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被问住了。
纪初霖面上带笑,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包拯又唤来刘氏。“你与刘三成亲四年,孩儿三岁十个月。所以你嫁给刘三后两个月就临盆。”
“没错,贱妇的孩子就是纪家——”
“还有两月就临盆,即是说你出嫁时孩子已有八月,刘三不可能不知。即便知晓,刘三也愿意娶你——说,你与刘三私通了多久!”
刘氏面露惧色,跪在地上一个劲发抖。
刘三争辩说当年他的确和刘氏在婚前就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他一直相信刘氏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直到刚才滴血认亲才发现孩子居然是纪初霖的!
“这贱人骗了小人四年啊大人!”
问题又回到了纪初霖身上。
“我没有。”
“大人他在胡说!”
所有人都在紧张不安。唯有纪初霖面带笑容问包拯自己可否说几句话,得到包拯首肯后他看着那对夫妻,笑道。
“作为一个看过900集《柯南》的男人,我只有一句话想要对你们说,那就是——当犯罪分子这种事、除非是偶然下的冲动犯罪,否则还是需要一定智商,傻子是做不了的。”
纪慎怒了:“说正事!”
“好的,父亲。”纪初霖清了清嗓子。“故事,要从前几日说起。”
他说事情应该要从他和耆正押着犯人回到天长县开始。押运犯人是一件较为机密的事情,但偏偏他是天长县出了名的纪家的疯少爷。再如何低调都有人知道。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算是巧合,也不算巧合。说巧合是因为刚好有群骗子路过,说不是巧合是因为纪慎家六少爷是个疯子,对很多事情记不清楚,就算这群骗子不找上这位六少爷,也有别的骗子在一旁虎视眈眈,迟早会来一群骗子。
“骗子的计划很简单:六少爷是个在天长县出了名的疯子,没能力自我辩白。纪家是高门大户,在天长县极有名望,这样的家族出了这等丑事情一定不会报官!一定会用钱来息事宁人。只要弄到了钱,刘家这位夫人找个机会逃了就行。我之前问了管家,管家说依照宋律,奸从夫捕。意思是,就算两人通奸,只要丈夫说不追究,官府也就不追究。所以你之前可以提到‘报官’。你想的不是报官,而是用‘奸从夫捕’威逼我父亲给你钱!”
包拯微微颔首,面上露出笑意。
纪初霖看见包拯面上的赞许,也颇有几分得意。“正因为如此,我才一定会报官。”
纪慎面色不改。
张夫人一脸惊讶。
赵姨娘看着张氏怀中的孩子,一脸嫌弃。
刘三矢口否认:“包大人,这疯子在陷害!小人与天长县的亲戚多年不见,记不清名字很古怪?”
纪初霖轻笑。
“刘三你说你来天长县是见很重要的亲戚,但是你说不出亲戚的名字。你说你是钱塘人,后来搬去太原府,这个说法也很厉害。我虽说没看过大宋地图,但我家有人超级喜欢《新白娘子》,许仙他家好像在钱塘,后来被押去临安,从这段剧情来看,钱塘肯定距离临安不远。临安是什么地方,是南宋的、呸!是大宋的重要城市之一。
“所以,作为生意人,你就算要扩大生意你就算不去汴梁也该去临安。但你却选择了太原府。刚才包大人问你去太原府做什么生意,你说你去收辽国人的钱。逻辑上看似没有问题,但辽国人最不缺的其实是马。很多时候会用马来交换茶和丝绸。你和辽国人做生意,就得想着做马的生意。似乎你从未想到这一点。”
闻言,包拯微微颔首。
纪初霖继续说道:“我说你聪明就是因为这个,在这个走路全靠11路车,一匹马就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的年代,官府绝不会因为一点儿男女间下半身的那点破事浪费国家资源去调查真伪。何况一个在钱塘,一个在太原府,调查一圈估计得折腾大半年吧?你的算盘打得很好,你说你是做银饰的,要不——小爷我给你块银子,你给我娘子打个发簪?”说罢,纪初霖两道眉一道狠狠上抬。眼中满是得色。
“包大人,小人的确——那滴血认亲的事情又怎么说!”刘□□问。
所有人看向纪初霖。
他一脸哀怨,用手抹了把脸。眼珠子一个劲打转。
“相公你怎么了?”
