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低估了自己的睡眠质量,换了新的地方新的床,她依然睡得香。
直到,睡意浓重时,身边的床往下一陷,她被捞进一个有着熟悉柠檬淡香的怀抱里。
她眼皮沉重,这会儿应该早已经过了零点吧?迟恕从身后抚了抚她的头发,觉得她像是蜷在他身前的小猫。
纪千尘动弹了一下,没回头也懒得睁眼,只呢喃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睡吧,你明早还要上班。”他工作了一整天很累,一躺在她身边,觉得浑身都松泛开了。
他说的有道理,纪千尘也确实很困,但是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气息,她又有点不甘心睡去。
她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任由他箍在怀里,声音轻得像梦话。“我看到那件衬衣了,我送你的那件。”
迟恕怔了怔,淡淡地“嗯”了一声。当年她一走,就再也找不到了,只有这件衣服,静静地被压在箱底,证明她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他从来不穿,从来不看,也一直没扔。看到它,会心疼。
“还有这个。”纪千尘扬了一下胳膊,让他看见她腕上戴着的手串。
迟恕挑了下眉,不满地问:“不是不要它么?”
“送我了就是我的。” 她把手抱在胸前,像是怕被他抢回去似的,闭着眼睛,弯出不讲理的笑意。“当初不是不要,只是以为……你不在乎我。”
他手臂蓦地一用力,她蹙了蹙眉,被他勒得有点儿疼。“这个手串儿,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
纪千尘背对着窝在他怀里,默默地睁了眼。
他停了一下,才又接着说:“谁对待不在乎的人,会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往外送?”
禁锢的力量松弛下来,身后的怀抱重新变得温柔。纪千尘有片刻的茫然,原主当初正是想着他说过这东西很重要,所以才觉得应该在离开的时候把它归还。她竟是完全没往这层意思上想过。
纪千尘看着自己腕上的手串儿默了许久,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穿越的意义何在。
按照两个世界原本的轨迹,都是在不经意中,她错过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虽然说系统给了她攻略任务,可事实上,她并未做过太多为了攻略而接近他的事情,反倒是,在凭着本心的相处中,她一再地被他的真心打动。
其实,幸福需要的,往往只是一个机会。给他一个靠近的机会,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
她翻转身来,抱着他的脖子,扯过来狠狠地印下一个吻,那姿势就像是个吸血鬼。迟恕按着自己的脖子被“啃”的位置愣了愣,想起那正是衬衣领口内侧“别具匠心”的图案对着的地方。
在同一个被窝里,这个角度让人目光不敢俯视,他眸色黯了黯,带着几分危险的口吻。“今晚,还想不想睡了?”
她连忙闭了眼,说了声:“睡觉。”纤长卷翘的睫毛却在下眼皮上轻颤,一抹霞色悄悄飞到了耳侧。
于是,他也闭上眼睛,蹭了蹭她的青丝,隐约闻到淡淡的发香。他怕自己再盯着她看不下去,今晚怕是放不过她。
“明天,我可以按时下班。”
“嗯,我等你回家。”
俩人都安心地睡了,最后这句简单的对白,让俩人心照不宣地期待。明天,是个好日子。
第二天,纪千尘上班的时候收到一大捧玫瑰,顺带着,还有一个礼盒。
礼盒一打开,旁边围观的女同事发出夸张地惊叹:“哇塞,是迪奥限量版的口红套装诶!我好喜欢都没舍得买的!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啊?”
纪千尘笑了笑,把东西塞进抽屉里,给迟恕发消息。
纪千尘:收到没署名的鲜花和礼物,是你送的吧?
迟恕今天回得倒快:没署名怎么知道是我?
纪千尘:我现在属于高冷女神,一般男人不敢接近,除了你没别人。
迟恕:算你有觉悟。
她有点疑惑,这个有觉悟,是指她让别的男人不敢接近,还是说她猜到了送花的人是迟恕?
