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娶妻如玉——朱大概
时间:2020-01-30 10:19:59

  站着答卷,还真让扬州县的教喻开了眼界。看看小考生的身高,教喻想明白原因,让人直接把蔼哥儿的卷子拿过来看。
  读书人悬腕写字不是什么难事,可大家最多的还是坐在椅子上,让胳膊有个支撑,只将手腕虚悬。可蔼哥儿为了够得着桌子,站着写字,胳膊一点借力处都没有,这就考验功底了。按着教喻的想法,蔼哥儿本就年幼,写字的时间就比别人短,又没借力处,这字只要能写得横一竖直,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拿到卷子之后,教喻大吃了一惊。眼前的卷子上的字,可不只是横平竖直,而是柳骨铮铮、勾画若铁!教喻再看卷子上的内容,也是一丝不错,可见功底扎实。这样的学子,若不是开蒙得早就是下的功夫极大,教喻心里已经想着自己如何提拔这个小书生,将来定能得了学生之力。
  五场皆过,蔼哥儿最后一场出来时,身上还算整洁,双喜几个接他就走,连杨仪也没顾得上打招呼。到家后房氏先让他快去洗漱,然后就张罗吃喝,一句也不问场内之事。
  沈任回来,蔼哥儿已经睡下了,房氏向沈任道:“睡之前自己到底把卷子默了一份出来,我看还算通。”
  沈任听了一笑:“即是二奶奶都觉得通,那这县试他算是过了。”房氏嗔他一眼,却不觉得自己说错,面上颇有得色。
  林如海也让人来问过,知道蔼哥儿平安,又拿走默出来的卷子,回去不一时又让人送了回来。那人向着沈任打下千儿去:“我家老爷说,请沈老爷别太难为了小公子,也可让他松散几日。”说着捧上厚厚一摞子书。
  沈任翻时才发现,这些书当是林如海自己用过的四书五经,里头有林如海亲笔标注。惹得沈任亲到内宅向房氏吐槽:“你说得没错,咱们这个儿子是白养了。林如海自己儿子小,这是要和我抢儿子呢。”
  房氏对自己儿子很有信心:“蔼哥儿有时跳脱些,可自己姓什么还记得清。二爷日后多给他点儿好脸,别老是当着询哥儿让他下不来台就好了。”
  “我难道还不够给他脸?”沈任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一名慈父,自来没真的给过那小子一巴掌。蔼哥儿挨的几戒尺,还都是林如海打下去的。想到此沈任不得不承认,林如海对蔼哥儿即算得上严师,又比自己更多地担起了长辈教导之责,并不处处随着蔼哥儿的性子买他的好。
  不几日县试的成绩便出来了,蔼哥儿的考了个第十名,比杨仪的还高了两名,被杨仪写信来埋怨一顿,大意就是蔼哥儿考得太好,被杨知府当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教育了杨仪,要求他务必在府试的时候超过蔼哥儿。
  只要过了就行呀,这是蔼哥儿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巴不得自己不过才好。可林如海与沈任两个对他的水平知道得比他自己还清楚,他敢不过,沈任就敢让他见识见识家法长什么样,林如海也敢让他知道什么叫抄书。
  把两个人的威胁放在脑后,蔼哥儿先去庄子里见了李先生。人家好歹也担了他先生的名儿,自己县试即过,也该给人家行个礼才对。蔼哥儿不知道沈任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这位先生,行事很不一般,让蔼哥儿总想探究一下他的来路。
  李先生正对着花描绘,见他过来只是一乐,手中画笔并未放下:“听说你县试过了?”
  蔼哥儿早行下礼去:“是,托先生的福,学生县试算是过了。”
  李先生这才放下画笔,虚扶了他一下:“我不过是教你两笔画,并不曾授你举业的本事,哪有福给你托。”
  蔼哥儿向着李先生只是笑,并不反驳,也不深说。李先生见他的样子也不再说此事,只问:“你父亲可要你府试?林大人又是怎么说?”
  蔼哥儿有点沮丧地道:“县试过了,府试总要试试才行。若试都不敢试,他们两个怎么肯放过我。”
  李先生起身向着自己在屋子走去,边走边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想的本也没错。若不是你年纪小,将来院试之后,直接参加秋闱是最好的。可惜就算你过了秋闱,春闱时也不敢有考官敢让你中。”年纪太小了。
  蔼哥儿的情绪并不高:“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并不是为这个难受。先生日日一个人在这个庄子里,只对着花草,不闷吗?不如等我院试的时候,先生随我去省城走一走。”
  李先生的身子就是一顿:“等你真要院试的时候再说吧。万一沈大人自己有空儿,送你去院试,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蔼哥儿自嘲地一笑:“就算我年纪再小,父亲也不过是让沈成送我去。他是要名声的人,怎么肯送我去考场。”
  李先生回头看向蔼哥儿:“你就是为这个不自在?”
  蔼哥儿有点讪讪地点头。不管他怎么告诉自己,这个时代没有家长送考一说,可还是为沈任不能送他去考场觉得遗憾——前世不管是中考还是高考,哪个做家长的不是比考生还紧张,一直等在考场外头?