“你的为夫我在后悔,当年应该陪着我妈看《甄嬛传》,看看甄娘娘是在这种场合下是怎么操作的。但是我没有,活该啊……包大人,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如果这是公元2019年……”
第25章 第二十五话
纪初霖一筹莫展。
刘三与刘氏都觉得寻到了他的弱点,一时两人都神采飞扬。
一阵抓耳挠腮,纪初霖对包拯拱手,说想要看看刘氏怀中的孩儿。刘氏自是愿意。
抱着孩儿仔细打量,纪初霖留意那孩子十根手指的指尖上都有细细浅浅的伤痕。之前滴血验亲时刘三也出现过未来看来十分正常,但在这个年代其实分外古怪的一个细节。
他心中有了想法。
“包大人。若是小人能证明滴血认清这种事其实不靠谱、不,不正确,是否可以作为小人不是这孩子父亲的证据?”
包拯面露好奇,让纪初霖将想法细细说一遍。
“简单来说小人的血不只可以同那孩子的血融合在一起,还可以同在场的其他人融合在一起。同样,与小人血型相同的那个人,他的血也可以同那个孩子的血融合在一起。”
“胡言乱语!”纪慎本已好转的脸色恢复了一开始的愠怒。
包拯伸手制止,他颇有几分好奇。
纪初霖说他需要许多小杯子,家中的仆人也好,包拯带来的衙役也罢,大家一起排成一队,轮流挤出手指上的鲜血同他的做比对,总有人能同他的血相融。
“难道不会是纪老爷的私生子?”刘□□问。
纪初霖一时被问住。却还是很快回应说既然有这种顾虑,索性只让外乡人来验证。“自然,出于某些缘由,刘三带来的人就别试了,万一血型相同事情会更加麻烦。”
“血型?”
“咳……血……嗯,就是血融合。融合,融合。毕竟刘三已相信在下和他的夫人有那种关系,已经认为刘夫人有那种习惯。万一再同刘三的人真融就更说不清楚了。”
纪初霖的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赵姨娘用手绢挡着嘴嗤嗤发笑。见纪慎脸色不太好看她便迅速恢复一贯的唯唯诺诺。
人员很快选好。包拯要求的是成年男性和外地人。纪家家大业大,天长县衙人也不少,很快就寻到了十六七人,他们排好队挨个挤出指尖的鲜血与纪初霖的血融合在一起。
第一个,血液纠缠凝固。
第二个,凝固。
一直到第七个,血液都无法像之前那样亲密无间地融合。刘氏面露嘲笑,纪初霖明显有些心急。
“就算没有能和我融合的,难道连一个万能的O型血都没有?”他忍不住嘀咕。
“相公在说什么?”
“感慨人生无常、岁月清苦……”说着,纪初霖双手合十。
“相公在做何事?”
“祈祷。”
“祈祷什么?”
“我已经倒霉成这样了,求求老天爷放过我,我这身体可千万别是熊猫血啊。”
“相公?熊猫血又是什么?”
“就是——春和,你的为夫我没说啥。世界和平,宇宙和平,万事万物都很和平。”
终于到了第十人。第十人是包拯的衙役。纪初霖先挤出自己想几滴血液,而后由衙役滴入血,他的血终与纪初霖的血融合到了一处。
“oh!Yes!”一蹦三丈高后,纪初霖方觉身边的人神色有异,赶紧换上了一副正人君子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取了血型与自己相同的那个衙役指尖的血同刘氏孩儿的血相比较,血再度相融。
众人啧啧称奇。
松了口气,纪初霖拱手:“由此可证明,在下所言不虚。”
“果然古怪。”包拯皱眉捻须。
“其实不算古怪。我想要说的是其实就算不是亲生。血液也有可能相融在一起。我要着力证明的就是这个。故而单单凭借血液这一项是不能证明这孩子的父亲就一定是我。”
“但纪少爷如何知道这个?”包拯问。
纪初霖眼珠一转,快速念叨道。
“感谢国家,感谢学校,感谢父母,感谢老师,感谢九年制义务教育,感谢初中生物,高中生物还有高考前的各种摸底考试,感谢理科综合。感谢国家投放在我身上的教育资源!”
包拯皱眉。
纪慎赶忙解释说这位少爷在过去得了癔症,时常胡言乱语,疯子的话不必当真。“定是哪位世外高人指点了一二。”
纪初霖点头。
看着纪慎,一脸佩服。
心道自己反应够快,用“疯病”化解一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却没有想到纪慎的反应比他还快!
