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如桑和赵也白表达感谢后,火速逃离,任凭警官在后面问励如桑不是要再补办丢失证明吗怎么走了。
太累人。
停下来的时候励如桑只觉浑身上下如火烧,汗水淌得再多体内累积的源源热量也散不尽,空气里挟裹的太阳的温度宛若保鲜膜更将她裹住,或许扔到油锅里不需要再加油也能炸熟。
她想此时恐怕得跳进河里才能痛快。
励如桑拼命喘气,扶着墙强撑着走进阴影里,腿软地直接坐地上,见赵也白还站着,她伸手一把拉他也坐下:“……别浪费体力。”
没了防晒外套,她里面穿着的是和他一起买的一件白色T恤。布帛的质量不太好,此时被汗水浸得湿透透,深色的内|衣轮廓醒目。
她的房门没关紧,透过缝隙,他看到她背对着门脱掉外面的衣服,里面的内|衣也是深色。她弯身脱裤子,脊椎骨凸显,从她的后颈,埋进一小段暗扣里,再出来,顺滑往下直尾椎骨。
他不敢再往下看,声音卡在喉咙里,落荒而逃,飞奔下楼。
不久之后镇长亲自一嗓子将她喊下来,问她在忙什么怎么那么久不来吃饭。
她解释她没听见喊她,转头问他确认。
他的脸埋进饭碗里扒拉着饭菜没抬脸,支支吾吾点头。
“你怎么了?脸干嘛那么红?不会又发烧了吧?”她感到奇怪,伸手来摸他的额头。
他犹如触电,丢下筷子跑回屋。
“……”
收起回忆,赵也白敛下眸底的幽微,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没有多余的衣服能脱下来为她遮挡的,考虑一下,站起来:“我去给你买水。”
励如桑叫住他:“不是我下楼借个吹风机你都等在楼梯口?现在这种时候你反而敢放我一个人?”
赵也白哑口,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傻了。
而且,他们现在暂做休息的这个地方是截废弃铁道,为他们遮阴的是一节废弃火车厢,目之所及并没有能买东西的地方,更不见半个人影。
赵也白坐回去。
励如桑正大大方方地卷起衣摆至胸口下为止,打了个结,旋即撩高两边手臂的袖子称为无袖,最后叠起大象纹灯笼裤的裤腿至膝盖上,为自己争取出最大的散热面积。
赵也白在她露出肚脐眼时便回避性地别开脸。
励如桑抬头见他冒汗跟冒水似的,信口问:“你不热吗?”
赵也白擦擦下巴滴落的汗,也把T恤下摆卷起。
待他的腹肌闯入她眼里,励如桑只觉一股子尴尬和古怪的气氛弥漫——偏偏在她问完话后他卷衣服,怎么好像是他按照她的要求露肉给他看?
她唯剩的手机、珐琅彩烟盒、打火机和最新买的格|斗刀悉数掏出来摆到赵也白面前,和他谈回正事:“都在这里了。你帮我检查检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不解决,我们跑得再远再久也无济于事。”
赵也白也将整理成最简便的自己的一个腰包丢出来,倒出腰包里的物品:“你也检查一遍我的东西。”
励如桑一下被他的军官证吸引。
她当即拿起来。
“还想验证我的身份?”赵也白挑眉,含半分笑意道,“无效证件,不仅达不到你的目的,还可能反过来让你又怀疑我。”
“既然无效,你为什么随身携带?既然无效,当初你为什么主动提出可以给我看以证明你不是坏人?”励如桑用他的行为一一反问。
“退伍的时候按规定军官证应该回收,我向上级申请留在手里。”赵也白只解释了第一个问题,随后单脚屈起,将一直手臂架在上面,开始检查她的打火机。
励如桑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准备查看他所谓无效的军官证,忽然想到什么,问:“我拿来看没问题吗?”
“没关系。”
得到赵也白的确认,励如桑才翻开。
他的三庭五眼宽额板寸头与护照以及眼前的他别无二差,却多了浓重的肃穆感,原因在于军官证上的他身着军装。
阳刚、正气又凛然。
励如桑半晌挪不开眼。
证上印有的所属的部队编号她看不懂,也考虑到他或许不方便透露,所以她没问,又在照片上多停留几秒,便合上,帮他放回他的腰包里。
“为什么会想到去入伍?”
