有什么不敢?你放心,这不是什么要命的药,只不过是让你的肚子烂一烂,从今往后……都生不出个屁就是了。”
方妙玉一听,心里阵阵发冷,拼了命地挣动起来:“不要……”
张如雪俯身在她肩头一拍,低低笑道:“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告诉你一件事,今日给你喝这药,可是王爷的意思……”
第98章 胡诌...
每一回妙玉到晋王府与晋王见面,都会带百螺一同去。晋王的书房是王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因而百螺只能和车夫一起等在前院,对书房中发生的种种一概不知。
她正有些疑惑,似乎今日妙玉进去的时辰比平素要长一些,下一瞬,就见妙玉裹着一层锦帐步伐不稳地走了出来。
百螺忙冲上去扶住人:“小、小姐,您这是……”
虽然妙玉每一回从里面出来都不太好,却从未如眼下这般……面无人色。
妙玉猛然攥住她的胳膊,哑声道:“不要问,先上车。”
百螺不敢再问,赶紧扶着人登上马车。上车时,妙玉不小心打了个趔趄,那锦帐给她一踩,撇开少许,露出一片白色的裙边,上面竟有斑斑血迹!
百螺倒吸了一口冷气,强压下心底的惊跳之意,赶忙将人扶了进去。
一进马车,妙玉颓然倒落,整个跌进了她怀中:“百螺、百螺……”
百螺感觉到她在发颤,忙将人搂紧了:“小姐,您流血了,咱们得……赶紧找大夫。”
虽说方妙玉与晋王私底下幽会的行径有些放浪,但他们毕竟是有了婚约,马上就要结亲了。百螺先前虽然觉得有些不安,却并不觉得十分不好。直到今日,看到妙玉这副情形,才恍惚间醒觉,这哪里是去幽会,分明是给人活活糟蹋了。
“不必,叫车夫转道,即刻去王家。”妙玉咬牙道。
“可小姐……”
“没听到我的话么!”
百螺一震,不敢再多言半句,忙掀起帐子叫那车夫改道。
下身仍有温热之意阵阵涌出,腹中却是冰冷的剧痛。
虽然身上疼得几令人昏厥,此时此刻,她心中反而分外清明。就算是名声尽毁,她也不能入那个晋王府,不嫁是毁了名声,可一旦嫁了,恐怕性命都熬不住!
张如雪如此胆大妄为,晋王更是冷酷无情得令人发指……
这一碗药下了肚,此生子嗣无望。
谁知道下一回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凭她的本事,名声就算毁了,还有可能翻身,可若命都没了,什么都是空话。
方贺林人还在牢狱之中,方家根本没人能帮她。事到如今,只有赌一赌自己这么多年下来服侍、陪伴王老夫人的情分。
不,不算是赌,若她今日以这样的惨相示人,以老夫人的性子,绝对不会放任她继续再给晋王府欺凌,只要老夫人开了口,那个人就会……
事到如今,她心里竟生出一分奇异的期待。
若真见了她如此情形,他还会无动于衷么?
马车到了王家大院门口,百螺扶着妙玉下了车,装作不经意地朝她下摆处扫了几眼,确认裙子给锦帐裹得严严实实,才松了口气,暂且松开人,上前去跟门房说话。
门房一听是方家大小姐来了,竟没有如从前那般立马将人迎进去,反而说要去通禀给府中管事。
百螺有些疑惑,转念一想,恐怕是因先前王彦给下了大牢,王家的看守更为谨慎罢了。于是转身又退回了妙玉身边,将情形说了。
妙玉一听,蹙了蹙眉,并未答话,只望着门那边。
不久,王家的曹管事走了出来,到二人跟前向妙玉行了一礼:“方小姐,实在是对不住,六爷吩咐小的给您带一句话。”
从他那句“对不住”开始,妙玉心头已有些不好的预感,脸色也愈发难看了:“你说便是。”
“六爷说了,让您不必再来,老夫人这边他自会照料着,往后您就是晋王侧妃了,该避嫌的还是得避嫌。”
妙玉闻言,登时脸色煞白。原先她因为在晋王府的遭遇,面上已经没了血色,眼下听闻管事的传话,于那苍白之中,更添一分青灰惨淡,简直令人不敢多看。
不等她说话,旁边的百螺已气得高声叫起来:“这叫什么话,从前咱们小姐那样悉心周道地照顾着老太太,如今连大门都不给咱们进了,简直是忘恩负义!”
妙玉一把拉住她:“曹管事,小丫鬟年纪小不懂事,嘴上又没个把门的,你别放在心上。”
“这是自然。”
曹管事带着门房走了回去,又将大门砰地关上。
百螺心有不平,还欲再说,一转头看到妙玉的脸色,登时说不出话来。
妙玉看着眼前这道紧闭的大门,忍不住将身上的锦帐裹得更紧,却无法驱散半分寒意。
他一定是知道了上回恩觉寺的事。
一声轻笑从她嘴里轻轻飘溢而出,似叹非叹。
干脆连门都不让她进了,果真绝情。
*
安顿好刑部的事,王彦便亲自将语嫣送往宋府。上了马车没多久,她突然想起什么,在他怀里惊动道:“王叔叔,我给您的东西还没……”
他忙将人搂紧了:“太子殿下已经给我了,你坐好,莫非又想像上回那样?”
她下意识就道:“上回哪样?”