难怪能当三品官。若不是之前太在意面子,刘三那点儿伎俩怎么骗得过纪慎?
纪初霖本以为事情这样也就够了,刘氏却不依不饶:“纪老爷也说纪少爷得了癔病,疯子的话也可相信?”
众人一时无言反驳,皆看向纪初霖。
纪初霖很快应道:“即是说刘夫人听不懂在下的话。”
“自然。”
“夫人你听得懂佛经吗?”
“不懂。”
“夫人你听得懂道士作法吗?”
“不懂。”
“夫人不懂,和尚念的佛经就是错的,道士作法就是胡来?老子这番话说得真文绉绉的!咳,夫人,请回答。”
刘氏不假思索:“大师们的事,我等妇人自然是不懂的。”
“纪初霖点头:那在下刚才做的是大老爷们的事,你是女人自然不懂。”
“刘氏语结,却还是负隅顽抗:就算奴家的孩儿不是六少爷的,如何证明奴家未曾与六少爷有一夜温存?奴家是个小女子,抵不过纪家财大气粗。”
堂中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纪初霖,纪初霖也无可奈何。
这事,他还真证明不了。
何况他怎么知道以前那位六少爷就真没做过这种事?索性直言:“那夫人可有证据证明我们曾经春风一度?”
“这……”
“能让夫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我当年肯定是个风流才子。那定然会留下定情信物什么的,若无定情信物,夫人凭什么念我这么多年?”纪初霖眼中带着笑。“难道,是因为我的钱?”
刘氏颇有些慌乱,只能抱着儿子在堂上哭闹,说自己当年年幼无知被纨绔子弟欺骗而后抛弃。
“通奸之罪何来?贱妇不过是被人骗了身子,亏得相公不计前嫌收留。今日找到孩儿的爹爹,也不求认祖归宗,只需要孩儿的这位地位颇高的爹爹能略微照顾下孩儿,却不想得到这般羞辱!纪公子验了那么久的血,血融合在一起或许不是亲人,却不是一定不是亲人,对吧?”
纪初霖登时哑言。走出一个死胡同又进入另一个死胡同,再扯下去不过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辩无可辩。
刘氏似若松了一口气。
“大人,我有话说。”春和怯生生开口,手还紧紧抓着纪初霖的衣角。
“什么‘我’!怎么对大人这么不恭!”纪慎大怒。
春和被吓得缩在纪初霖身后一动也不敢动。眼泪水在眼眶中一个劲打转。
包拯赶紧劝纪慎,说此事也不是大事,无妨。“你有何想说的?”
纪初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打断春和的话,笑言娘子受到惊吓需要他好好安慰一番。便不顾春和想说自己其实无事,将她扯去后院,小心叮嘱。“
春和,这种时候我们需要打感情牌了!”
春和眨巴着眼睛,懵懵懂懂。
“你待会儿走到那里就哭!一个劲的哭!哭得气喘吁吁,撕心裂肺的那一种。一遍哭一遍说你的为夫我不能人道,说你的每一天晚上都过得分外辛苦!一定要说得分外凄惨才行!”
“为何?”
“占据舆论顶点!不然再这样鸡生蛋、蛋生鸡的争辩下去也没办法。”
春和似懂非懂。“可相公你……”
“没事,反正你的为夫顶着‘阳~痿’这两个字已经顶了很多年了。男子汉大丈夫何惧‘名节’这种东西!别怕,上吧!我的皮卡丘!”
“啊?”
“咳。去吧,娘子。”
“好的,相公。”
纪初霖默默看向上方,眼中包着泪。见春和要走,担心生出意外,便再度叫住她:“春和,今天你的为夫我要给你讲一件分外重要的生存准则。”
春和凝神听着。
“所谓文字和文学,最大的功力是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洗成白的!”
“喔,是皂角的意思吗?”
“……反正,你加油哭,我们的目标——道德绑架加占据舆论至高点!这一招古人肯定不会!”
春和懂了,却又担忧横生意外。
纪初霖劝慰说根据他的经验,选秀节目刚出现的那几年,能走到后期的有不少都是打得一手好感情牌的!“要相信我!”
“好的,相公。”
厅中,刘氏依旧在哀怨的诉说。
春和有些不安,纪初霖轻轻一推。用手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