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兴味盎然,有人“啧啧”嗤笑道:“这女人该是有多厚颜无耻?才不过十几岁,便已养了一宫的美男,女皇陛下的后宫都不及她。她还要公然去未婚夫的眼皮子底下要男人,简直色中饿狼。”
芳苓忍无可忍了,她压低了声音叫了声:“公……公子!你听听他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纪千尘慢条斯理地剥花生,眼皮子都懒得抬。“其实,他们说的话……大多属实。”
“……”芳苓为公主叫屈,快要气得欲哭无泪。
其实,不学无术是真的,拥有一宫的美男是真的,前几日去夜鹰阁要来个暗卫,也是真的。然而,郦笙歌不好色。
纪千尘刚接受这个身份的时候,简直快要喜极而泣,觉得自己是撞大运了。
郦笙歌身为天之骄女,是先皇和女帝唯一的孩子,说是掌上明珠都不足以形容她身份的尊贵。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生下来就是王储,注定将要坐拥江山。
还有,她有一个武功非凡、玉树临风的表哥谢明渊。谢明渊不知是京城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却早早地由女帝做主,为郦笙歌和谢明渊定下了婚事,成了她的未婚夫。
拿到这样一手好牌,大概谁都会乐得笑掉下巴。
然而,那一世原主的命运,却在登基之后来了个神反转。
在郦笙歌与谢明渊大婚之后,谢挽禅让皇位,做了太上皇。郦笙歌于繁琐国事上疲于应付,便对君后谢明渊非常倚重。
不久后,她发现了谢明渊和苏锦儿的事,大发雷霆。谢明渊为了保护苏锦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干脆在郦笙歌的酒里下了毒。
原主毒发三日才死,这三日中不能言语,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连太医也诊不出患了什么重病。谢明渊就守在房中陪了她三天,断断续续地,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昔年,郦云天揭竿而起,一路打进皇城,斩杀了西齐的皇帝,平定了天下。和他一起打天下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便是郦云天的忘年之交谢钊。
郦云天出身草莽,虽然有一身神力,却少不得谢钊的辅佐。谢钊此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年纪已经当得起郦云天叫一声叔叔。
得了天下之后,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谢钊是个睿智的人,为防止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他主动提出,不愿在朝为官。
谢钊的父亲谢鹰是个醉心武学的江湖高人,谢鹰早年创下了夜鹰阁,谢钊离开之后,就回了父亲身边,潜心习武。并且,谢钊立下誓言,除非皇上需要分忧,否则,谢家人不问朝政。
郦云天感念其功勋恩义,封了他的女儿谢挽为后,一生对皇后非常敬重。谢钊则在夜鹰阁为皇帝训练暗卫和杀手,渐渐成了捍卫皇权的一把利剑。
然而,郦云天是个粗人,即便当了皇帝,也改不掉那些让谢挽觉得恶心的粗鄙毛病。谢挽从来没有爱过他。
再加上,他有了谢挽,又有了后宫,皇帝三宫六院是很正常的事。他也会为了稳定政局,接别的女子入宫,也会留宿、封赏,让那些女子往上爬的念头渐渐萌动。
他虽然看在谢家的份上对谢挽与众不同,但情有独钟的皇帝到底是不多见的。谢挽表面上与他举案齐眉,心却越来越冷。
后来,有太医诊出,郦云天因为旧伤累累,且常年酗酒,根本不能让后宫怀上他的孩子。谢挽悄悄压下了这个结论,开始策划假孕,并且在即将生产之时,命人从宫外捡回一个弃婴。
谢挽是皇后,而且是唯一一个为皇帝生下孩子的女人。从此,郦云天喜欢谁、临幸哪个妃子都不重要了。
郦笙歌自幼便被立为皇储,郦云天死前,将皇位传给他倚重的皇后,叫她坐稳了江山,日后再传给他们的女儿。
原主静静地躺在龙榻上,听完了谢明渊讲的故事,她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事。
捡来的孩子如何比得过亲外甥?谢明渊是姓谢的,而她,什么都不是。谢挽一早就没打算把江山留给她,她只不过是个暗度陈仓的工具,如今,他们大可以过河拆桥了。
谢明渊坐在床边,声音温柔得宛如初见。“你安心地走吧。你走了之后,举国上下都会为重病不治的女帝哀悼。咱们没有孩子,你的遗诏若是把皇位留给我,那是名正言顺。”
那一刻,郦笙歌觉得生不如死。她这一生活着的意义,就是稳固了谢挽的地位,虚构了当年帝后情深的假象,伪装了一副慈母的嘴脸,最后,还成为了谢明渊既得天下,又不违背谢氏诺言的帮凶。
谢钊说过,谢家人不问朝政。当年谢挽登基是受托于郦云天,如今谢明渊窃国,凭的是假遗诏。谁叫她从前瞎了眼,错信了这个白眼狼,日后,再没人会怀疑遗诏有假。
原主是含恨而终的。纪千尘穿越过来,看完了原主的结局,不禁感叹:三个世界都不是亲生的,我怎么就这么惨?