赵也白还在低头检查她的珐琅彩烟盒,视野的边缘能将她放回军官证的动作收入眼里。
小心翼翼而郑重。
听到她的问话,赵也白也没抬头:“家乡那年的地震带给我的影响太大了。”
他的语气是提及如烟往事的稀疏平常,励如桑入耳,心底却不禁沉重异常。
她曾见过清县受灾前的安宁祥和,也曾见过清县重创后的惨绝人寰。
“还有就是,”赵也白在间隔两三秒后又道,“我想有本事,想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身边在乎我和我在乎的人,而不是一直受他们的保护。”
励如桑闻言心头微动,指尖轻颤。
“上来,我背你。”
“快点上来,我打小练武术,力气很大,不怕背不动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磨蹭我生气了。你怎么本事没多少,臭脾气一堆!”
“诶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刚刚只是因为太着急才口不择言。我发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谁规定只有男孩子能背女孩子、女孩子不能背男孩子了?而且你都喊我姐姐了,现在姐姐背弟弟怎么了?还是你小瞧我?”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我外公就一直告诉我,虽然独立自主非常重要,但需要依赖别人的时候不要逞强,否则亲人和朋友的意义在哪里?等你以后的能力足以支撑你成为别人的依赖时,再反过来给他们当靠山、保护他们不就好了?何况镇长伯伯又不是为了要得到回报才对你好。”
“……”
从悠远的回忆中拉回现实,励如桑凝定眼前的赵也白。
赵也白刚放下珐琅彩烟盒,拿起她的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的屏保,是一位老先生、一对夫妻和一位花季少女的四人合影。
他全部认得,也曾经见到过真人,正是励如桑、励如桑的父母和外公。
耳中捕捉到的微不可察的动静。
赵也白乍然聚拢起全部心神,捡起她除了格|斗刀以外的物品一并塞进他腰包里,拉起她绕到火车后,让她藏进车厢内。
“又追来了?”一天下来再三迎接意外,情绪渐渐消磨,此时励如桑的语气起伏并不大。
“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引开他们。要是你发现这里不安全,离开后不管绕到哪里去,最后都回到那个警察局,我要是回来这里找不到你人,也会去警察局。”赵也白交代着,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压到励如桑头上。她的帽子之前随着防晒外套一起丢在了追踪之人手中。
励如桑因他这个动作又一次被回忆敲击。
其实这是他第二次对她做这个动作,她却刚刚才记起来,分明是她从前喜欢把自己的帽子扣到他的脑袋上。
推高遮挡住她视线的帽檐,励如桑喊住他跳出车厢的背影:“小白。”
赵也白身形一滞。
多少年没听到有人这样叫他了……?
励如桑同样许多年没有喊过这两个字。
十五岁那年刚认识他的时候,她为了方便直接称呼他为“小白”。他特别不喜欢,她问他原因,他说从她口中出来,很像在喊一只小狗。
她反驳他就算真的像小狗又怎样?难道不可爱?不仅可爱,也十分符合两人第一次见面他留给她的初印象:白白胖胖。
他知道后更加不喜欢,一次次地与她强调他的全名。
可她对他的全名不知怎的似乎有天生的记忆障碍,明明很简单的三个字组合,她总是上不了心,甚至健忘到有一次看到他的作业本,还问他“赵也白”是谁。
后来她才了解到,在她之前,只有他于地震中故去的双亲会喊他“小白”。而那时候她已经改不了口,他也在拿她没办法中习惯成自然。
赵也白转过身来:“可喜可贺,终于确定我是谁了。”
明烈阳光的加持下,他眉宇间舒展开的笑容很有少年的干净。
区别在于,如今他的眸底完完全全没有了曾经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的那丝阴霾。
她站在里面看外面的他,一时间恍如隔世。
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与记忆中那名少年的影子依旧无法重合,但两个确实是同一个人。
励如桑轻轻扬眉,暂时不继续和他多做交谈,当下也不是他们闲聊的恰当时候。
她只勾起唇角提醒:“小心点。”
热烫的气温里,她的嗓音清冽。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记得按爪呀呀呀呀呀!依旧将掉落红包!桑姐和小白在线撂话:不要养肥,追更更刺激。
晚安,明天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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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晋.江文学
chapter 18
车厢里虽然没有阳光直射,但因为闷,气温并不比外面低,励如桑等于洗了个桑拿浴。
因为手机也被赵也白带走,励如桑无从得知时间。她寸步不离这废弃火车,直至暮色四合,她才出来。
既然她躲在这里没人发现,人应该被赵也白全引走了,那也就说明,一直以来甩不掉尾巴,问题的确出在如今被赵也白带在身上的她的随身物品上。
跑来这里时励如桑没有闲工夫记路,她先绕出这块地方,去到有人的地方,问了铁路轨道市场的方向,折腾了二十来分钟的时间才找回警察局。
那位华裔警官见到励如桑惊掉下巴:“你怎么又来了?”