其实很好猜。迟恕自己虽然喜欢简约风,不戴繁琐的饰品,但他是个对时尚很敏锐的人。但凡他帮纪千尘挑的衣服首饰,她都非常喜欢。她爱收礼物,他爱送她礼物,不分什么日子,想送就送。
还有一点,她发现,迟恕特别喜欢看她化妆。这个禁欲系的男人,他会用拇指蹭她唇上的口红,问她喜欢什么牌子的化妆品,还有一次,他咬着她的耳珠,说她的唇形很性感。
纪千尘想到这里,耳朵就烧起来,心里盈满了淡淡的欢喜。
她打了四个字:谢谢老公。
对方再没回复。
纪千尘下班时间比迟恕早半小时,而且她上班的地点离家比较近。她和迟恕说好了,不用他接,她自己早点回去,化妆换衣服。等迟恕回来,俩人一起去庆祝乔迁,吃饭看电影,最后回家……共度和谐的夜晚。
纪千尘回家换了条自己喜欢的裙子,她上班时一般都穿衬衣,清爽干练,但今晚的时光,她希望自己更有女人味儿一点。
她站在穿衣镜前顾影自怜,想起白居易写的那句“天生丽质难自弃”。
她有一副好身材,虽说不是特别夸张的前凸后翘,却也曲线动人。这裙子腰身掐得刚刚好,只是领口略低了点,所以她平时没怎么穿。今晚是跟老公一起出门,安全问题不用担心的。
她又拿了卷发棒,对着镜子弄头发。精致秀气的瓜子脸,平时配着直发清新可人,今天配上微微的弧度,衬得妩媚动人。
头发还没有留长,一缕缕落到后肩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上。
迟恕回来的时候,纪千尘已经快要化好妆。窗帘的缝隙里透着暮色和霞光,房间里开了灯,她坐在梳妆台前,对镜理红妆。
梳妆台上,一个黑色精致的盒子开着盖,是他今天刚送的一套口红。
工作时,纪千尘一般化淡妆,看着不明显,只觉得是天生丽质。这会儿迟恕看到的妆容,比平时娇艳了几分。
完美的底妆和肤色根本分不出来,多一分则浓,秀气的一字眉看着人畜无害,却仿佛会勾人。
她坐在那边,转身对他扬着小脸,秋水含烟,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着浅浅的光影。“快来帮我看看,口红用哪种颜色?”
迟恕用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她,从善如流地来到她身边,帮她一支一支挑选。
他把每一支口红打开,拿到她的唇边比对,很认真的样子,没有一句话,只是在安静的空气里,眸色渐黯。
他最终帮她选了一支她平时都不敢用的颜色,那颜色太过惑人。
他淡淡地说:“我来。”
他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一只手拿着口红,为她一点点地描画。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很细致,似乎是目不斜视,其实他看见了,她的裙子和头发,都很美。
她今晚,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他默默地想着,这些东西再美,也不过是陪衬而已,终归是没办法喧宾夺主的。
纪千尘乖乖地半仰着脸,配合他的动作,也不知他是不是头一回给人涂口红,这样小心翼翼地弄了好半天。
直到他的动作停了,托着她下巴的手却仍旧没有松开。
他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美人红唇,面若桃花。
纪千尘不明就里地僵着,到底忍不住动了动被他勾勒得美艳绝色的唇,这一动,如春花轻绽。“好了吗?”
迟恕没答,盯着她的眸色陡然深沉。
他蓦地压下来,然后,纪千尘被他抱离了梳妆凳。
一盒子口红全落在地上,开关一响,房间的灯灭了。
窗帘缝里暮色沉沉,落日将羞红的脸颊隐入遥远的云里,留给天空最惬意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本世界
第七十五章 执爱成瘾(完)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纪千尘觉得自己像条飘荡的小船靠了岸。
她被他抱在怀里, 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迟恕是与她十指相扣的,磁性的声音就贴在她的耳边。“感觉……还好吗?”
幸亏这个姿态,不用与他对视。纪千尘红着脸,不回答。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到了那样的时候,仍然能保持克制,循序渐进让她的第一次也不觉得太难受。直至, 烈焰焚烧。
他挑了挑眉,用下巴抵着她:“不说话?那就再试一次?”
她被逗得笑起来, 终于与他面对面。“你是不是喜欢女人化妆?”
“我喜欢你。”
别的女人化不化妆他从没注意过,所有的色彩只在她的身上才明艳起来。
这话虽说得极合她心意, 可她还是羞红了脸, 没好气地瞪着他。
他刚画好的唇妆,让他自己给毁了;她精心挑选的裙子, 现在皱得见不了人;还有这脖子上……怕是得穿件高领衣服出门会比较好……
迟恕慵懒地撑在一边憋笑, 他觉得, 那条裙子还是不穿出去的好。还有, 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可以有时那么可爱, 有时又风情万种?