别看母皇现在对她千依百顺,那都是假的。猪养肥了,全都是待宰的。
从小到大,谢挽把源源不断的奇珍异宝送进公主的芙清殿;公主爱吃的东西,哪怕跑死几匹良驹也要从最远的地方送进宫来;打从公主有了月事,但凡她多看一眼的美男子,都会被搜罗了当作她的夫侍……
于学业上,公主基本是荒废的。谢挽没给郦笙歌请过习武师傅,说是怕她受伤,若遇危险,身边有侍卫就够了。教习文章的师傅倒是换过好几个,讲的从不是安·邦定国,治国之道,全是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迂腐文章,公主一学就打盹,从此,不学无术的恶名算是背上了。
纪千尘有了原主的记忆,她总算明白了谢挽这样养女儿的用意。
除了给自己搏一个贤妻良母的美名,还帮郦笙歌平白招了不少骂名,最终结果,她就是要让郦笙歌无力与谢家争权。她要让天下人知道,公主是扶不上墙的阿斗,若是有朝一日江山易主姓了谢,那正是苍生之幸。
谁能想到啊?国色天香的公主不傻不懒不刁蛮,更不好色,她是被她的母皇处心积虑养废的。
现如今,纪千尘虽然是穿越过来了,可她一来不会武功,二来手中没有实质性的权力,就连她在宫中的日常生活,想必都早派了人借保护之名,行监视之实,一举一动都在谢挽的掌控之中。
她想不继续当个废柴,都不行了。
纪千尘把剥好的花生米扔进嘴里,低声吩咐芳苓:“回去跟老钱说一声,叫他暗中帮这位苏锦儿姑娘宣扬一番,务必要让京中有地位的男人们都知道,梅香苑的锦儿姑娘色艺双全。”
老钱是个老太监,曾经跟了郦云天很多年。父皇疼她没给别的,就给了个贴心的太监,从小照顾公主。
芳苓吃了一惊,怀疑她是不是气糊涂了。“您这是……?”
纪千尘轻笑了一下:“只管照我说的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大概也可以叫做《女主不是亲生的》系列故事_(:зゝ∠)_
本世界男主就是那个被公主要来的暗卫小伙,不过嘛,如果亲亲们以为,他会是传统的忠犬型侍卫,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哦~
因为最近太忙,精力实在不够,当当需要断更几天,一定会很快回来,确保码字质量。非常抱歉!
一定不会坑!当当的专栏里就没有坑过文!,,,,.. .. ,,,,
第七十七章 废柴公公主2
片刻, 簇拥着苏锦儿的队伍已沸沸扬扬地从楼下的街道经过, 人群渐渐散开。
纪千尘也去看了一眼, 听身边人议论,说今年花魁的阵仗似比往年更盛。
梅香苑如今的生意, 并未见得比从前好,也没理由拿着更多的银子, 往苏锦儿身上投。想必是谢明渊在她身后撑腰, 花钱为她造了许多声势。
待到这条街的闲杂人等都散得差不多了, 纪千尘叫芳苓先去找了辆马车,马车到了,她才结了账,下得楼来。
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 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讨生活不容易。
纪千尘随手从钱袋里掏了块东西丢向那车夫, 完美的抛物线末端落在他的双手掌心里, 金灿灿的光亮几乎闪瞎了他那双因为贫穷限制了见识的眼睛。
“车归我了,快滚。”电视里的纨绔子弟用的都是这副语气。
车夫愣了愣, 攥着块金子飞快地滚了, 比抢银行的跑得还快,生怕这位钱多人傻的公子突然反悔。
“公子,”芳苓十分心疼,“租一次马车,哪里用得着这样多, 您给的钱都够他买好几乘马车的了。”
“我有的就是钱!”反正都是母皇冤大头送给她的,属于不劳而获。
虽然她爱钱,但这一世她算领略到了,有钱是多么寂寞。特别是,她这辈子穷得就只剩下钱了!——爹娘是假的,未婚夫爱别人,身为公主没权力没自由,而且等待她的未来是连命都没有。
“您有钱是一回事儿,问题是,您把车夫轰走了,奴才不会驾车啊。”书僮模样的芳苓抓脑袋,这个真的不在宫女才艺考核范围内。
“我又没说让你来驾车,”纪千尘大模大样地坐上去,“后面车厢里待着,我来!”
芳苓爬上车厢里坐下的时候,腿脚都在哆嗦:“奴才这条小命儿还没活够呢!今儿您若是摔着奴才,奴才大不了断胳膊断腿儿,您若是摔着自个儿,回头陛……夫人还不得砍了奴才,嘤嘤嘤……”
“闭嘴,”纪千尘冲着身后微笑,“所以,你抓紧喽,千万别松手!”
