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昀又想起什么,说了句“等等”,转身跑去之前骑来的马驹边上,踮起脚尖将塞在上面那件萧倦的衣服取下,这才上了马车。
衣服塞得有些皱巴巴的,宋知昀在马车上将衣服叠了半天仍是没眼看,她犹豫着是不是得洗洗再还时,突然发现衣服下摆破了。
宋知昀的眼珠子撑了撑,记忆里她踩到衣摆很多次,也不知道是那一次给踩破的。
“你这衣服很贵吧?”宋知昀感觉她得卖身了……不不不,估计得连续好几个月吃土了。
萧倦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些想笑,道:“也不是很贵,要不,你补补?”
还有这等好事?
宋知昀立马应下。
回城一路很是顺畅,宋知昀和萧倦径直去了东院。
她请萧倦坐下,又殷勤递给他倒了茶水,这才道:“你等我下,我补完很快的。”
花音不在院子里,宋知昀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将花音那针线盒给找出来,穿针引线倒是很熟练,奈何一下针就歪歪扭扭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不过才裂了一手指长的口,补一补不是分分钟的事吗?而且她画图走线也是一把好手,怎么一缝衣服她的平衡感就跟离家出走了似的!
宋知昀拆了两遍,手指头扎了无数次,简直缝得满头大汗,花音那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萧倦轻轻用杯盖拨动着茶叶,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看着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人,见她的黛眉又蹙了蹙,他叹了口气,放下杯盏,俯身按住了宋知昀搁在腿上的衣服,道:“别缝了。”
宋知昀刚哀嚎手指又被扎到了,便听萧倦说了这话,只好道:“那我改日缝,一定缝好了还你。”
萧倦仍是望着她,目光深邃,道:“当初在平城就听闻你在闺中颇有贤名,女红做得尤其好。你偶尔拮据时,还曾将绣品拿到外头去卖过。”
传言都可说是假的,可绣品却是实锤。
“……”
宋知昀只好硬着头皮道:“都是花音绣的,我大约是冒领了花音的功劳。”
萧倦“唔”了声,眼底染笑,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阵狗吠声传来。宋知昀回头便见一只毛茸茸的小黑狗从外面冲了进来,它先是朝宋知昀叫,又回头冲外面叫。
若不是这条不是京巴犬,宋知昀差点还以为是王师爷带着狗来了。
“小五!”顾玄礼第一个冲了进来。
接着,段长青、尔风、花音,还有南宫阳全都冲了进来。
段长青一见萧倦就急着问:“殿下没事吧?”
宋知昀问了才知,段长青和南宫阳买了衣服回来在湛王府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后来问了王府侍卫得知她与萧倦早就离开,他们便赶来府衙,结果发现人也没在府衙。
花音也急了,众人寻去国公府。
顾玄礼也急了,便在国公府带了一群人出门找。
“没白疼你!”顾玄礼得意将地上的小黑狗抱了起来,用额头蹭了蹭小狗头,冲宋知昀道,“它特别聪明,寻味追踪,我才教了三天它就学会了,刚好能用上!”
段长青脱口道:“起初小公爷说什么寻味追踪,属下以为他瞎说的呢!”他又检查着萧倦,松了口气道,“殿下没事就好。”
顾玄礼大步走到宋知昀面前,将小黑狗送至她面前,道:“来,小五,认识下,我儿子小只。”
宋知昀:“……”你是认真的?
“公子!”尔风快步挤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不可胡言!”
顾玄礼板着脸道:“你怎么也和我娘一样,我儿子怎么了?”他看着宋知昀,道,“儿子很正常啊,小五是吧?那时我们在……”
“Shut up!”
宋知昀突然大吼一声。
所有人都奇怪看向她,顾玄礼果然噎住没再往下说。
宋知昀狠狠瞪他一眼,快速走了出去。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宋知昀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便见顾玄礼仿佛摊上了大事般灰头土脸跟了出去。
走得远了,宋知昀才停下了脚步。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捂顾玄礼的嘴不合适,她也不会用这招了。
顾玄礼见她脸上无笑,有些忐忑问:“怎,怎么了?”
宋知昀严肃道:“什么怎么了?以前是以前,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养狗也没问题,但你把狗称为儿子就不行。你现在是国公府的小公爷,你有身份有地位,你尚未娶妻生子就先养个狗儿子算怎么回事?”
