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妈妈听了来意后,以为宋知昀还是记恨她上回的态度,语气很快软下来,讨好道:“上回是妈妈不对,五姑娘别往心里去,买一送一那也是我的玩笑话,姑娘只当我放屁就好。这活妈妈也不催你,姑娘慢慢做,可也得做精细才好,日后妈妈这楼里生意好了,自然也不会忘了姑娘的。”
宋知昀干脆把身上剩下的银子也放在了桌上,赔笑道:“这活我真不干了,这些就当是我失信的赔款。”
花妈妈见宋知昀的态度坚决,立马翻脸了,冷笑道:“五姑娘是开我玩笑的吗?我这飘香楼的钱你想挣就挣,不想挣就不挣了?你就不怕我告诉外头的人就是你给做的那两尊人像?姑娘好歹也是女儿家,日后在这平城你独自一人还能怎么过呢?”
花音急红了眼道:“妈妈您怎么能这样呢?您这是……是过河拆桥!您……”
“花音。”宋知昀拉住了气得颤抖的话音,示意她不必再说。花妈妈这态度宋知昀早就猜到了,她今天来反正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来的,毕竟她马上要离开了。
没想到,她还没开口,房门被人一把推开,顾玄礼步履如风走了进来,往敞椅上一坐,本能想把腿架起来的同时,对上宋知昀的眉眼,他又讪讪地放下了,尴尬咳了声,望着花妈妈道:“哦,原来我不在的日子,你们就是这样欺负她的?”
花妈妈在看清来人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这,这不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吗?
不是传说他横竖看不上宋家五姑娘,连婚都退了吗?
可今日一看,这护内的态度,哪里是厌恶的模样?
宋知昀没想到顾玄礼会来,下意识问:“你来干什么?”
顾玄礼以为又是哪里惹她不快,几乎本能从敞椅上弹了起来,张狂脸色瞬息变得乖顺,垂下眼睑小声道:“我……也就是来看看,你别生气。”
花妈妈简直腿都软了!
小公爷这惧内的样子,分明就是谁欺五姑娘谁死!
她忙道:“不知小公爷光临,这……这雕像我不做了。”
顾玄礼幽幽侧脸,面无表情道:“你该和我说吗?”
哦,对对。
花妈妈忙转头道:“五姑娘没时间咱就不做了,不做了。”她抓了桌上的银子就往宋知昀怀里塞,一面道,“姑娘都把定金还我了,哪里还能叫姑娘自己贴钱的道理,没有的没有的。”
宋知昀:“……”
最后花妈妈还亲自恭敬地将他们送到飘香楼门口,宋知昀走了一段路回头还见花妈妈站在门口露着标准笑容冲她点头。
宋知昀不得不感叹,果然有权有势才是王道。
花音却对自家姑娘治人的方式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有顾玄礼完全没和她们在一个频道上,兴冲冲地道:“听说你们要去金陵了?太好了,你坐我的马车,我让人添置了加厚的软垫,坐再久屁股也不疼!”
花音的小脸一红,低声道:“大街上,小公爷不可如此不雅,慎言。”大约看顾玄礼对自家姑娘的态度,花音也逐渐不怎么怕顾玄礼了。
顾玄礼不以为然,道:“实话不行吗?”
宋知昀轻笑道:“陈大人自会替我安排马车,不劳小公爷费心的。”
顾玄礼还想再说,见宋知昀的眸色沉了些,他只好作罢。
花音悄声问:“姑娘咱们不回县衙吗?”
宋知昀点头道:“不日就要启程,怕是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想买什么今日可以逛一逛,顺便带着伴手礼,届时可以送给新同事们。”
对于宋知昀口中的新词花音大约也能听懂,二人沿途逛了一圈,买了好多东西,最后全落到了顾玄礼手上。
终于,跟在他身后一众随从中为首的尔风走了上来,恭敬道:“公子,让属下代劳吧。”
顾玄礼抱紧了怀中的东西,一本正经道:“不用了,给女士拿东西是男人应该做的。”
尔风:“……”他家小公爷好像真的变了。
正说着,一辆马车过来,横在了他们面前。
宋知昀正要绕着走,便听车上女子娇滴滴带着委屈的声音传来:“玄礼哥哥这是厌弃我了吗?”
天哪,她那戏精四姐姐又来了!