话音刚落,清脆的一鞭子落在马背上。
马车一路疾奔,芳苓被颠得东倒西歪,惊叫连连:“您别玩了,快停下……”
马儿一声嘶鸣,开始晃脑袋撩蹄子,后蹄支撑前蹄高扬,惊马怒奔。
路边的小摊儿被踢翻,传来路人一声声尖叫,纪千尘往路边撒了把银子,算是赔偿他们的损失。她尽量攥住马缰,并不愿伤到无辜的人,时间越久,心中越是没把握。
一道燕子似的黑影,不知道从哪里掠了出来,足尖轻点,旋风般裹住纪千尘,然后轻飘飘的落在马背上。
纪千尘没看清他是何时出的剑,马和车已然分离,她被人从后面抱着坐在马上,跑了一段路,速度渐渐缓和下来。
“公主是在诱属下现身?”
声音不轻不重,不卑不亢,带着琴音似的优雅和玉碎般的清冷,那样好听。
纪千尘回头,带着得意的笑容看他,确定了是她要等的人,总算放了心。
他叫夜弦,是夜鹰阁的暗卫,她前几天刚刚才要到身边来的。为此,她在母皇面前几乎将撒娇耍赖装花痴的演技用了个淋漓尽致。
反正,她越不成器,母皇越喜欢。
那日,她是明知道谢明渊被谢挽派出去办差了,故意装作不知道,带着芳苓跑去了夜鹰阁。她听到阁内人说阁主不在,还非要坐在前厅喝茶,说要等谢明渊回来。
后来,她就把芳苓留在前厅,自己溜进了后院。
这一世,系统指定的目标人物就在夜鹰阁里。
夜鹰阁里的人都太过神秘,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并不听从公主的调遣。这里总共培植出多少杀手暗卫,恐怕只有历任阁主才清楚。当下,夜鹰阁中最顶尖的共有四人——夜朱、夜丝、夜弦、夜断,是女帝谢挽钦赐的名字。
“朱丝弦断知音少”,一听就是谢挽的风格,她一生清高,自命不凡,曲高和寡无知音,连她的夫君也配不上她。
夜朱和夜丝近年来一直守在女帝身边,做为皇帝的暗卫,连公主也没看清过他们的脸。再除去各宫日常暗卫,其余的人都留守夜鹰阁,听候皇帝差遣。
夜鹰阁只收十岁以下根骨极佳的孤儿,一旦入门,便要进行洗脑式的忠诚训化和地狱般的武功练习。他们要舍了从前的姓氏,全部改姓夜,并且,修习夜鹰阁祖师爷谢鹰创下的绝世心法——长空决。
从入门到成为合格的暗卫,这其间层层选拔,极其残酷血腥,生死由命。若要再进一步,脱颖而出,升级为顶尖的四大暗卫,那便是踩着数不清的白骨。
纪千尘颤颤巍巍地爬上墙头,四下张望,虽然并不知道她这一世要找的人长什么样,但她觉得,他前两世都长得那么好看,这回定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墙头长满了青苔,滑溜溜的,她一下没站稳,直直地栽下来。
一声尖叫还没成形,已经有个黑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她就是像今天这样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随着如雪的飞花平稳地着了地。
眼前人目若寒星,漆黑的眸色沉似深渊,下巴尖削,眉如墨画衬得肤色过于苍白。他长得不像个暗卫,倒有点像病弱的贵公子,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
他收了白皙修长宛如脂玉的手,握在他的佩剑上,垂眸叫了声:“公主。”
纪千尘当时就觉得自己像个“跳墙小丑”,傻乎乎地跑到夜鹰阁来爬墙。她也不想想这里养着的是些什么样的人,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亏了她还轻手轻脚瞎跑了半天,自以为没人发现,其实,人家只是比较配合,全当看不见。
他英雄救美完了并不居功,转身要走,纪千尘拉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本宫必有赏赐。”
“不必了,属下平日用不着太多银子。”他扯了扯,发现公主拉袖子的力气还挺大,万般无奈之下,他敷衍含糊地答道,“夜弦。”
“啊?!找的就是你。”她没想到找人这么顺利,简直就是猿粪啊。“本宫决定了,要以身相许。”
对方错愕了一下,冷面杀手的眼睛里竟显出几分慌乱:“其实,赏银子也挺好……至少还有点用。”
这事儿可由不得他,纪千尘当天回宫就风风火火地跑去了母皇那里,求她的恩典,要将夜弦讨了去。
真不是纪千尘好色,她这一世没多少时间。谢挽早盘算着为她和谢明渊完婚,好借了她的手,名正言顺地把皇位留在谢家。
她只能快刀斩乱麻,先把人要到身边来再说。
谢挽当时是有些迟疑的,毕竟,夜弦位列四大暗卫之一。她特意连夜宣了夜弦入宫,见这男子果然生得俊美不凡,这才放下心来。她养的这位公主,当真做什么事都是头脑发热,看什么人,都只看脸。
公主的肤浅让人放心。
谢挽延续了她对公主千依百顺的风格,不过特别叮嘱纪千尘:夜弦可以调往芙清殿做暗卫,若是还想叫他做个夫侍,做母皇的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夜鹰阁把他培养出来不容易,即便他以后归了芙清殿,仍需听候皇帝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