连续剧式的圆谎对励如桑来讲并不难:“我不是还没补办丢失证明?”
“那你之前跑什么跑?”
“我不是打了那个非礼我的男人,怕他带人来报复我。”
“你的同伴呢?”
“我弟弟啊?他一会儿就来。”励如桑一一作答。
华裔警官到底没为难她,放她进门。
第三次来,励如桑熟门熟路去长凳排队。这回能够锤定,无论什么时候,这警局里都不缺报案的游客,可见扒手团伙每日进账只高不低。大概但凡来过的游客,没有不遭毒手的。
励如桑一再将自己的次序让给后面来的人。不过人数毕竟有限,没多久让无可让,终究排到她,赵也白仍不见踪影,她只得又一次将自己的钱包在弟弟手里、得等弟弟来之后才能付手续费的借口搬出来。
华裔警官再好骗也没再相信她,将她请出门:“……等你弟弟出现了,你们再一起来补办丢失证明。”
进不去警察局,励如桑也没走远,到不远处的那个站台坐着等。
铁路轨道市场随着夜幕降临变得愈发热闹,白日以蔬菜瓜果日用品为主,晚上换成烧烤啤酒冰淇凌,以铁轨为中心线向两侧辐射,遮阳篷全部拆掉,各种食物的美味香气死四面升腾。最边缘的位置一排溜舒适的靠椅,招揽无数游客落座享受马杀鸡。
走到哪里,都离不开人间烟火气。
花衬衫、沙滩裤的络腮胡中年男人朝她走来的第一时间励如桑便留意,萨瓦迪卡之后用蹩脚的英文问她是不是中国人。
励如桑点头。
络腮胡松口气,高高兴兴用回中文说他今晚预定的旅店就在附近,可他不明白地图上的显示,要励如桑帮忙看一看。
励如桑以自己也不看懂路且没有方向感直接拒绝。
络腮胡却没走,用手帕擦着汗,抱怨泰国的高温,又企图和励如桑闲聊,问励如桑是哪里人,为什么一个人。
励如桑不予理睬,起身走人。
迎面却是又来两个花衬衫的杀马特造型男子,笑眯眯对励如桑讲了一串话,励如桑用自己十级的泰式中文听力超常发挥,勉强猜出他们是在问她要去哪里、他们对这里很熟她要去哪里他们都能为她带路。
励如桑没出声,瞥向杀马特后的警察局方向。她看见那位华裔警官依旧在警察局门口背手在身后蹓跶,她也相信人家注意到她被人围堵了,不过明显和下午时一样,并不愿意多管闲事。
而不久之前她还刚被从警察局轰出来。所以求助泰国警察这条路她走不通。
两个杀马特不断朝她靠近。
励如桑沉默地后退,手慢慢伸到腰后。
爬上站台来的络腮胡从后方扑过来时,她一瞬拔出手。
格|斗刀出鞘,刀刃经由灯光投射出冷冷一条弧线,随着励如桑的蹿起划过空气。
两个杀马特只觉不过眨眼的功夫,锋利的刀口便架在络腮胡的脖子上,均一愣。
“滚。”励如桑威慑。
“#%&*@#!”络腮胡用泰文不知道嚷嚷什么,要夺励如桑的刀。
怎料下一秒他就哀嚎着跪倒在地。
正是格|斗刀刺入了他的一侧肩膀。
两个杀马特有点慌了,下意识往后退。
络腮胡又对两个杀马特喊话,励如桑将刀送到他嘴边,恶狠狠警告:“再出声我切了你舌头!”
络腮胡不出声了,其中一个杀马特则蓦然吹出一记响亮的口哨。
傻子也能猜到他们这是在呼叫同伴。励如桑心下一沉,立刻推开络腮胡,转身跑路。
三教九流闻讯聚集而来的速度却远远比她所想象的来得快,励如桑亲眼目睹上一秒还在小吃摊前煮面的小本生意人,下一秒就从桌子上顺手拎起擀面棍往励如桑这边来。
励如桑冷下脸,再次望去警察局的方向。
有刚从警察局出来的人留意到站台这边的动静,似乎在问那位华裔警官,华裔警官只是将人打发走,随后进门,一副不问世事的姿态。
络腮胡在两个杀马特的搀扶下退到一旁,因伤口的疼痛倒吸着冷气也不忘得意洋洋:“本来你的姿色卖不了好价钱我还考虑要不要费力气,现在让你尝尝得罪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