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说他是魂穿者——二月萧瑟
时间:2020-02-16 10:28:07

  “没钱。”
  夜风旋动,汴河的水汽比风吹拂起来拍在两人的身上。春和打了个哆嗦。纪初霖将她揽在臂弯之下,说起之前和外国人聊天的事情。
  他说那个外国人的宋语说得不错,还改了个宋人名字叫张大山。张大山是从一个很多年后叫做意大利的地方来的,宋语说得贼牛。纪初霖学习的英文没有太大的作用。
  不少宋人对这些发色古怪眼睛也古怪的番人心怀成见,像纪初霖这般热情的反倒不多。张大山以纪初霖为友,还引纪初霖去见他在附近的朋友。纪初霖想着春和也不会乱跑而这样的机会不多便同张大山走了一趟。
  随同张大山他见了不少番人,那些人从日本、韩国、朝鲜,东南亚,还有西亚和地中海流域而来。闲谈了半天他才想起历史书上关于宋朝有“海上丝绸之路”的说法,那些人都是循着海上丝绸之路到的泉州,然后才来汴梁,想买一些稀奇东西带回去赚钱。
  他也不是没遇见过英国人,本来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英文。结果——
  “一开口,他说的英语我完全都听不懂!全是古英语啊!然后,他对我说——‘小公子,我们还是说宋语吧’……喵的,太丢人了!但这种在街上随便抓个外国人都能听懂中国话的感觉真爽。”
  “中国话是什么话?”
  “嗯……对啊,现在还没有贯彻开‘中国’的概念。但你的为夫我希望你记住,那是一种古老而伟大的语言。我们说的就是中国话。”
  纪初霖继续说,经过这件事他明白了,他一开始认为可以靠着外语飞黄腾达的计划只能打个折扣。
  “看来只有另谋生路。”
  纪初霖也抽空去看了眼在汴梁跟名师学习的七弟纪思明。纪思明是纪慎的老来子,在家中非常受宠。他对这个疯掉的哥哥无甚好感,两兄弟不过是见了一面。临别时纪思明还叮嘱纪初霖别再来找他。
  “明年科举,小弟得准备。”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连秀才都没中吧?”
  “兄长多年前就中了秀才,却还不是功亏一篑?”
  纪初霖想想,也对。便不再叨扰,只是给随同七少爷的小童留下了自己家的住址说若是遇见麻烦事可以来找他。
  “兄长得了癔病,小弟还是不来叨扰了。”纪思明态度恭敬,言辞里却颇有些冷淡。
  “这样一比较,我还是觉得你家十财大哥有趣。这小子年纪小,却比我这里的老爹纪慎还正经。但我得盯紧照顾好他,这个处处不适应的家伙能活到现在并找到人生的意义全是因为纪慎有钱。我自然得好好照顾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但那也是相公的弟弟。”
  “不喜欢我这个哥哥的弟弟。”
  “即便如此,终究血浓于水。”
  几日后,纪初霖拿回了一叠话本。
  全是隐林写的,从一开始的《遗鞋记》、《红衣浪.女遇狼记》,《婉转峨眉八郎惜》到后面的《和尚和我小姨两三事》,再到前段时日才出的《道长和我娘亲二三事》。
  纪初霖买下话本草草翻了一遍,最近的、这本《道长》的整体风格依旧和之前那本谁谁谁和谁两三事相同,不过把和尚换做了道士。文笔华丽,处处辞藻雕琢痕迹,偏故事不怎么样。
  卖书的人说,这个隐林的前三本著作一鸣惊人,得了不少钱财,之后却越发不成样子。说话人不再说他的故事,书店的老板也不再印他的书。
  “肯定不印啊!你看这故事,一个道士,参加一大户人家老爷的葬礼,一不小心就看见了娇媚的小娘,一不小心就联络上了,一不小心就偷成情了,一不小心就双宿双飞了,一不小心就得到了神仙保佑成了大官。偶然性太强,简直像所有巧合都为他们量身定做。”
  纪初霖将话本放在桌上,笑言那个隐林写的最好的还是他从格林童话中弄出出来的那几个故事的改良版。“我应该和他一起写话本,我出故事,他来写,再分钱。”
  春和之前就听纪初霖说想用这种方式赚一些钱,但在闻家村根本得不到和隐林相关的丝毫消息。“在闻家村都灭有找到,汴梁这么大,能找到吗?” 
