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小心的一绊拉动了一根绳子,本被绳子绑着的铁球便脱离了绳子的束缚顺着凹槽滚动,平衡状态下的竹制凹槽因铁球的滚动而倾斜。
竹竿急速倾斜,铁球滚动速度加快,终准确落入被另一根竹制凹槽上高高悬挂的秤盘中。
秤盘拽着凹槽的一端须臾下降,一行人还未回过神,翘起的那端带着一张大网扑面而来,将聚集在一起的五人同时困在网中。夜已黑,几人努力挣扎,偏偏网上系着不少铁钉和铁片,略一挣扎,就被扎得哇哇直叫。
一人记起慌乱间被自己丢弃在地上的火把,拾起,想要用火烧出一条生路。
其中一人嗅到网上有油的气息。欲阻拦,却已来不及。
火已贴近网。即刻间,网被快速点燃,火势增强,同时被点燃的还有那六人的衣物。
若是在平日,这样的火势倒也无甚,偏最近大旱,天气极度干燥,那火焰很快在六人身上形成了燎原之势。
他们只能在地上打滚来湮灭火焰,但是头发、衣服,脸和手已经被烧得不成模样。
动静吵醒了春和,她本打算出门看看动静,却被纪初霖塞回被窝。“小孩子别看。”纪初霖板着脸。
春和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也只能乖乖在被窝里睡好。心里七上八下,见纪初霖披着衣服欲出门,春和轻声叫住他。“相公,小心。”
“放心,我是程序员!最擅长计算。”
春和不明白程序员和计算有什么关系,但只要看见纪初霖的笑容,她就觉得一切都很平安。
开门。
纪初霖举着油灯靠在门口,看着那伙人。面上带着笑,眼中满是厌恶。
“我家春和说,财不外露,我就是出于担心顺手加固了之前做的小陷阱,没想到抓了这么多人啊。之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还真是没把疯子当牛逼的人看呢。
“既然我是疯子,疯子做任何疯事都是情有可原的。你们这群平时正事不做,只知道淫】□□女、MD,我也会说古典词汇了!咳。你们这群脑里只想着淫】□□女和卖掉别人老婆的混蛋,没料到自己也有今天、不,今日吧!”
“你这个——”为首的忍着身上的痛楚,提着刀勉强站起,正欲冲上去。却见纪初霖笑着从屋檐下的水缸中掏出一个密封的小酒坛。
“你在做何事?”一来就遭了算计,为首的颇有些不安。
“果然反派都死于话多。直接过来砍我一刀不就一了百了。”纪初霖擦干小酒坛的水珠,用力将酒坛朝自己脚下狠狠一摔!
破碎声中,蓝色的萤火在地面跃跃欲试,似乎正准备生长。
“居然成功了!”纪初霖欣喜若狂,他面对那摊碎掉的瓦砾,摊开手。
“唰——”
似有风声掠过。
明明没有任何木材,纪初霖的脚边乍然冒出一股淡蓝色的火焰,火焰上升,火焰轻舞,像极了人们常说的那些在坟地间跳跃的鬼火。
几个盗贼瞪得目眦尽裂,那本只会在坟茔附近看将的场面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恍惚间,连吹拂树叶的风声都带上了鬼哭神嚎。
“鬼!”
“怪物!”
纪初霖笑得得意洋洋。“对啊,我是一个可以徒手点火的人,害怕吧?害怕就对了,看你几个还敢打我老婆主意。”
那伙人大呼小叫。忍痛拔脚冲向大门。见那几人欲逃,纪初霖慢悠悠扳开地砖,抓住平日被藏于地砖下的一根绳索,狠狠一扯。刹那间,原本铺着干草的地面竟被生生掀开,又一张系着各种铁片钉子的大网扑面而来,将那伙人尽数困住,这张网上也有浓浓的灯油味道。那伙人只能将手中的火把丢得远一些,远处却是干草,火势比之前还强了一些。
春和养在院中的鸡被惊醒,一只只咯咯咯叫个不停。
纪初霖冷眼看着地面上的稻草,环视周围,除了一两个竹架没有别的易燃物,也就懒得处理,只是抱臂,火熄灭后才懒洋洋问道,“还敢来吗?”
“不敢了。”
“还敢打我老婆主意?”
“不敢了!”
“差不多。”眉梢上扬,纪初霖乐得一个劲蹦跳。“老子终于做成功一件大事啦!”