那晚, 他俩还是出门去吃饭看电影了,原先安排好的事一样不差, 只是顺序颠倒了一下。或许,还有重复……
几个月后,纪千尘和迟恕开始给亲朋好友们送婚礼请柬。
路子俊的那份, 是迟恕亲自送去的。
老婆交待,康宁集团人资部那边的请柬,可以交给田莉代转,只有路总那儿,最好自己去,表示尊重和感激。与其让纪千尘去,迟恕觉得,不如他替她去。大不了,下次公司组织棋艺比赛的时候,若再与路子俊狭路相逢,就让他一子。
这天,人资部的姑娘们看着风姿卓然的迟总拿着张结婚喜帖走进了路总的办公室,几许芳心碎了一地。一会儿,路总又亲自把迟总送了出来。
路子俊站在办公室门口,目送迟恕离开了人资部,他情不自禁地又望了望某个小小的格子间。
终究,已是物是人非了。
她只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她辞职的时候,因为李糖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所以,那些从李糖手里接过来的工作,又重新交接回去。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就像她从没来过。可他的心里,却如她离开那天的办公大厅,留下一个小小的缺角。
似是在他熟悉的地方,少了一盆合心意的绿植;似是他已经习惯的风景,又突然变了样。
他一早就知道的,不是他的东西他注定会失去,在一场一开始就不公平的博弈里,他注定输得彻底。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有些难过?
路子俊想起,他曾经云淡风轻地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事,没有为什么。”
迟恕走到公司大楼的落地玻璃面前,发现不知道几时起,天空又在下着雨。
他给纪千尘打了个电话。“下雨了,下班等我一会儿,我开车过来接你。”
纪千尘笑着说“不用”:“我哪里就那样娇气了?我有伞。”
“你还有老公。”迟恕霸道地堵了她的话,“乖,等着我。”
虽然他知道她很独立,虽然他俩是同一天的生日,但他就是想把她当作手心里的小姑娘,好好地宠着,疼着,一辈子。
纪千尘捏着手机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好好赚钱,买个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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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帖陆续的发出去,他俩的婚事便随之公诸于众。
就如纪千尘意料中的那样,反应最大,最不赞同的人,是俞诗。
俞诗起初不赞成他俩在一起,无非是知道了他们大学时的事,怕纪千尘是个对待家庭和感情不负责任的人,担心迟恕像他妈妈一样,不幸就从婚姻开始。
可后来,俞诗又知道了,迟恕娶的人,居然是岑意的养女。这更加坚定了她反对的心。
这件事,俞诗是迟早会知道的,远了不说,光是婚礼上,两边的家长应该就要聚在一起。迟恕选择了提前告诉俞诗,免得婚礼上陡然见了面,再发生火星撞地球的事,闹个鸡飞狗跳。
俞诗拗不过迟恕的倔强,忍着不再和他争辩,可她最终还是找了个迟恕不在家的机会,去见了纪千尘。
迟恕买房子的时候,俞诗就来看过,所以她知道地址。纪千尘一开门看见俞诗,便立马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她倒了杯水,俞诗没有接,自行坐在沙发上叹气。
“咱们这两家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冤孽,代代都要纠葛在一起?”
纪千尘也坐下来,没吱声。
“如果你不爱迟恕,你就放过他,这个家再经不起折腾。”俞诗盯着纪千尘,“如果你爱他,你更不该把这样一个难题丢给他。他若是娶了别人,他可以生活得简单幸福,可他娶了你,他永远都摆脱不了上一辈的恩怨,摆脱不了童年时的阴影,还有,他可能将会面对的丑恶的事实!”
纪千尘垂眸不语,这番话,曾经是她最怕听到的,句句都踩在她的心坎上。若不是这样想,当年她就不会一走了之。
俞诗大概也是明白了这前后的关联,知道她最担忧的是什么,每一句故意戳在她的要害上。
良久,她抬起头来,明亮的双眸直视着对方。
“您怎知他娶了别人,就会活得简单幸福?您又怎知他将会面对的,就一定是丑恶的事实?”
俞诗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来。她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她自以为是的猜想。
纪千尘轻笑了一下:“让他摆脱不了上一辈恩怨,摆脱不了童年阴影的人,恰恰是您自己。”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俞诗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可知道,迟恕从小到大,我是怎样地拿他当成亲生孩子来对待?他是我妹妹留下的唯一的骨血,我比任何人更希望他能幸福!”
“让一个人幸福并非只是给他衣食无忧和生活上的照顾,活在爱里的孩子会充满希望,而在仇恨下长大,更痛苦的不是被他恨着的人,而是他自己。”纪千尘反问,“您更多地教会他什么?”
在针锋相对地诘问下,俞诗竟再次哽住了话语。
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这么多年来,她只要想到妹妹短暂的一生,她就会为俞音不值,再把所有的悲痛和不甘,全都加诸于迟毅父子俩。她希望迟毅比俞音更不幸,希望迟恕能替俞音去恨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