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说他是魂穿者——二月萧瑟
时间:2020-02-16 10:28:07

  靠着门,捂着嘴,春和笑得直不起腰。
  纪初霖双手摁着鸭子的两只翅膀,杨梦笛扯着鸭子的脖子,鸭子浑身小刀口,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羽毛,叫声凄厉。那两人都一身鸭毛一手鸭血,纪初霖衣服是素色晃眼看去尚好,杨梦笛一身红,鸭毛粘在上面,分外显眼。
  “两位大少爷——你们在……玩鸭子?”
  杨梦笛点头点得很认真。
  纪初霖默默看看杨梦笛,又看看春和,告诉自己,这个时代的鸭子只是鸭子,不过是一种食物,春和没有说小孩子不该说的话……“小春和,相信你的为夫我,我……”
  春和拿来小盆,从杨梦笛手中接过刀,抓住鸭子的脖子,顺手一划拉。血喷涌而出,鸭子在纪初霖手下挣扎了片许就不动了。将刀塞给纪初霖,春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开门,走了。
  纪初霖摁着鸭子。杨梦笛端着接血的盆,一道目送春和开门,离开,关门。
  然后面面相觑。
  纪初霖终于开口:“你说,我要是没这个娘子该怎么活下去?”
  “你家的小娘子倒是比本少爷家的尚书老头想要塞给本少爷的富家小姐有意思点。”
  大约是觉得有趣,杨梦笛索性赶走跟随而来的家院,说今晚就在这过除夕。
  “本少爷家的尚书老头要去陪官家吃饭,本少爷家的尚书夫人要和别的尚书家的夫人们一道去陪诰命夫人们吃饭,本少爷姐姐已经嫁人,哥哥在临安做官。原本本少爷就是一个人过除夕,相较下还是你们这里热闹。本少爷走了,家里的下人们也可以尽情说笑吵闹。”
  刘五娘不知杨梦笛的真实身份,纪初霖也只说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她的两个女儿却都分外欢迎这个英俊的富家公子,年夜饭前,画眉、扑粉,点朱唇,换新衣。
  春和见她们弄得热闹,也略作修整,她希望纪初霖觉得她好看。偏偏开席后纪初霖却只是在吃,对女孩们的改变视若无睹。反倒是杨梦笛夸了这个夸那个,听得几个女孩心花怒放。
  春和笑着应付杨梦笛,却总觉得那些夸赞的话不过是划过耳畔的风。纪初霖只是吃着,喝着,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难掩失落,春和却还是笑着。
  “老身倒有一事想要同这位少爷商量。”几杯酒喝下去,刘五娘微醺。对杨梦笛说自己的两个女儿年纪正好合适,若是杨梦笛不嫌弃,可以将女儿带回家做个妾室。
  杨梦笛只是笑。
  纪初霖不解,他说既然刘五娘和女儿都能绣得一手好花,用不着去贵人家做可怜的妾室。
  刘五娘自然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她只道平日就觉得纪初霖颇有些古怪,现在来看更算是疯癫。
  春和想要争辩却被纪初霖一把抓住手。纪初霖也不多说,笑言是自己多话,原本每个人就有每个人的活法,旁人本就不需要指责太多。
  饭后三人一道出门。
  纪初霖觉得春和情绪不高,杨梦笛在一旁冷笑说这个做人相公的连娘子的改变都看不见,着实没有风情。
  “小春和擦粉画眉了吗?”
  “相公!”
  纪初霖看着杨梦笛一脸懵。“她们——涂粉了?”
  “纪公子还真是不解风情。”
  “这不能怪我啊!又有没有电灯!不,我是说那么一点儿烛光,能看见桌上有什么菜都很好了!”
  杨梦笛哼笑了一声。
  纪初霖将春和扯去街上,街上挂满了灯笼,让黑夜变成了白昼。而因为要守岁,街上到处是携老带小游玩的人,摊贩们铆足了劲吆喝,鞭炮在汴京的每一个角落砸向,一束光冲上夜空,明亮了一半夜空。
  春和站在裹着红纸的灯笼下更显得面色红润,唇上一抹嫣红,在灯笼的红光的笼罩下,她的眼中仿佛有一片星空。
  纪初霖看着她,垂眸。“我家小春和越来越漂亮了。”
  杨梦笛站在不远处,看着在空中裂开的光,用力摇了几下扇子,冷得打了个哆嗦。
  街道两旁的不少地方摆下摊点试年庚。
  人们相信除夕夜的赌博能预测下一年的运势。关扑在这个时间段也达到了顶点,街头巷尾处处是关扑的人,人数之多以至于朝廷特意在金明池划下一块地方让民众玩乐,人们相信若是能投掷出“浑纯”,来年就会得到莫大的幸运。
  杨梦笛让纪初霖试一试,纪初霖却不太愿意,他只说自己玩过无数次,早已用运算谙熟了投掷的规律,渐渐形成了习惯,即便是随意抛抛也能十胜七八。
  春和试着抛了抛却输得一塌糊涂。见她心里多有不安,纪初霖又炮制了一次,又是浑纯。
  “相公好厉害!”