已穿戴整齐、端坐在床上手中还拿着一把砍刀的春和听见纪初霖的笑声,松了一口气。她一直都知晓,她相公最厉害了。
院中的火势和各种声响终究是惊扰了附近的人家,一户户的油灯也亮了起来。
邻居们来到纪初霖家的门口扣响门扉。
站在原地,纪初霖狠狠扯了扯地上的一根绳子。门栓被轻轻抽出。一时间门外灯火通明,邻里们结伴,举着油灯,手中或是拿着柴棍,或是举着砍刀。看见地上那几个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烧伤的人时,分外惊异,窃窃私语。
“抓了几个在我家门外鬼哭狼嚎,今天还想要跳进我家做坏事的混蛋。”纪初霖轻描淡写。
“纪少爷是如何抓到这群人的?”
指了指脑袋,纪初霖笑得分外得意,“智商。IQ!还有国家投放在我身上的教育资源!”
“果真是个疯子!嘴里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几个被抓住的人大声呼和着。
“没错,我是疯子。那么,被疯子抓住的你们应该叫做什么?傻子们?二货们?”
邻里们面面相觑。只能暂且将人押走,面对这种场面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赶紧派人去请里正和耆正来收拾残局。
送走他们,纪初霖合上房门,确定家中没有别的火星后,又扬起沙土将之前的着火点重新遮盖了一番方才罢手。毕竟最近过于干燥。
春和一直坐在床上等他。
之前的事春和透过窗缝也看见了。“那个蓝色的火相公是如何做到的?难道——”她心有余悸:“相公会妖术?”
“不不不。这叫做——化学。”
纪初霖右手的其余手指蜷缩在掌心,只是拇指和食指大大张开放在下颚之下,一脸自得。
“我以前是学程序的,春和知道程序员有个共同特点是什么吗?”
春和只能摇头。
“理科生。考大学很辛苦的!所以这点儿基础化学我还是懂的。油可以助燃,而白磷在一定温度下可以自燃,这是夏天,想要白磷自燃其实不难。虽说我这个魂穿的站在这里说唯物主义有些怪怪的,但我还是要强调,我是唯物主义者——所以对挖坟找白磷这种事并不害怕。”
“春和不懂。”
“这个还是不懂比较好。所以你的为夫之前我才会每天都湿漉漉的回家啊。因为白磷只能放在水中。万一找白磷的时候不小心点燃了衣服,离河近一点也方便。”
春和还是不懂,但她大约能知道,纪初霖说的过去流言四起时他成日出门还时常湿漉漉回家的事情。
春和搞不清因果,但她感觉纪初霖心情很好。对她来说这就够了。春和觉得自己相公非常厉害,他温柔体贴又什么都会,一时春和竟有些嫌弃自己来。
她不但在身份上比不过纪初霖,再别的事情上,也不如。
纪初霖一直对她说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头一次春和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轻轻靠在纪初霖身上。
她不想被他嫌弃。
一连三日无事。
纪初霖本以为事情也就如此过了。在他看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杀鸡儆猴,让周遭的人知晓,他这个疯子,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招惹的。
所以别打他的钱的主意。
就算是他不能人道,也是个极为棘手的人。
所以他的娘子,也不是任何一个登徒子都可以妄想,可以说闲话的。
只是如此。
却未想一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拉出被窝。
门外是耆正李老。
他身后紧跟着两个青壮年。
耆正、里正与户长都由李姓大户中德高望重之人来担当,里正和户长负责管理收取乡民上交给朝廷的赋税。耆正则负责带青壮年缉捕盗贼。那群人被纪初霖抓了后就被带去给了耆正。
靠着纪家之前给的钱粮,这两年纪初霖倒也未和里正闹出赋税上的纷争。他也曾去拜望过这几位老者,却因是“疯子”被拒之门外。今日耆正亲自上门,惊讶之余,纪初霖也生出一阵担忧。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耆正说纪初霖前几日抓到的那几个人不是村里的人,也不是乡里的人。一个卖糖人的货郎认出了那几个人。
货郎说那几个人其实是四处流窜的匪徒。县上还贴出了榜文要求捉拿这几人。
“货郎说那几个人是惯偷,也是惯盗。在别的地方犯下了好几起凶案。也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了纪少爷你家有个不规矩的小娘子,你还不能人道,偏偏你家还有钱的事情,才深夜前来犯下事端。”
纪初霖眉头即刻拧成一团。
“难怪。我就觉得奇怪,怎么那群色狼之前每天都在我家墙外鬼哭狼嚎就是不进来,明明都安静了快两年,怎么忽然就来了一大群坏蛋。还好我早有准备,等等——你是说他们是一个团伙。他们还有多少人?”