顾玄礼望着微掀车帘里的女子,面无表情道:“我不认识你。”
宋知卿倒抽一口冷气,被竹姚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用团扇半遮了脸,一双杏目微红,径直拦在顾玄礼面前,道:“当初是谁同我千里寄锦书?又是谁说非我不娶的?如今我整个心都落在了你身上,玄礼哥哥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顾玄礼直白道:“谁主张谁举证,证据呢?”
宋知昀差点快笑喷了,毕业于警局的狗子果然法律知识过硬。
“听闻玄礼哥哥生了场大病忘了许多事,果然是真的!没关系,你写给我的诗我随身带着呢!”宋知卿真的从衣袖里取了一封信出来,送至顾玄礼面前,道,“玄礼哥哥看一眼就能记起来了!”
呵呵,看多少眼都记不起来。
顾玄礼蹙眉认真扫了眼,看了眼下面的落款,又看了眼宋知昀,见宋知昀点了点头。他便道:“这不是我写的。”
宋知昀:“??”
宋知卿:“……”
不等宋知卿说话,顾玄礼把东西丢给尔风,转身冲进一侧的一品斋,出来时手中握了一支蘸着墨水的笔和一张白纸。
他道:“看好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只见他大笔一挥,在白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宋知昀算是第一次亲眼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狗爬式!
顾玄礼将两张纸并在一起,道:“你觉得这两个签名哪里像?”见宋知卿怔住,他又转向带来的随从们,“你们觉得呢?”
众:“……”
若不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叫顾玄礼,恐怕都认不出这三个是什么字!
一众随从抖了抖,虽然小公爷在金陵名声不太好,可那一手漂亮的字可是国公爷手把手给教出来的呀!
宋知卿咬着唇,连团扇也收了,脸也不遮了,颤声道:“玄礼哥哥何必这样骗我?这若不是你写的,那会是谁的!”
顾玄礼随便伸手往后一指:“他写的。”
尔风:“……”真与他无关啊!
“回县衙。”顾玄礼撺着宋知昀便走。
没走几步,后面传来宋知卿爆发式的痛哭声,绝望得仿佛世界毁灭了。
这宋知卿也是活该,她联手顾玄礼害死宋知昀时何时想过,上天干脆把阴狠的顾玄礼一起收了。而宋知卿虽然还活着,到头来也是什么都得不到,如今她当街拦下顾玄礼,来这么一出,已然名声尽毁。
所以说,老天让你活着也未必是对你的优待,做人还是收敛点。
花音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副很是解气的模样,宋知昀看了想笑。
一行人正走着,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当街横扫过。
宋知昀回头看去,那匹马差点撞上宋知卿停在路中间的马车,马背上的年轻人用力拉住马缰绳,棕色的骏马长鸣着惊险与宋知卿擦面而过。
原本哭得撕心裂肺的宋知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连哭都哭不出了。
马匹并未停下,急速往远处跑去,马背上的年轻人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
隔得有些远,宋知昀却蓦地站住了脚步。
“姑娘?”花音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
那边一人一马已经渐行渐远,而后消失在街角。
可宋知昀也说不出为什么,就刚才,那马背上的男子回头的一瞬间,那副熟悉的眉眼,令她不自觉想到了萧倦。
随即,她忙狠狠摇了摇头,疯了吧,不过几面之缘,再说如今人都走了,怎么会想起他呢。
她收回心思道:“没什么,走吧。”
……
“阿嚏——阿嚏——”
萧倦冷不丁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段长青正巧端着药拂开车帘,关切问:“公子可是着凉了?”
“没有。”萧倦伸手接了汤药,仰头便喝了。他只是……没来由想起了那个行事出格的宋家五姑娘。
她同他,很像。
或者说,她比他过得还要难。
八年前东宫出事,他尚且还有皇太\祖母庇佑。虽然太\祖母在两年后仙逝,可那两年他的成长足以在日后的岁月里保全他自己。退一万步,他还有皇族身份,那些人也不会明目张胆对他如何。反观那什么都没有,还树敌一大片的宋知昀……
萧倦突然有了想要施以援手的想法。
段长青突然道:“也不知道五姑娘最后有没有从小公爷手下逃脱。”
萧倦的心头微跳,他覆下眼睑轻笑:“想知道?”