  两人又撺掇杨梦笛试一次,他输得厉害,却乐得比谁都开心。
  春和不解。
  杨梦笛却笑着说自己运气不好就会给那个当官的爹搞出各种麻烦,他爹越生气,他自然越开心。
  喧闹间,一辆八驾马车从通向宫城的御道缓步而出,辔头、马鞍都富丽堂皇。来人阵势极大,前有宫人举灯开道,后又侍从带着今日的赏赐紧随其后。民众自觉退避去两边,垂头低头。杨梦笛摇着扇子,冷眼旁观,见春和好奇,轻声笑道这是韫夫人的马车。
  他说这位韫夫人的父亲当年陪太~祖打天下,为太~祖黄袍加身,后来太~祖杯酒释兵权,她父亲告老还乡后不久就有了这个女儿。
  五岁那年韫夫人被太~祖皇帝留在了宫城陪伴小公主长大。太~祖驾崩,韫夫人长大,她又成了太宗皇帝皇后的身边人。
  成年后韫夫人由太宗皇帝的皇后做主嫁给了一位达官显贵。过门三年后丈夫过世。丈夫是家中独子,而韫夫人的父亲也只有她一个女儿,万贯家财自然由韫夫人一人继承。
  韫夫人在汴京、临安都有宅邸,宅邸都在几十万贯。
  已经如此富贵偏还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
  纪初霖问道:“看来这位韫夫人超级有钱,还超级有面儿。除了年纪大点儿,哪儿都好?”
  “一品诰命夫人都得让她三人。”
  杨梦笛目送韫夫人走远,冷笑道宫城不少达官贵人、饱学大儒都对这位韫夫人分外鄙夷。只因这位韫夫人年过六旬却喜欢年轻男子,换得还颇勤。
  韫夫人前阵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个眼睛非常漂亮,相貌也极好的男子,似乎还未及冠。韫夫人对那位男子宠得厉害,连去官家那里都带着。今儿这么快就离开了宫城,怕又被那群听不得男欢女爱的人说笑了。
  “还真是哪个朝代都有这种不顾及女德的大姐姐啊!”纪初霖感叹过又开始教育春和应该像韫夫人学习,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爹会砍死春和的。而且相公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春和握住纪初霖的手。
  杨梦笛斜睨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带着两人一道去瓦子听说话,听杂剧。
  快天亮几人才从瓦子出来。此时小孩三五成群,穿着新衣游走在街头,大喊着“卖痴呆”。杨梦笛说孩子的父母亲友都认为在小孩子若能在除夕夜的天亮前将“痴呆”卖出去,将来就会变得聪明伶俐,人们也不需要花真实的钱买下,不过是得一个吉利。
  说话间一个小孩已经走到春和面前叫卖“痴呆”,纪初霖欣然“买下”,孩童离开时蹦跳得欢乐。
  天蒙蒙亮开,爆竹声从除夕闹到正月初一,空中弥漫着焰火散尽的味道。尚书府来人接杨梦笛回家,他懒洋洋上车约纪初霖初七来家中小叙。届时纪初霖委托他写的话本也应该写好了。
  “到那时本少爷倒要看看纪公子能在说话人中翻出什么花来。”
  杨梦笛走后,纪初霖牵着春和的手懒洋洋朝家里走。快到家时忽然驻步,在春和耳边轻声说道。“昨晚儿真没看清,今儿看清楚了,我们家小春和真漂亮。”
  春和脸一红,垂头,羞怯开始蔓延,手脚都慌乱起来。
  “但是这个年代的粉含铅比较重,当年化学课的时候我老师说含铅的化妆品越用皮肤越差。小春和打扮出来很好看,但不要成日在脸上涂涂抹抹。”
  “好的,相公。相公似乎对女孩的事非常熟悉。”
  “不能怪我,我爸是船长,常年海上漂,我姐又没个男朋友,两人成日把我当‘情人’用,陪逛街陪看电视,慢慢就会了。”
  “相公……还想回去?”
  “想啊。自然想。”纪初霖看着就要升上天际的晨光,越发握紧春和的手。“但你的为夫我现在也不觉得日子难过。毕竟有你在。”
  “你爱我吗?”
  “春和要不要去吃点好吃的?”
  春和牵着他的手,杵在原地。
  纪初霖拉不动她,回头却看见她望着自己,眼中似有泪光。同样的问题她问过很多次,他却总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他更害怕看见她眼中带上泪光。
  “相公是觉得春和不好看吗?”
  “春和是最好看的女孩子。”
  “那你爱我吗?”
  “春和——我不会走。”
  “不会走就是爱吗?”