顾玄礼被训了一番,望着她呆呆道:“可你以前也没结婚生子,你还摸着我的头说我是你的儿子呢……”
宋知昀一噎,瞧着他无辜的眼睛心就软了,口气也缓和一些,道:“毕竟时代不一样,以前还男女平等呢,你看现在在这里,男女是平等的吗?你可以随便上街,可以逛青楼喝花酒,可以考科举入朝为官,你看我能吗?”
顾玄礼瞬间变了脸色,挺了挺胸膛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带你去做!”
宋知昀失笑,摸了摸小黑狗的头,道:“你以后慢慢会懂的。”
顾玄礼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问:“那它能叫小只吗?”
小只就小只吧。
“那你抱抱它,它很乖。”
抱抱就抱抱吧。
小只被塞进了宋知昀怀里,她抱着揉了揉小只柔顺的毛。小只像是同她早就相熟,哼哼唧唧一番,凑上前不断舔她。
段长青远远看着顾玄礼,忍不住道:“殿下,这小公爷管一条狗叫儿子,怕是脑子有病吧?”
萧倦的目光如渊,抿着唇没说话,怕狗的顾玄礼突然养起了狗儿子……看着他对宋知昀言听计从的样子,这样的关系明显超过了融洽的定义……
尔风的脸色难看,他悄悄看了看花音和南宫阳。
南宫阳蹙眉道:“你看我干什么,这病我治不了。”
尔风:“……”
宋知昀被小只舔得发痒想笑,回眸便见谢必霖带人气势汹汹来了,她忙收住了笑容。
顾玄礼见她的脸色变了,本能转身看去。
谢必霖是听闻萧倦仍在府衙,便只好亲自过来,不想前头那转过身来的人是……金陵城飞扬跋扈谁都不敢招惹的英国公府的小公爷!
他吃了一惊:“这不是顾小公爷吗?”
宋知昀在顾玄礼身后小声提醒着:“是府尹谢必霖谢大人。”
顾玄礼忙笑了笑,快步上前握住了谢必霖的手,认真又特别官方道:“原来是谢大人啊,我家小五日后在谢大人手底办事,还望大人多多提携照顾!”
宋知昀:“……”这一套拜托人的功夫看来他从前学了不少。
谢必霖猝不及防被拉住了手,抽也抽不得,只好赔笑着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他越过顾玄礼的肩膀看着后面干笑的宋知昀,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背景的小子?
“谢大人来是有事?”萧倦负手从房内走了出来。
谢必霖这才正乐色,朝他行了礼,开口道:“那耳环出自城中的周记金铺,前往查证的人回来了,老板说是去岁三月卖给了城北蔡府的蔡夫人,说是要送给家里大姑娘当做及笄礼的。”
宋知昀一听死者身份查到了,将小只给了顾玄礼便上前道:“既如此,那找人去问问,自家姑娘失踪多日不报案,我看这蔡府的人就有很大的问题!”
谢必霖很不悦一个小小仵作也敢插嘴,但见萧倦和顾玄礼都未说话,便忍了。
他有些为难道:“殿下有所不知,蔡府主君乃是东宫左谕德蔡国良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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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东宫左谕德
谢必霖有些为难道:“殿下有所不知,蔡府主君乃是东宫左谕德蔡国良蔡大人。”他顿了顿,又道,“下官若派人前往问话,难免有些不妥。虽说耳环是卖给了蔡夫人不错,但那具女尸也未必真的就是蔡家小姐,万一弄错了……”
原来有来头。
萧倦轻笑道:“谢大人该不会想让本王去吧?”
宋知昀狠狠冲他使眼色,和东宫扯上关系萧倦绝不能卷入。
不想,谢必霖连连道:“不敢不敢,下官只是觉得此案若派几个捕快上门未免有些轻视蔡大人,而下官同蔡大人多少有些交情,大约也不妥,便想请示殿下,不若让陈大人前去?毕竟陈大人初来乍到的身份不那么尴尬。”
说半天原来是想甩锅了。
那蔡国良明着是东宫的人,谢必霖暗里站队太子,自然不好当面扛上。
萧倦淡淡道:“陈大人是你手下府丞,谢大人自己手底的人如何用这等公事不必来请示本王,本王也不是主办官员,免得叫人误会。”
一番话,说得谢必霖脸色变了变,他有些惊慌道:“下官不敢,下官谨遵殿下教诲。那……下官先行告退。”
见萧倦点了头,谢必霖如释重负出了院子。
他刚走,杨捕头便来了,说是尸体已经运回府衙。宋知昀忙收拾了下就匆匆跟着杨捕头过去,毕竟之前只是粗略检查,溺水而亡也不过是她的猜测。
顾玄礼也带着小只跟了上去。
段长青见萧倦依旧站着没动,小声叫他:“殿下?”