  要是沈任在蔼哥儿面前表现得是个老古板的严父,蔼哥儿也不会如此盼望,可沈任一直以来对蔼哥儿包容居多,古板行事很少,蔼哥儿常拿出上世坑爹的本事为对付他,对他的感情比对房氏的还浓些。
  这一次,蔼哥儿觉得有些失望了。
  李先生看了蔼哥儿两眼,心想这时的蔼哥儿看起来才象一个孩子。平日看他读书习字练画的劲头,自律的比三四十岁的人还严格。
  “你折枝花卉画得好,人像更是精妙,为师倒不如你。”李先生轻松地转了话题,向蔼哥儿道:“不过世人多好山水,你还要从这里下功夫。”
  蔼哥儿站起为领了训,在李先生的示意下坐定才道:“不知道为什么,若是不能亲见,画出来的总不尽人意。”
  李先生听了一笑:“人说胸有丘壑,多经多见多练也是习画的不二法门。等着你见得多了,把天下山水了然于胸,画起来就容易了。”
  “先生的山水自成一格,可是走遍了天下名川?”
  “走遍?哪个人敢说自己走遍天下名川,不过是比常人看得多些。你还小,现在还当以举业为重。”李先生叹了口气:“世人都以习画为小道,借此为生的能有几人?”
  “朝庭不是也有供奉吗?”蔼哥儿很不解。
  李先生听了一愣,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怅惘:“朝庭供奉?你可知道本朝能得朝庭供奉的画师有几人,又有几个可以得了圣人的青眼?更有人以画晋身后,便将画放于一旁,一心只想着在官场之上出人头地。画成了人的晋身之阶,可悲、可叹。”
  一席话说得蔼哥儿不敢再试探,陪着李先生发了一会儿呆,见他还没有说话的想法,向他默默躬身后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笔继续画他的折枝花儿。
  不一时纸上已经有了兰草的形状,勾描之下气韵已经成,几片叶子若迎风飘摇,一支嫩蕊似迎风吐芳。细细地着了色,蔼哥儿将画置于桌上,自己长吁了一口气。看来练得还是少呀。
  沈学士上次得了沈任寄回的册页,对蔼哥儿的画技也是大家赞赏,还让蔼哥儿多画些,自己有用处。谁料他的信来得晚了些,蔼哥儿已经全力备战县试,就算他觉得自己有时间画,沈任也不肯让他画了。
  现在正好将欠下的帐补回来。
  蔼哥儿自己心里有个小算盘,就如李先生所说,读书人习字的多,练画的少,那自己可以用这画补了字的短处。若是自己府试、院试名次再高些,八岁的秀才也算是个噱头,到时让人传一下自己书画之能,说不定能得点儿小名气。
  全不知沈任不欲沈家有早慧子的想法,蔼哥儿自己美不滋地计划着,拿了李先生给沈任的信,自信满满地先给黛玉送了自己替她选的花,才回了沈府。
  沈任似乎对李先生的来信有些惊讶,没回书房就直接打开了来信。看着看着,他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看了蔼哥儿一眼,再看信,又看蔼哥儿一眼,还是一笑,把蔼哥儿看得身上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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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询哥儿早早地巴在蔼哥儿身边,向他卖力地笑, 蔼哥儿只注意沈任看住的怪异, 没顾得上看他, 让询哥儿有些失落。不过在沈任跟前, 他还不敢如在房氏一人面前放得开, 只紧紧拉住了蔼哥儿的袖子。
  觉得自己袖子有些沉, 蔼哥儿才算把目光看向询哥儿, 就见这小子正用力地向自己笑。知道他是为昨日又告了自己黑状心虚,蔼哥儿回他一个冷脸, 成功地让那小子低头不敢再看他,可袖子上的手却也没松。
  沈任放下信纸,心情大好地看着兄弟两个互动,这次倒没有偏帮询哥儿,只看了一旁的房氏,还是笑微微。房氏不解地问:“可是李先生说了什么让二爷开心的事, 竟然这样高兴?”
