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倚然用掌心擦着荣嫣脸上的泪,心痛无比地一眼未看浴室里的情况,只把荣嫣搂着,告诉她,是她爱的那一个啊。
“……我爱的那一个?”荣嫣泣不成声。
季倚然一把搂住她,将她满脸泪痕的脸按到自己肩头:“荣嫣别怕。大姐在这里,你和他都会没事。大姐处理惯了,过去的每一回都比今天惊心动魄,所以别怕,他们会送他去医院,还有贾斯汀在,他第一时间发现情况已经给他做过包扎了,你一定没看见?不过第一次遇上都会这样惊惶,大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别怕啊,没事了。”
季倚然感觉自己的羊绒大衣都被女孩子的眼泪浸透了。
对不起。
季家对不起你。
这个火炕,不曾招呼就将拉你下来了。
季倚然不住地轻抚她的背,直到那副如筛糠的身体慢慢变软,变顺,不过由于精疲力竭,她说话的力气都丧失。她心里或许有数不尽的疑惑,但已经不需要在此时一一过问了。
是她爱的那一个啊。
这个答案,足够悲情。
悲情到哑口无言,只有无尽的泪。
原来他竟然没有一个代表完整的自己的名字。
所以他既不是洲,也不是川,只是她爱的那一个。
当她爱的那一个被医护人员从自己身后救走时,荣嫣没有看见,自季倚然出现后,她便被从浴室里拉了出来,季倚然像母亲一样安抚了她,并且在她听到动静时,轻按着她后脑勺不准她回头。
荣嫣也不敢回头,她听到医护人员纷乱的脚步声,虽然季倚然说他手腕早被贾斯汀包扎过,可她还是怕,因为她到时他被包扎的地方完全被血染红,像没包扎一样,她恐惧,恐惧他随时烟消云散。
所以当有一个人制止她看向后头的时候,她懦弱的服从了。
他被抬走,一走三个月,荣嫣未曾见过他。
四月份春暖花开的时候,季维林从英国给她打来电话,主要内容是道歉,反省自己在那次治疗方案中对她境遇的严重忽视。他表示,他从没想过要让她失心疯,做为一名心理医生只顾了患者,却忽视了毫不知情的患者家属,这实在罪该万死。
听别人说,当时荣嫣她自己在岛上最后的那一晚,从拿枪出现在詹天晴的住处,整个人便像疯魔一样。
她自己倒没这感觉,只是回去发现他一身血躺在浴缸里,那一瞬她真的是没撑住。回国后老长的一段时间都在噩梦,梦见那个场景,撕心裂肺着醒来,摸摸身边原本他的位置,越发地心凉。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那晚将他抬上直升机时他有短暂清醒。”
“真的吗?”即使时过境迁已经知道他没事,荣嫣听到这个迟来的消息还是非常惊喜,仿佛从此她的梦境中就少了一点血腥而多了无数生气。
这的确值得高兴。
季维林也感受到她的愉悦,在电波里低沉地笑说:“你知道他清醒的那瞬间干什么了吗?”
“不知道。”荣嫣轻柔地说着这三个字,由于三个月的时间和空间阻隔,一切关于的他的只言片语消息都另她受宠若惊,同时又小心翼翼,怕不真实,又怕太真实,矛盾的心情,担忧的心情。
季维林失笑,劝她不用如此紧张,治疗情况很好,说不定不久后他就能回国见她了。
“没关系。”荣嫣却不着急,“不要给他压力。我和孩子都很好。”
季维林笑说:“舅妈你放心,我一定交一个完完整整人格的男人给你。”
这话听着漂亮,然而荣嫣早练就一副不动如山心肠,她想,完不完整又怎样?都是她的男人。
两个人格还是赚到了呢。
所以她从不问他治疗到哪一步,最近是以哪个人格在生活,只要季家人不主动告知的,她一概不问。
他们已经够焦头烂额,荣嫣不想给他们增加负担。
最主要的也是不想给季宴洲惹麻烦,他躺在浴缸里的样子委实吓到她,所以活着就好,不问前程后路。
“如果他想听你就帮我转达这些,荣小树最近一个月内猛蹿了三公分,在他们班身高值变成了第二,第一那位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印象,就是小树以前常说的那位瘦竹竿,不过好消息是瘦竹竿最近有吃胖一些。至于小与,我越来越管不住她,昨晚差点又对她动手,我克制住了,今天她跟我道歉,我罚她洗鞋子,她哭鼻子说等叔叔回来就跟我分居……”荣嫣突然哽咽,只不过声音克制着才没对手机那头泄露出软弱,勉励挤出笑声:“那什么……孩子们还不知道他就是他们爸爸……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维林……算了……这件事你先不要转达给他。”
季维林嗯了一声:“我知道,舅妈你有自己的考量。”又调节气氛地一笑,“刚才怎么岔开话题了?他在直升机清醒的那一刻只做了一件事,你猜猜?”