话一出口,蓦地想起那次梅花宴回来的路上,在马车里撞着他的窘迫情境,顿时涨红了脸,飞快地扭过了头去。
她今日穿着男装,头发也全部用一块淡蓝色的布巾团住,露出了一段白皙纤长的脖子。几根轻软的秀发从头巾里跑出来,落在她的脖子上,毛茸茸的引得人想要摸上一摸。
他望见那个白生生的耳垂一点点地染上浅红,圆嘟嘟的像颗樱桃,不禁扬起了嘴角,一开口,语气却稀松平常得很:“怎么,你记不起了?”
语嫣双肩一抖,两手抱住了自己,跟想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东西似的:“一点也记不起了!”
他上前将人拢住:“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就帮你也记起来……”
语嫣羞得说不出话,只伸手在眼前的这只胳膊上捏了一记。
他正想再逗她几句,却突然一顿。
她是这样怕羞的性子,三言两语都能让她变作如此,若在那所谓梦境之中,晋王真的对她……
就算那真的只是梦境,于她而言却仿佛是……身临其境,当中苦痛钻心,绝不会少半分。
一念及此,他脸上的笑意也在眨眼之间淡退无踪。
语嫣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没听到他开口再说那些话,暗暗松了口气,人也松缓下来。
她望着横在自己腰上的手,想起早先在刑部堂内的种种,忽而问了一句:“王叔叔,您怎么知道那叶大小姐腿上有疤呢?”
王彦一顿:“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她扭过头,睁着大眼看他:“只是觉得奇怪,若伤在那种地方,您怎么会看得到?”
王彦原本还希冀从她眼里看到点别的东西,却见这两个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儿乌溜溜地朝着自己看,没有半分异色,只是真正纯粹的好奇而已。
他一笑:“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语嫣眼珠一转,笑眯眯道:“我觉得就是您胡诌的,肯定没有这样的疤,叶大小姐脸皮薄,自尊心强,才不会给人当堂查验呢。”
王彦失笑,伸手在她额头一弹。
语嫣咝了一声,捂着额头瞪他:“我说错了么?”
“没有。”
“那您还打我?”
王彦睨她一眼:“用词不当,理应受罚。”
语嫣更加不服:“那您说,您那不是胡诌又是什么?”
他垂眸看过来,却不说话。
语嫣一见那目光,登时觉出几分熟悉,好像他每回要亲她以前都是这种眼神……她一个激灵,忙捂住耳朵转过身去:“我什么都没说。”
*
回到宋府,换了一身衣服,语嫣照例去往老夫人的院子看望。
自宋归臣死后,宋老夫人一直都没下过床,仍然是神志不清之态,平素是常山和他们几个小辈轮番照看。
老夫人神志不清,连谁是谁都不太分得出。倒也是因为如此,见了语嫣,也没像那日在刑部一般生出嫌恶之情,只是偶尔会跟个孩子一样抓着她的手喊着归臣、归臣。
这会儿,走到屋门口,语嫣隐隐约约听到有抽泣的声音,脚步不由一顿。
再一细听,好像竟是……归雪在哭!
她立马冲进去,甫一看到屋里的情景,当场呆住。
归雪倚坐在老夫人床前,正垂着头掉眼泪,眼睛都给哭肿了。在她跟前站着的,却是一脸手足无措的陆大太医。
看到语嫣走进来,归雪忙拿帕子擦眼泪,目光闪烁地看着她,强扯出一抹笑来:“你来了。”
语嫣一见如此,当即领悟过来,几步上前将归雪的手握在手心里:“陆太医,是不是你欺负姐姐了?”
陆奉:“我……”
他看一眼归雪,再看一眼语嫣,颇有些懊悔道:“……是我害的。”
不等语嫣开口,归雪便道:“不怪他,是我自己的缘故。”
语嫣正要说话,却见斜对面的连翘一个劲地在对自己使眼色,心头一动,便没有出声。
她轻拍着归雪的背,瞅了瞅一脸沮丧的陆奉,愈发疑惑。
陆奉朝归雪看了几回,几回都欲言又止,连语嫣都快要看不下去,想叫他有屁快放。
“大小姐,方才是我逾越了,我……并没有恶意,让你这样不好过,实在是我的不好。”
第99章 赐婚...
归雪低着头没说话。
陆奉叹了口气,说要去给老太太写药方,就折身到外间去了。
语嫣看他们二人这副情形,愈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连翘便拉着她走到一边,将方才这屋里发生的事细细说了。
其实也没出什么大事,只不过陆奉来给宋老夫人看诊,发觉归雪面含愁郁、气色不好,就顺道给她搭了个脉。这一搭脉,发现她的身子比前个月虚浮不少,问了几句,才知这些时日因为宋家接连出事,她都没顾得上喝药,昨夜还一宿没合眼。
陆奉一听当场就冷了脸,竟然就在老太太屋里对着归雪劈头盖脸地教训起来。先前归雪只是忘记喝药,他便大发雷霆,这回如此,更是一番疾言厉色,人在气头上,总有些口不择言,说了几句伤人的重话。
若是先前倒也罢了,眼下归雪本就心思重得很,给他这样一骂,人没撑住,就忍不住哭了一场。
这陆奉原本教训得面红耳赤,一看归雪掉眼泪,却整个慌了神,这才醒觉自己举止过分。
连翘道:“要奴婢说,这陆太医也真是的,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府里近日遭的这些事儿,还平白无故地给咱们小姐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