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往前走,第二条巷子没胆大的上来,她一边在巷口放下一个黄纸包,一边回头笑:“中午剩了些饼子,天儿热,放不住。”
说是这么说,只是卫桓一看小包袱那量,就知不对,包饭哪能剩这么多?
卫桓蹙眉:“那厨娘不是个好的。”
“你明日把人换了罢,留不得。”
这是以为厨娘哄骗年轻东家了,姜萱笑:“不是,这是我默许的,非她自作主张。”
她便将里头的典故说与他知。
卫桓这才把换厨娘的事搁下,不过他并不赞同:“你还信?”
一路上还没吃够流民的苦头?
青州至上郡这一路,姜萱确确实实是吃了许多的流民的苦头,拥堵官道,不怀好意,诈骗偷窃,明强暗杀,什么样的苦头都有,印象可真够深刻的。
不过闻言她却笑:“也不能这么说,流民中也不全是坏的。”
不能以偏概全不是?
卫桓轻嗤一声:“那你遇上了几个好的?”
没攻击他们,却不代表就是好的。
“这么多的人,总有的呀。”
姜萱相信有好的。
正如她一直相信世上的存在善意的。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说起上一辈子,其实姜萱的人生也挺跌宕起伏的。前面十八年,她是个心脏病患者,不能情绪多起伏不能大哭大笑,身体孱弱很多时候不能去学校上课。
但她还算幸运,家境富裕,有一对很疼爱她的父母。
前面十八年,虽病痛缠身但幸福,一家三口唯一的愿望,就是等她长到必须换心的年龄后,可以遇上一个合适的心脏。
那年姜萱十八岁。
她的心脏非换不可了,也找到了合适的心源,只很可惜的是,在这一年,她父亲生意出问题了。
打官司,公司破产,彻底倒闭,她父亲受不住,从高高的十五层一跃而下,终结了自己的生命,遗下惊慌失措的孀妻病女。
那是姜萱一生里最混乱最无助的一年,一度,她以为自己也会紧随父亲而去了,因为她换心脏的手术费都没了。
不过后来,她还是顺利把心脏换了下来。
她得到了社会的爱心捐助。
术后恢复,各种复查,甚至她的大学费用,都是从这里来的。
在她人生最晦暗的时候,社会对她伸出援手,把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给予了她新生。
她一直铭记于心。
之后的姜萱,一直积极努力生活,并一直热衷于大大小小的慈善公益活动。
在能力之内,她从来不吝啬于助人一臂。
所以即使这辈子,她生在这么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她还是坚信,人间有善意。
或许少了,但它肯定有的。
“我予不过滴水,于受者或许就是活命涌泉,不过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在不招惹危险的时候,姜萱很愿意出一份力。
她回头笑道:“你说对不对?”
只卫桓低低冷哼:“旁人是死是活,与我有何相干?”
他没理这些,只打量巷内,不见危险才收回视线,由得姜萱继续。
扫过那群小乞儿时,他眉目清冷依旧,神色漠然。
卫桓只关注他要关注的人,并牢牢护持,以前是卫氏,如今是姜萱,外搭一个姜钰。
除了她和她弟弟,最多,就另外还有一个符石能得些关注。
仅此而已。
再也没有了。
这一辈子,旁人从未对他有分毫怜悯爱惜,他也不需要,他更不会去怜惜旁人。
姜萱是不赞同的,只想起他的身世,心下怜惜。他偏执,他孤冷,他少了仁爱之心,却不能怪他,这些都不是他的错。
无人指引,无人教导,他从小到大经历的都是恶意。
姜萱却是不愿意他一直这般的,卫桓在她心中,亲近即如阿钰一样,看着心里怜惜又难过。
有心想教,却想着卫桓这性子,寻常法子只怕不好使,她想了想,说:“你这么说也不对。”
“你如今都从军了,需知军中最是讲究义气合作,生死热血,你这般长久下去,只怕不利发展。”
姜萱这另辟蹊径劝教,说的却也是实话,军队讲究团队拼杀,兄弟情谊,抛头颅洒热血的义气,有道同趴过一个战壕是最坚固的关系,这还真不假。
卫桓这般,短期还不觉有什么,长久肯定会出现弊端的。
将最后一包饼放下,姜萱折叠好包袱皮,搁在他的马鞍侧,两人并肩而行。
“你说,我说的可对?”