萧倦回神,却是扭头看向安静站在后面的花音,开口道:“同我说说你家公子的事吧。”
花音下意识抬眸,清亮瞳眸里闪过一丝惊诧。
……
尸体被临时停放在府衙后面收拾出来的库房内,守在门外的两人站得有些远,还用棉花塞着鼻子,见宋知昀等人进去,不免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杨捕头抱怨说陈楚南从昨晚开始就获了一堆文件,直到被派去蔡府之前还在整理文件。
“那谢大人分明是让我们大人干着师爷的活,摆明了要打压我们大人!”杨捕头很是愤愤,又道,“此案牵扯上了左谕德大人,谢大人便先抽身,日后若有事便是我们大人之过,他倒是会做人!我们大人也是老实,听了此事,二话不说便出门了,听说匆忙得连官袍都没穿。”
宋知昀又前前后后检查了半天,听到此,便认真道:“那可未必。案件牵涉越广,陈大人翻身的机会也越大,我还嫌正四品的左谕德官职不够大呢!”
杨捕头脸色微变,提醒道:“小五,可别乱说。”他见宋知昀的眉心紧拧,忙问,“怎么了?”
宋知昀重新用白布盖住了尸体,面色凝重道:“她生前被人……”很多词在脑中闪过,最后宋知昀委婉道,“冒犯过。”
官府千金被人冒犯且杀死,蔡大人得知应该得原地爆炸了吧。
小只大约还在受训中,在尸体周围不停地打转,不停地嗅,它时不时还回头看看顾玄礼,顾玄礼打气似的鼓励它,小家伙摇头摆尾似乎工作得更卖力了。
宋知昀有点想笑,不过很快收了思绪,道:“我彻底检查了一遍,表面无明显致命伤,连针孔也没有,所以要判断到底是不是溺水而亡,需要解剖。”她见杨捕头张了张嘴,她抢先道,“我知道,死者若真是左谕德大人的千金,便不能随意解剖。”她倒是无所谓,但也知道不能给陈楚南带来更大的麻烦。
杨捕头松了口气,道:“那我们等大人回来再说?”
“不等了。”宋知昀脱下手套和口罩,往一侧一丢,跨步出去道,“我们也去蔡府走一趟。”
……
陈楚南是和平城带来的人一起出的门,大家都不熟悉路,绕了远路,以至于他刚到蔡府门口宋知昀和杨捕头等人也到了。
蔡府家丁听了来意,立马入内禀报,不多时蔡府管家匆匆而来,将陈楚南一行人迎了进去。
厅内,一名年近四十的男子正坐着饮茶,另一名约莫二十的青年站在一侧同他说着什么,他见陈楚南穿过院落过去,笑着站了起来。
“陈大人。”
陈楚南忙朝他行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快请起。”蔡国良热情扶了陈楚南一把,道,“一别已是六年,早听闻你被调回金陵了,只是这几日公务繁忙,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陈楚南忙道:“该是下官来拜见大人,下官惭愧。”
宋知昀有些吃惊,熟人啊?怪不得他一听说这个案子就急匆匆地来了。
她朝杨捕头看了眼,他的脸色应该也不知道。
蔡国良转身叫身后的青年上前,介绍道:“犬子宇轩。宇轩,这位便是我常跟你提的陈叔叔,快见过你陈叔叔。”
蔡宇轩恭敬道:“小侄见过陈叔叔。”
“不必多礼。”陈楚南笑了笑,“贤侄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蔡国良应声道:“是啊,想当年你我同考殿试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明年犬子都要参加殿试了。比我这个当爹的可强多了,当年我参加会试时都三十好几了,宇轩都十一岁了,幸亏夫人把后院看护得好,才让我没有后顾之忧。你再看看他,明年殿试不过十九,年初才新婚,家里还不需要牵挂,可全心全意读书。对了,上次会试,他得了第七名!”言语里满满全是骄傲。
宋知昀刚进门时见蔡国良一身墨青长袍,一脸严肃,寡言少语的模样,没想到见了同窗话竟这样多。
看来无论是哪个朝代,同窗情谊大抵都是不一样的。
陈楚南又是一番恭喜,府上丫鬟来上了茶,二人也终于客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