“此事倒是不甚不明了。”
纪初霖有些不安。
“纪少爷为何一脸担忧?”
“他们如果再过来找我麻烦,这种矮墙应该拦不住他们吧。如果我知道手枪的机械原理就好了。”纪初霖嘟噜着。
“纪少爷在说何事?”
“没事没事。你来找我是做什么?提醒我小心?”
“不全是。老夫与里正商讨了一夜,他们说这一伙人都是罪大恶极之徒。需要送进县城见官。这伙人是纪少爷抓的,自然需要您亲自去一趟。”
“去哪儿?”
“天长县。”
听见这三个字,纪初霖的目光略有些黯淡下来。
耆正见他神情有异,便只低头品茶。
理由大家都知晓。
纪初霖的父亲纪慎就退隐在天长县。
第15章 第十五话
耆正要带人将纪初霖抓获的那一伙人送去天长县。
人是纪初霖抓的,他自然得亲自去一趟。纪初霖要走,家里只有春和。
乡里的老人说那是大老爷们的事情,春和没必要掺和,若是真不放心,让春和会娘家住一段时间即可。
纪初霖却不太愿意,他说春和在家中危险,回娘家却不快乐。“女孩子要多笑才会变得更漂亮——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他便执意将春和带了去。
家中的一切交由邻居代为照看打理。
春和匆匆收拾了一些行李,将家中的小鸡交由隔壁大娘照顾,那头养了好几年的大黑猪,也只能拜托隔壁大娘。
而后春和就带上细软随着纪初霖和乡里的人去向天长县。
路途遥远,又需要日夜不停歇地赶路,这一路上分外劳顿。
因为押送的是盗贼,担忧那伙人有同伙,临行前里正再三提醒多加小心,耆正更是不敢懈怠,让乡里的青壮年带上了武器棍棒,一路上走得分外警惕。
纪初霖却只随身携带了两个密封的小瓦罐,天气炎热干旱,他便用树枝将瓦罐层层遮盖。
春和问起,纪初霖解释说瓦罐中装的是白磷,最近这天气太过于炎热,如不密封里面的东西就会被点燃。“其实你的为夫我都不确定里面还有没有白磷。吓唬那几个人时白磷顺利燃烧不过是运气好,之前从没有成功,也就那天晚上成功了,这样来看也算是穿越之神给我开挂了。但就算几率小还是得带在身边,算是给心里一点儿慰藉。”
他又提醒春和距离自己近一些。
“不要一个人四处乱跑。”他叮嘱道。
回门的时走了不到一里就唉声叹气,还一个劲念叨地铁和公交车的纪初霖经过这几年的锻炼,身体素质比之前好了不少,路上帮春和拿行李不说,还一个劲炫耀说经过这段时日的锻炼后他已有了非常厉害的腹肌。
“还是穿衣显瘦,脱衣全是肌肉的那一种,可惜我身边没有成熟性感还攻气十足的小姐姐。我现在这个身板特别适合出现在千年之后的游泳池。”
听见“小姐姐”,春和微微板脸。
见春和不太高兴,纪初霖笑着说他也只是口上说说。“你也知道,你的为夫我向来喜欢信口开河。”
春和点头,却不说话。
纪初霖也不再逗她。
一行人在驿站暂歇。
纪初霖坐在床上就开始发牢骚,他说纪家给的分家费倒也算是丰厚。“除了只要出门就得带上,不带上放家里就容易丢。但是也太重了……春和你带交子就罢了,居然还带了两贯钱,两贯,两千文啊!太重了!我真想念微信和支付宝啊……”
“相公又在说什么有趣事情?”
“一些伤心事。算了,都快三年有余了……我要是不来这里,应该已经研一了吧?”
春和坐在床边,看着纪初霖眼中的亮光渐渐黯淡下去。
这几年来纪初霖变了不少,一开始他总是会一口气抱怨很多,从清晨说道傍晚,这一年却很少这般,也很少抱着枕头叫“爸爸”、“妈妈”。似乎也笑得比以前多了一些。
偏偏这一刻他眼中的光又黯淡了去。
春和猜想一定有什么事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追问。
她想要伸手安慰他,却怯生生将手收回。
伸手,纪初霖却将她扯入怀抱。他温柔地抱着她,语调中带着浅浅的伤。
“还好,春和还在。”他这般说。
春和安静蜷缩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
她喜欢被这样抱着。自从上次说她长大了后,纪初霖很少再像之前那样托着她的臀部,抱孩子般将她抱在怀里。他总说她已经长大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再用那种方式抱着也太过于古怪。还是揽在怀里感觉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