她侧头,笑着说。
夏天的风热,斜阳映照着,屋檐墙巷映上一层金辉,风拂过,她一缕细碎的散发微微被吹起,白皙如玉的脸颊镀上一层暖色。
姜萱其实很美,五官精致并不逊色于卫桓,婉柔姣美的一张脸映着夕阳,仿佛会发光似的,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但卫桓最先看见的,还是她的一双眼睛。
明明是烟笼雾罩的一双含水眸,本该柔弱迷蒙的,偏偏她眼神却极明极亮,穿透了那些水雾,灼灼生辉,教人第一眼就被吸引住目光。
卫桓忽想起二人重逢她救他那一日,昏厥转醒,当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双眼睛。
乍然放亮,她又惊又喜,饶是狼狈至此,也露出了笑意。
一眨眼,快一年过去了。
回忆往事,有些怔忪,回神后,不知为何,卫桓忽想起之前符非一群小伙的暧昧打趣。
“我哥哥和姜家姐姐最般配了!”
一愣。
马上摇头。
卫桓从没想过,也不认为是,不否认姜萱在他心里很特别,独一无二,是最重要的,但不是这种关系。
他心想,是伙伴,是家人。
此时,卫桓就是这么认为的。
胡乱应了一声,至于符非那群口无遮掩的小子,他打算明日就告诫他们不许再胡说八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最重要最特别的那个人,往往很容易伴随着动情,不过这崽还想不懂啊!
寻寻是想教导阿桓的,和尝试慢慢引导他走出原生家庭的阴影,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哈哈,爱你们宝宝们!啾啾!我们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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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斜阳,牵马,缓缓而行。
两人低低说话,就这么一路走了回去。
晚膳,洗浴,和往常一样,将姜萱姐弟送回房后,卫桓就回屋睡下。
躺在床上,他却没有马上阖目,而是盯着靛蓝色的帐顶,凝目思索。
傍晚归家时,姜萱的教导和劝和,他是没怎么吭声应和的。
只不答归不答,他却将那句“需知军中最是讲究义气合作,生死热血,你这般长久下去,只怕不利发展”,给听进去了。
她说得很对。
卫桓没进过河间军,但到底是在颉侯府这个军事核心之地长大的,耳濡目染,他很清楚军旅里头是怎么一个风格。
这样下去,确实不行。
他还得发展心腹部属,将势力握紧在自己手里。
……
察觉出这是绕不过的障碍,卫桓立即做出调整。
次日,卫桓与徐乾又战了一场后,酣畅淋漓,徐乾翻身下马:“卫兄弟,下值咱们兄弟去喝酒,这回你可不能再推了!”
徐乾喊过很多次去喝酒,卫桓却未答应过。他不好杯中物,更不喜与外人多接触,相约喝酒更是不能有的事。
他毫不犹豫拒绝了,只道不爱喝酒。
徐乾十分遗憾,只是却没气馁,他是真心要和卫桓结交当兄弟的,不,他早就觉得自己和卫桓是朋友兄弟了。
这不,一逮上机会,他又来大力邀请。
兄弟这样不行啊,太清冷了,男人就该大碗酒大块肉,豪爽畅快起来!
出乎意料的,这次卫桓却道:“好。”
徐乾大喜,哈哈大笑,一拍卫桓肩膀勾住:“对!就该这样!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多喝自然海量了!”
这般勾肩搭背,实在太过亲近,卫桓是不适的,只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微微一顿,他勾勾唇角露出些笑意:“还请徐兄手下留情。”
徐乾哈哈大笑:“放心!咱们这回只喝一坛,多了不要!”
说是这么说,只到了最后,上的还是不止一坛。徐乾豪爽交友广阔,佩服卫桓身手的也不在少数,这喝酒队伍到了最后,呼啦啦一大队人。
吆喝伙计,直接上的是碗,泥封一拍,满室酒香,徐乾端起酒,往前一推:“卫兄弟,来!”
卫桓也端起酒碗,“桓敬诸位一碗。”
“好!!”
酒碗端起,气氛登时热烈了起来,众人纷纷叫好,碗沿“哐当”一声碰在一起,一翻手,一口气饮尽,“啪”地把碗放下,“再满上!”