  纪初霖摇摇手指,一脸得意。
  他仔细调查过,眼下以雕版印刷为主,宋朝重文抑武,读书人非常多,印刷书籍的机构也非常多。而印书分为官刻,坊刻和私刻。官刻不会出话本,私刻大抵为了个人目的。坊刻印刷品种较多,但坊刻的目的是赚钱,赚不了钱的话本也没几个人会刊印。
  出话本的应该都是坊刻。
  “所以只要找到是谁印的,就能知道是谁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挺高兴的~我八月居然一直更新了~~~码字这么多年,头一遭啊~~~】
 
  第46章 第四十六话
 
  纪初霖依旧每日都只是在街上瞎逛。
  春和平日便去刘五娘家做点杂活,刘五娘和两个女儿平日有很多绣工活要做,极少出门,春和便帮她们做做饭,采购一些丝线。母女三人都嫌弃她的厨艺。
  “春和可知我家对面的周三妹,她做得一手好羊羹,上一回礼部尚书待客,花了一万贯钱请她做羊羹,还是八抬大轿抬进尚书府的。”
  春和不信,一个厨娘怎会让尚书大人派轿子来接?
  刘五娘母女三人哈哈带笑。“果然是乡下人。这汴梁城中,只要身负绝学,自然有人花高价请你,不然你以为我男人死后,我靠着什么养活女儿?”
  刘五娘说起纪初霖。“你相公的皮相倒是极好。就是不太中用,每日都在街头巷尾游荡也不知到底想做何事。”
  “相公做任何事都可以,春和一定会协助他。”
  纪初霖回来的时候正是午后,他顺手丢给春和两贯钱,两只活鸭。
  “相公找到活计了?”
  “没有啊。”
  “相公你进赌场了!”春和大惊,闻克己说过数次,男人偶尔进秦楼无事,但赌场却是万万不能。但若真做了做娘子的若不能规劝,就只需要接受。
  纪初霖翻着白眼否认。
  “关扑而已,也算赌博吧。但不是进赌场,不过街头巷尾的小游戏而已。春和要不要去凑热闹?”
  那自然。
  春和搭了个棚关好两只鸭子,跟着纪初霖一道上街。
  纪初霖一路给春和讲了关扑。
  “关扑是宋朝一种街头巷尾的游戏。不,应该说是我朝街头巷尾的一种游戏。说得简单些就是朝地上或是瓦盆里丢铜钱,赌钱落在地上是正面还是背面。”
  关扑时钱若是正面就叫做“字”或者“幕前”,若全是背面则被称为“纯”,若是几个钱都是背面则被称为“浑纯”,拿到“浑纯”就赢了。
  春和住在朱雀门附近,关扑的地方在崇明门。春和他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聚了不少人,男女皆有,赤脚的劳工和穿长衫读书人混在一起,妇人们抱着孩童在一旁嘻嘻哈哈。
  几个男人围着一个瓦盆。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衣着破烂不堪,头发又脏又乱,两个脏兮兮的小孩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那个男子神经紧张地握着三个铜钱,捻起一个放在胸口,闭眼喃喃,像是在祈祷。而后水平方向捻着铜钱朝瓦盆中轻轻一抛,铜钱“啪”一声撞击在瓦盆的底部,声音清脆。可铜钱却未就这样平落下,而是咕噜咕噜一个劲打转,众人喧哗起来,大吼着“正”或是“纯”。
  铜钱终于躺下。这一次是正面。
  掷钱者面上略兴奋。又抛了一个出去,还是正面。最后还是正面。
  掷钱者大喜。从另一个黑衣男子手中接过两个蒸饼和一把糖塞给身后的孩子,抓起那三枚铜钱牵着孩子就走。
  一个孩子掰下一块蒸饼塞进男人口中,另一个孩子也赶紧掰了一块给男人。男人小心翼翼捧着糖,给两个孩子一人嘴里塞了一块。
  春和看明白了。那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那两个孩子的父亲。那蒸饼就是这一次关扑获胜的奖励。
  纪初霖轻声告诉他,关扑的奖励也不只是钱财,食物、衣服什么都可以。“那个父亲身上可能只有那几个铜板,那点钱根本买不了两个蒸饼和一把糖,管不了一顿吃食。倒不如来赌一把混个饱。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但能获得让孩子吃饱的饭原本就很好啊。”
  “上一次还有一个人,家中一天没揭开锅了好容易才从有一面之缘的鱼贩子那里赊了一条鱼,路上看见有关扑便想着赌一把多给家人赚点东西吃。毕竟一条鱼也不够吃,对吧?结果,输得一塌糊涂,鱼被胜利者带走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哀嚎声几条街都听得见。”
  “好可怜。”
  “不过是说明靠赌有风险。”
  “那户人家怎么样了?”
  “你的为夫我给了他能让他全家吃饱的一顿饭钱。”
  “相公真是好人。”
  “不。我只是攒点善缘。”
  两人继续看那群人关扑,来来回回数次,赢家笑容满面,输家捶胸顿足。
  春和边看边算,输赢的比率差不多五五开。他想到纪初霖昨日带来的东西心生疑惑,纪初霖赢了那么多,那究竟输了不少次?