“不知道。”荣嫣摇头。
“荣嫣……”
“什么?”荣嫣失笑,心说这家伙刚才还一口一个舅妈,怎么突然变了叫她大名?不过紧接着,她猛地恍然大悟,眼睛不可思议睁大。
“他叫了你名字。在医院醒来的第一声也是你名字。至于小与丫头你千万不要打她啊,她可是舅舅心中除了你之外的心头肉,昏迷时连叫了三遍,你要打她了,她老子可不得心疼吗。”
“所以我儿子到底做错什么?”荣嫣一方面感动,一方面又哭笑不得。
“舅舅对男孩子要求一向严格,我长这么大他很少跟我亲,不过,每次我妈都记不住我生日时他却会买上蛋糕陪只比他小七岁的大外甥吹蜡烛,相信对小树也是这样,男人得面谈,才能坦率的表达情感。”
“也许吧。他们好像是喜欢私下说小话。”
季维林说了声果然如此,笑声爽朗地从电波里头发出来。
荣嫣沉默着。
这通电话算三个月来她获得信息最全面的一次,在英国那晚,季倚然把季宴洲带走后,便将她排除在治疗过程之外。
荣嫣感激她,这个女人在曾经,在正当时都为季宴洲的病情呕心沥血着。
对方将她排除在外,是保护了她,免去了她再次面对血腥残忍的情景。
治疗肯定不会顺利。
他最后自杀时是完全丧失求生意志。
荣嫣知道这是自己做的孽,她有听季维林提过,当年她从洲离开时季宴川就自杀过一次,因此还沉睡七年,现在她又将他刺死一次,另他丧失生存意愿。
所以活过来的,昏迷中口口声声叫着小与名字的人格是属于季宴洲的吗?
荣嫣觉地迷惑,因此忍不住过问了:“我想知道,他最近是以谁在生活?”
“两个。”季维林并未隐瞒,直接告知。
荣嫣感觉自己心脏在狂跳,激动地眼泛泪花:“两个……”她迷茫茫重复。
季维林告诉她,两个的意思就是原本属于她的季宴洲回来了,但是她所愧疚地,想说一声抱歉的川也在他精神内。
这并不是坏事。
季维林正在努力融合这两种人格,让他们变成一个全新的季宴洲,记得过去两三年与荣嫣的点点滴滴,也记得七年前在洲上与她发生的短暂一夜,他们会变成一个完整的他,只是过程艰辛,而且有时候季维林这个主治医生摸不清这位全新的季宴洲到底在想什么。
“他经常沉默。虽然老师告诉我,这可能不是坏事,因为大家都知道季宴洲多么完美,他主人格自控力非常强,老师说,可能目前的进展已经超出我预测的范围,这代表什么意思你知道吗?这代表他将要回归了,而你——荣秘书,准备好了吗?”
荣嫣心头狂跳着,泛着泪花点点头:“准备好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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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季宴洲未归,集团先出了大乱子。
事情是从市场部引发的。
原先市场部的老大是詹天晴,荣嫣被绑架一事警方已经取得足够证据是她所为,如果詹天晴前脚从英国归来,后脚就要在机场被逮住,因此带薪休假俨然变成了自动离职。
首位悬空的市场部人心惶惶。
同时公司内斗的第一手消息也从这里往全司散发。
更令人惊悚的事,他们也不知哪儿得到消息竟散播季宴洲人在欧洲最大的心理治疗中心治疗精神疾病的事,散地有鼻子有眼,甚至有模糊照片在公司内部邮箱大肆传播。
陈年一下子没兜住,让这件事发了酵,正值几个大股东在国内活动,消息一爆发后代总裁办公室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荣嫣去的时候,陈年的秘书正焦头烂额拦在门口要哭出来的表情:“各位董事,陈总真的不在办公室,你们这样闯进去我很为难。而且关于市场部新负责人的人事命令,陈总已经下发传阅,真要反对,你们应该早先安排。”
“你这秘书狐假虎威,不看看现在是谁站在你面前,陈总没教过你看人下菜碟?”