段长青接过空碗,道:“若非急着回金陵,属下倒真想留下看看的。这五姑娘啊……”他见萧倦抬手揉着眉心,忙转口问,“公子可是眼睛不适?”他转身想去外头叫南宫阳。
萧倦却道:“无碍的。好多了。”
“当真?”段长青心中悬起的石头落了些许。
……
外头树下,斜阳西落,南宫阳正坐在地上对着面前一堆草药挑挑拣拣,见段长青下了马车,便道:“你当真不同我说说你家公子的伤是怎么弄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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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陵非善地
闻言,段长青的脸色骤变,他下意识回头朝马车看了眼,又想起他是等公子睡下才下来的,便松了口气。
“怎么?”小丫头干脆盘腿望着他,道,“你家公子眼睛不好使,你当我也不好使?那明显不是眼睛问题,是头部遭受撞击导致淤血残留,这才使得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都说大周最好的医者都在金陵,就算治不了,也不至于连这点病因都瞧不出来吧?”话至最后,带了几分轻蔑。
段长青的手指慢慢攀至腰间长剑上。
宫中太医自是不可能瞧不出,不过是因为从未宣太医瞧过。
太后娘娘仙逝前半月,公子突然出了意外,当即昏迷不醒,太后娘娘说是公子贪玩从墙头摔了下来。后来公子醒来后却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摔的。段长青却记得给公子医治的吴太医,在太后娘娘驾鹤西去前一晚,突然暴毙在了家里。
段长青是不信公子摔跤的事,可他从没问过,也不想深究。
太后娘娘特意嘱咐过,这件事跟谁也不准提,所以当年公子摔伤的事,皇上不知道,甚至连公子自己都不知道。若不是这两年公子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件事本该随往事尘封的。
长剑微微出鞘,刀光折射在南宫阳的脸上,段长青居高临下盯着她道:“南宫姑娘小心说话。”
南宫阳眯了眯眼睛,假装没看到已出鞘的利刃,低头摆弄着草药,幽幽道:“哎,这徐长卿哪儿去了?我没有采到吗?”她无辜抬头眨了眨眼睛,问,“段大哥知道徐长卿长什么样吗?”
段长青面无表情站着,他哪知道那些草药哪个长哪样?小丫头在警告他。
南宫阳耸耸肩,不悦道:“今日天色已晚,看来只好明早再上山去采咯,毕竟你家公子的病情耽误不得。”
段长青的拇指微微收回,连带着出鞘的利刃一并归鞘。
方才紧张气氛瞬息散去,段长青抱剑倚在粗壮树干上睨着南宫阳看,他身后的马车静置,窗帘却莫名轻微摇曳着。
……
三日后,陈楚南一行人准备好一切打算启程。
平城送行的百姓从县衙一直延伸到了城门口,可见陈楚南的官品不必多言。
连杨家二老都来了,宋知昀见他们远远跪下朝陈楚南磕了个头。
花音叹了口气,道:“也是可怜,不过好在大人还了柳杨氏清白,如今那对狗男女也已经行刑。”花音在人群里找了一遍,又见宋知昀一直不说话,便道,“府上没来人,其实也没关系,姑娘您别太难过。”
宋知昀道:“不来就不来。”
花音为了宽慰她,又道:“听闻那日四姑娘回去后就大病一场,如今连床都下不来呢,反观小公爷对姑娘您的态度……奴婢看了都解气。”
宋知昀是真没往心里去,毕竟她也不是原主本人。
那边,王师爷抱着那只小京巴难分难舍跟陈楚南说着什么,宋知昀探出头看了一眼,小京巴大约一下就嗅到了她的味道,立马扭头冲她狂吠起来。
宋知昀蹙了蹙眉,这小狗还挺记仇啊。
前面国公府的马车车帘一掀。
小京巴对上顾玄礼的眼睛,瞬间“呜咽”一声安静了,还拼命往王师爷怀里钻。
王师爷往后退了半步,规规矩矩朝陈楚南行了礼,道:“大人一路珍重,家中不必牵挂。”
“有劳。”陈楚南回礼,又看了眼来送行的百姓们,也郑重回了个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车队三辆马车陆续穿过城门出去。
花音坐回车内,不解道:“此去金陵可是相隔千里,大人为何要将家眷留在平城?昨晚我见夫人同他道别都哭了,听闻小公子把大人送的玩具都扔了。”
想起陈楚南收到调令时的脸色,宋知昀抿着唇道:“大约金陵也非善地。”
花音吃惊道:“那我们还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