卫桓以碗就唇,一仰首,烈酒顺着喉管直入,火热又辣,胸腔立即灼热一片,他一抹唇,手同样一按,将碗“啪”地按回长案上。
干脆利落,动作爽快。
“好!”
众人哈哈大笑,齐声叫好:“来,满上!”
……
勾肩搭背喝过酒,卫桓迅速和平时交群的这些军中汉子打成一片,感觉是有那么一点不同了。
甚至他们一时高兴喝得多了,次日酒息未散,还一起挨了上峰一顿排头,出来后抹一把脸,大家对视一眼,不需说话,自有一种讪讪的默契。
打趣闲聊,演武对战,开怀时畅快肆意,挨批时讪讪互相安慰,彼此间称兄道弟,和以前相比,卫桓是真真正正融了进去。
很好,很不错。
不过不乐意的,当然也有,那就是符非何浑等人了。
小伙子们意见十分大,昨儿卫桓下值没和他们一离营不说,居然还应了人家邀请喝酒去了?
“哥哥哥哥,你怎么和他们喝酒去了?!”
何浑大叫不公平,他们邀请了很多次的,卫桓都没应,他们只能硬蹭着去了符家,可惜还是没能真正和卫桓喝上酒。
这怎么能行?
太不公平!
“就是,就是!”
七嘴八舌,一群小伙十分嫉妒,唾沫横飞,愤愤不平。
一时间群情汹涌。
卫桓勒停马,对他们说:“你们怎同?自然是要我请客的,就今日,我们去酒馆如何?”
他回身,微微勾起一点唇角,少见露笑,言语间表露出来的亲疏,听得众人心花怒放,嫉妒不平瞬间就飞了,众人欢呼:“好!太好了!”
“哥哥说得对!!”
“走吧。”
卫桓拨转马头,一扬鞭,众人兴高采烈紧随其后,一行人迅速往军户区大门奔去。
卫桓心里很明白,徐乾等人是地位相当的同袍,而符非他们,却可以培养成心腹班底。
后者的重要程度并不逊色于前者。
呼啦啦一群人出了军户区大门,也没选择其他地方,而是去了姜萱那一片。
姜萱粮行隔壁,就是一家饭庄,一行人直接要了一个小厅,大呼小叫吩咐上酒。
姜萱也在,被他们喊过来了,她笑着摇头,让伙计先上菜。
“这还饿着,先吃点菜垫垫。”
都是年轻小伙,营里操演到现在,饥肠辘辘是肯定的,不垫一点再喝酒,易醉还伤人。
众人七嘴八舌:“知道了知道了。”
姜萱温柔和婉,又细心,大姐姐般对众人一直关怀照顾,这群猴子皮归皮,但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对她十分之亲近也很肯听话。
菜先上,酒也马上来了,众人纷纷下筷子,姜萱给身边几个夹了菜,重点是挨着她坐的卫桓:“你多吃点。”
她嘱咐:“前儿才醉了一回,等会少喝点儿。”
卫桓“嗯”了一声,把她夹到碗了菜都吃了。
两人说话时,何浑一群又在那挤眉弄眼,交换过眼神后嘿嘿怪笑。
怎么回事了这是?
姜萱好笑看了这群搞怪的一眼,卫桓也瞥过来,何浑等人忙敛了笑,装作十分正经的模样,举起酒盏:“哥哥,我敬你一杯!”
“对,敬哥哥一杯!”
“敬二郎一杯!”
说回这个,众人立即兴奋起来,举着酒盏“霍”地站了起身。
卫桓也站起,擎起酒盏:“我也敬诸位兄弟一杯。”
声音沉稳,动作爽快,举着酒盏的手臂划了半个圈,而后一仰首,一饮而尽。
“好!”
众人也立即手一翻,将盏中酒水悉数饮尽。
“再来!”
“哥哥我给你满上!”
酒盏重重放回长桌,气氛立即热烈起来,大坛里的酒水一碗接一碗地倒,酒香四溢,欢声笑语。
小伙子兴奋得很,一碗接一碗地干,又反复敬卫桓,卫桓来着不拒,与众人碰盏干尽。
这一顿酒畅快淋漓,喝了足足两个时辰,待到亥初才算结束,东倒西歪醉了一屋,基本上都趴着不能动了,有的甚至还打起了鼻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