“我……是陈总的秘书,对任何领导和同事都一视同仁,没有看人下菜碟一说。”
“小林,不是我们说你,现在集团什么情况你应该明白——”那人紧跟着要恐吓水深火热四个字。
突地,人群后头,一个处变不惊的女声提问:“集团现在什么情况?”
——直接将他打断。
这声音?
“荣秘书!”陈年的女秘书一抬头,随即喜出八里地。仿佛荣嫣就是秘书界的镇山石,她一出现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此刻,只听荣嫣声音一响,在场位高权重的那些男人无一不皱起眉头。
只有石董还懵懂无知地以为她只是一个单纯秘书。
态度趾高气扬地盯着朝这边走来的女人,丝毫不惧。
荣嫣剪了短发,短地不比在场的男人们长多少。
虽然不至于英勇无双地如上战场的女将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气势逼人,眼神,妆容配合恰到好处,一举一动,无不叫人目光胶着着她。
她穿了一套黑色的双排扣西装套装,身材姣好,长裤曳地,走动间鞋跟在地上轻敲,被剪到露出白皙脖颈和全部耳朵的短发,将她面部表情大大方方地呈露在众人面前。
“石董,我实在不知道集团最近什么情况,麻烦您说说呢?”声音缓慢有力,似真心求教,只不过她地位今非昔比,姓石的身份实在不够她使用“求教”二字。
姓石的这位已经退休半载,这回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和一帮老伙计冲到代总裁办公室为难一个小姑娘。
方才还对着人大呼小叫,这会儿面对荣嫣虽稍软了态度,但笑声还是令人不适:“荣秘书好久不见,你风范也越来越像季总,不愧是他的秘书。”
明赞暗讽。想来季宴洲和自己秘书的那点事传地沸沸扬扬,这位石董也有所耳闻。
荣嫣淡笑一声,不搭话。
而一直被为难着的陈年秘书此时却翻身农奴把歌唱:“石董,荣秘书现在也是董事,股份比您还多。”
晴天霹雳。
“什么!”石董大惊。
小秘书笑看他,炫耀:“不多,不多,和季总平分秋色而已。”
“什么!!”石董又惊出一对牛眼,不可思议大吼。
众所周知GYZ从名字上拆就知道谁占的股份最多,季宴洲是无与伦比的大老板,百分之六十股份都在他手上,另四十分别被季氏其他族人所掌握,包括季倚然夫妇,其子季维林等,和部分的被纯外部人士占领,比如石董,还有些公司高管等。
如果荣嫣分到他一半股权,那就是和季宴洲平起平坐,这等惊天动地大事,外边竟然一个响儿没听到,石董可想而知的震惊。
“原来荣秘书竟成老板娘了?”石董言语不懂迂回,拱手道:“失敬啊——荣董!”
咬牙切齿的语气配真心折服的神情,这个人好似精分了一般。
荣嫣不与这人计较,谨慎挑眉:“我不知道石董才哪得的消息说集团水深火热。最近上马的大项目有条不紊进行中,如果因为总裁心理健康问题大可不必,战时不缺将,GYZ砥砺前行,就算季总放手GYZ,公司也不会倒下。”
“那季总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位德高望重的老董事终于说了句人话:“我纯粹关心总裁健康,其他的一概不管。荣秘书,你给我说句实话。”
“总裁就快回来了。”她音色过于稳重,在现场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显得尤为处变不惊,“各位如果真担心,不如去问问最近上马的项目,有哪一件没有总裁正常签字的?”
“好,我且相信你。”老董事拂袖离去。
他一走,其他人也作鸟兽散。
荣嫣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
“荣秘书,你进来吧。”见人走光了,陈年秘书立即给她开办公室门。
荣嫣失笑:“陈总果然躲在里面。”
陈年不是躲,是烦。
他最近忙着与德国一个项目接洽,□□乏术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一帮光拿红利不干活的老头子却来堵他,他干脆叫秘书把门锁起来,除了正经干活的人一概不见。
不过他也和荣嫣就市场部最近的动乱交换了彼此意见。
陈年给出的结论是,让他们动,等新主管上任,交给对方去收拾。
“越乱我们越不能理,不然有心人趁机摸鱼,在总裁未归前舞出大乱子来。”
荣嫣叹气:“人家该做文章的还是会做的。”
看她面色落寞,没了一进来时的意气风发,陈年手上工作只得一停,望着她笑:“荣董最近多愁善感呐。”
“别叫这称呼。”刚才在外面镇镇场子就算了,在熟人面前,荣嫣实在不想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