  沈任脸上的笑从看完信后就没有收起来,听到房氏问自己, 把信直接递给她,房氏看着看着也是一乐,向着蔼哥儿招手:“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
  询哥儿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我想吃红焖肘子。”
  “没问你,问你哥哥呢。”房氏脸上也有笑意, 就是那笑意有些意味深长。
  蔼哥儿发现那对夫妻的古怪, 却不知道李先生已经把他卖了, 看看询哥儿已经失落得快哭的小脸, 再看看房氏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自己已经让人忽略了,这小子没有自己这么强大的心脏,再被忽略整得自闭了就麻烦了。
  “红焖肘子也挺好呀。”蔼哥儿可有可无地说了一句。
  房氏听了与沈任对视了一眼,里面都是欣慰的笑意,一把拉过蔼哥儿,把他好生地揉搓一顿,让蔼哥儿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奶奶。”
  房氏看得更乐:“你一向是不愿意与人亲近的脾气,我总以为是天生的古怪性子。加上你行事比大人还沉稳,就一直当你立事早。殊不知我这心里,比疼询哥儿还疼人呢。小小年纪,因为是长子,担的事儿比他多多少……”说着自己倒伤感起来,眼圈都红了。
  这样突然感性的房氏,让蔼哥儿顾不得自己的不自在,劝她道:“我知道奶奶疼我,只是有了询哥儿奶奶顾不过来。并没有为这个不自在,奶奶现在又有了妹妹,别伤感带得妹妹将来也爱哭。”
  一番话让房氏本来含而未滴的泪直直地掉了下来:“宁可你平日调皮些,做这样大人的样子,这样懂事,倒让人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蔼哥儿忙着给房氏擦泪,询哥儿也吓着了,拉着房氏的手直嚷嚷:“我调皮,我不懂事儿,奶奶想知道什么,我告诉奶奶。”
  沈任一把抱过小儿子:“你奶奶是心疼哥哥,你倒顺杆子爬上来了。平日多跟你哥哥学学,你也是要做哥哥的人了,日后还指望着你好好疼妹妹呢。”
  “让哥哥疼,也得疼我。”询哥儿有点怯声声地看向蔼哥儿:“哥哥说是吧?”
  蔼哥儿好笑地要点询哥儿的鼻子,被他让过了:“再按就不长了,玉姐姐该不和我玩了。”
  这臭小子。蔼哥儿对着询哥儿一声声地问是不是疼他,无奈地应了一声,眼前就又伸来了一只小手,认命地从自己荷包里掏了一块麦芽糖来,先向房氏讨好地笑:“这个他不容易嚼碎,也不很甜,可以让他闭嘴。”说得房氏想不收泪都难。
  林府里贾敏看着沈任让人捎给林如海的信,也在垂泪:“老爷,我是不是太过忽视玉儿了?”
  林如海看向贾敏,微微点了点头:“蔼哥儿平日稳重,还有这样的心思,玉儿一向娇养着,我看心思极细,又是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性子。”
  贾敏含泪一笑:“没少给蔼哥儿出难题。”
  林如海点头:“是呀,得亏还有蔼哥儿,若不然玉儿怕是会长成敏感的性子,万一事事留心、处处在意只会让她自己举步维艰,将来难过的还是她自己。”
  “都是我不好。”贾敏回思自己有了宽哥儿之后的表现,面上现出了自责:“觉得宽哥儿是我好不容易盼来的,有他之后那些人再也不能说我不会生儿子,不能指责我让林家无后,便事事以他为重,忽略了玉儿。”
  林如海脸色很是严肃:“幸好发现得及时,太太日后对两个孩子还是要一视同仁。需知若是没有玉儿,就算蔼哥儿是我的学生,我支使起他来也不能如此理气壮。”
  贾敏听了连连点头:“明日就将玉儿身边该配的人都配齐了。”
  林如海向她道:“玉儿身边人如何安置,你还是问问古嬷嬷的意见,她是沈家出来的人,对沈家行事更熟悉。如此玉儿从小按着沈家的行事养大,可免得她将来再改之累。”
  提起古嬷嬷,贾敏无奈地一笑:“说起这位古嬷嬷,我本想着她是沈家送过来的,定是事事对玉儿要求多些,都做好为了玉儿将来好过,随她去的打算。不想她在家里竟然只随着玉儿的性子,对玉儿在外头遇到的事儿,回来还要与蔼哥儿商量后才定下纠正还是不纠正。真怕她们把玉儿惯得无法无天。”
  “那定是蔼哥儿的主意。”林如海肯定地道:“他和我说过,不愿意拗了玉儿的性子,愿意她无忧无虑只做自己。唉,心是好的,可这世上哪儿有人能真的无忧无虑?”
  贾敏心里替黛玉有了隐隐的期盼,又怕自己所盼成空,只好道:“那日后我也注意一下玉儿的言行,若是不大合世情的,还是得提醒她。”
  见林如海点了头,贾敏开始想着黛玉身边该再添几个人,自己又怎么不着痕迹地让黛玉消了心中可能存在的芥蒂。
  这些事蔼哥儿并不知晓,只觉得不管是沈任与房氏,还是林如海与贾敏,忽然对自己关注了起来,不时地会打量得自己心里发毛。甚至沈任与林如海两个对自己参加府试的事情抓得都没有那么紧了,还不时地带自己出门走动。
  难道是自己主角光环终于有了作用?蔼哥儿有时会自恋地想,只限于想想。县试他都只得了第十,更别说接下来的府试与院试。人家别的主角一般都得连中六元才不枉光环,可见自己还差得远。
  等着蔼哥儿要去参加府试的时候,发现沈任竟然把自己送到了二门外还不肯回去,只好向他行礼:“奶奶身子越来越沉了,二爷若是公事不忙,还请多在家中,反正衙门里的事儿也不多。”
  沈任浑不在意地点头:“我送你进了考场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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