  纪初霖苦笑,轻轻摸摸春和的头。
  他知道今日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你还小。而且……上次算命的那个装瞎的瞎子说八年……已经过了四年,只剩四年……”他紧紧牵着春和的手。“我会陪着你长大,如果四年后……”
  他欲言又止,却还是笑着:“我一定在你身边,就像我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你爱我吧?”
  “小春和啊,总让男人回答这种问题很奇怪啊。”
  “相公不好意思了?”
  “嗯——”
  “原来相公也会觉得不好生意啊。”
  “喂……”
  春和紧紧抱着纪初霖的手臂,虽说同想象中有的有一定的区别,但也算是纪初霖第一次正面回应她的问题。
  至少她知道,他也是很在乎她的就行了。
  “我很高兴。因为我一直很害怕,害怕你只是因为娶了我才和我在一起。”
  纪初霖伸手接住第一道阳光。“胡思乱想什么。太阳出来了,又是新的一年了。”
  
 
  第50章 第五十话
 
  大年初七,纪初霖牵着春和的手,带上礼物去拜见杨慨。
  杨慨贵为尚书,逢年过节时底层官员就会竭尽全力讨好,平级官员间相互来往联络情感,今夜他又要与官场上的好友小聚,招待他夫妻二人的事也交给了杨梦笛。
  纪初霖乐得清闲,杨梦笛也乐得带着他二人一道在府中逛逛。
  “看着他人的娘子却吃不着也总好过陪着那群当官的喝茶论道,一壶茶喝下不知所云。可只是看着,本少爷心里终究觉得少了些什么。对吧,小娘子?”
  春和瞪着杨梦笛,一把抓住纪初的手。
  纪初霖顺手拍拍春和的头,对杨梦笛笑道:“没事。一直看得见吃不着,时间长了也就也就习惯了。”
  杨梦笛依旧只是哼了一声,带他二人进了花园。尚书大人的花园里怪石林立,檐角欲飞,回廊悠长。沿着回廊是即便在冬日也青翠怡人的树木,梅花已经开放,给春冬交替的季节增添了不少颜色,花香弥漫四溢。
  池塘上覆盖着一层薄冰,隐约可见在冰下游动的锦鲤。春和趴在池塘边看着冰下透出的浅淡的鱼影。
  “小娘子若是喜欢,本少爷就让手下打一条上来给小娘子做羹汤。”
  “多谢杨少爷美意,我不吃鱼。”春和唤来纪初霖,扯着他的手臂吵闹着让他数一数有几条小鱼。
  杨梦笛站在一侧,面上略有不悦。“你二人在本少爷面前亲亲密密,难道没有想过本少爷心里会有诸多不满?”
  纪初霖:“没事没事,狗粮吃多了也就习惯了。”
  “纪公子为何要与犬类争食?”
  “呃……嗯……要不,春和啊,要不我们抓一条鱼来煮了?”
  “本少爷家的鱼岂能随便捞出来吃掉?当然,若是小娘子喜欢,本少爷不介意捞一条。本少爷和小娘子一道去‘本少爷的房间’尝一尝?”
  “杨兄总这样调戏我娘子,合适吗?”
  “纪公子难道不知晓旁人的娘子总是好的,故而本少爷至今不肯给自己寻个娘子。”
  “原来如此。”纪初霖拍拍杨梦笛的肩,开玩笑般说道:“偶尔还是得有点限制,不然只会让人觉得杨少爷身份不低,却分外缺女人。”
  “纪公子还真会说话。”杨梦笛带二人去自己的小院用饭,午饭颇为清淡,却极具心思。杨梦笛说来家中做客的那些老头儿平日大鱼大肉吃得肠肥肚满,今日他便特意点了不少清淡的食物。
  “这道白菜汤就分外素淡,用炖了许久的老母鸡做的汤底。那一盘是鸽子蛋。”
  “杨少爷家的‘清淡’果真别有一番滋味。”
  仆人们来来往往,他们都知道除夕那日杨梦笛在纪初霖那里过的自然早已知晓了纪初霖的身份,也知道他娶了一个秀才的女儿做娘子,言语间多少有些冒犯。
  杨梦笛大怒,呵斥了下人,见纪初霖云淡风轻,便笑问:“纪公子不生气?”
  “那是你家的仆人,在汴京这种豪门望族云集的地方,别人说一句我就生气,怕不是迟早有一日会被活活气死。人们都说众生平等,但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要求,偏偏这个时候就不是众生平等,谁让我站不到高处?”
  “纪公子果真有趣。”
  午饭后杨梦笛拿出写好的话本。故事是纪初霖讲的,杨梦笛根据自己的兴趣略做了一些改编。
  纪初霖看过杨梦笛写的话本,文辞通畅,感觉比隐林写得通俗易懂不少却又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思索了许久终于有了头绪,便问春和在纪府的时候最不喜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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