  “输?”纪初霖指了指头。“我靠着物理和计算赢下来的比赛,怎么会输?你相公我可是一流的程序员,计算那是杠杠的!看我的。”
  纪初霖混进了关扑的人群中,得到了关扑的机会,他拿出了一块纪慎给的玉佩,春和大惊,围观的人见来了这样的贵重物品颇有些激动,跃跃欲试。
  春和想要将纪初霖拉起来,但赌局已开。
  “既然要玩儿就玩儿个大的。要赌,就赌浑纯。我掷不出,就算你们赢。”纪初霖笑道,“但同样,得加钱。加不了钱就加好玩的。”
  人们絮叨着,中有人拿出一盏云裳仙子的花灯。
  纪初霖眼珠一亮,很快应了同那人玩了一把。
  关扑开始,纪初霖却不随意将钱抛掷进去,他用手摸了摸瓦盆的底,轻轻敲了敲。众人交头接耳,眼中满是好奇。他嘴唇不住翕动,手轻轻一弹,铜钱撞在瓦盆底,一声脆响,也不像别人那样打转,稳稳的落在底面,是背面。
  纪初霖分外得意地对春和一扬眉。又接连投出六枚铜钱,每一次都是背面。围聚在周围的人起哄起来。
  浑纯。
  赢了。
  纪初霖拿到了那个宫灯塞给春和,又顺手收好玉佩。扯着春和一道回家顺路吃便饭。
  春和忽然记起前段时间纪初霖每一日都在家中拿着钱朝瓦罐中抛掷还蹲在地上一个劲写写画画的事,那日他也说他在计算。原来竟是算这个。
  “那是自然。没有任何事是可以轻轻松松获得胜利的。”
  春和说起刘五娘给她讲的那个厨娘的故事。
  “你的为夫我听过一个类似的故事,南宋、咳,宋代时期,有一个大户人家想要做一顿饭,他们听说城里有个厨娘曾在蔡京家做饭便高价聘请,宴席当天让厨娘一显身手,她却说——她在蔡京家只负责切葱花,她会切60多种葱花。春和知道你的为夫我听见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反应是什么吗?”
  “不知。”
  “万恶的有钱人,万能的钱。万恶的葱花——怎么切才能切出60多种出来?”
  纪初霖握住春和的手。
  “我来到汴梁后成日在街上晃悠并且听人讲故事,对这个时代多少有些了解。这个年代的不少女人都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在社会上立足,比如租房子给我们的刘五娘。比如住在我家对面的那个厨娘。不仅生活得好还非常受人敬重。小春和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春和摇头,想了很久,记起很久之前纪初霖说的一个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可他们说我绣花也丑,做饭也难吃。”
  “难吃那是针对那种吃她一顿饭得花十贯钱的人来说的。绣花这种事,万一遇见真好喜欢你那个风格的呢?对吧?”
  “春和没什么别的想法。相公做什么,春和就帮着做什么。不定跟着跟着,忽然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纪初霖笑着摸摸春和的头。
  夕阳半落,两人路过一片空地,空地上,几个男孩围着一个破旧的球踢得不亦乐乎。
  纪初霖停住脚步,面上挂着笑容。
  球落在他面前。
  “大哥哥,踢过来!”
  纪初霖顺脚一颠,球稳稳停在他的脚面上,顺势一脚,球稳稳穿过支在空地中央的木框。
  孩子们喧哗起来,眼中充满了惊喜,春和未曾想到会有这般场面出现,也颇为兴奋。“相公好厉害!”
  “废话,也不看你相公当年是因为什么缘由来到这里的,就是踢足球和打篮球啊!”
  “大哥哥,一起来!”
  “好耶,来了!小春和,看你的为夫我如何大展风采!”纪初霖冲了过去
  春和便坐在路边看着纪初霖,纪初霖撩开长衫,陪着几个孩子颠球玩乐,每一次看似随意的一脚都能让球准确穿过中央的木框。阳光落在纪初霖脸上,他额头上有汗珠,汗珠反射着阳光。孩子们围着他,为他精确控球的技艺而欢呼雀跃,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位最伟大的人物。
  球落在她脚边。
  “小春和,踢过来。”纪初霖吼着。
  春和伸出手。
  “爹说女人不能踢球!”一个孩童吼道。
  春和又赶紧将手收回去。
  纪初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吐了吐舌头。拿过球还给孩子,扯着春和回家,顺路给春和买了一个球。
  “谁说不能踢,一千年后还有女足世界杯呢!好吧,那是一千年后。但小春和玩一下也可以。”
  “春和很喜欢相公刚才和孩子踢球的样子。这么多年相公高兴的时候也不少,但从没有一个时候像那一刻那样快乐。要不相公你玩蹴鞠去吧!刘五娘说有些朝臣会招揽蹴鞠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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