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说他是魂穿者——二月萧瑟
时间:2020-02-16 10:28:07

  “那将来我们生个女儿就会得到很多钱呢。”
  纪初霖顿脚,还是轻轻捏了捏春和的脸。“不行,孩子生下来不是卖的。”
  “是,春和懂了。”
  天气越来越冷,汴河已结了冰,冰上覆盖着薄薄一层雪,沿路都能看见有小孩蹲在河边掰下一块块冰,炫耀般放在口中。那些孩子却又很快却被赶来的娘扯着耳朵拖回家。
  路边的垂柳早已褪去了叶的外衣,下垂的枝条上白生生的。人们裹着厚厚的外衣来去匆匆。寒风旋起雪沫朝两人面上扑打,纪初霖给春和理了理风帽,自己也包裹紧身体。
  牵着毛驴走在前面纪初霖踏出一串脚印,小毛驴紧跟在她身后,毛驴的不少蹄印踩在纪初霖的脚印上,春和一路走一路数,认真算着有多少蹄印与脚印重合。
  仰头,一路悬挂的柳条上时而落下一簇雪花,簌簌的雪花落在春和的睫毛上,凉飕飕的,短暂模糊了视线。
  纪初霖忽然停下脚步瞥了眼一路的垂柳,抬脚狠狠踢了一下,又快速朝外一跳,雪哗哗地下降,全落在春和的头上、脸上。
  拍着手掌,纪初霖哈哈大笑。
  抹着脸上的雪,春和愣愣地看着哈哈大笑的纪初霖,他会笑,却很少像这样捧着腹部笑得前俯后仰。见春和只是傻乎乎看着自己,纪初霖面露无聊,眼珠一转又蹲在地上捏了一把雪,朝着春和的头丢了过来,雪球软乎乎落在春和的头上散作一片。
  春和抹了把头上的雪沫,依旧愣愣地盯着纪初霖。
  似乎是从未想到春和会是这种反应,纪初霖也愣了,两人互相瞪了很久。
  纪初霖终于叹着气、挠着头回到小毛驴边儿上,牵着小毛驴,一路走一路哼曾给春和唱过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后脑勺忽然挨了一个雪球。
  自然是春和,她将纪初霖打倒她身上的那些雪沫收集起来打了回去。
  看见纪初霖看向自己那愣愣的眼神,春和捂着嘴险些笑出声。
  连续两个雪球,虽说春和一时不明白,但多想想还是能明白纪初霖想做什么。闻家村很少下雪,每次下雪的时候春和都很想去玩儿,偏偏每一次闻氏都不许她在院中玩雪,因为十财不喜欢。春和伸手扯了扯枝条,雪沫纷纷扬扬,落在她长长的眼睫毛上,连眼睛都一个劲打起抖来。
  纪初霖捂着额头,叹息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竟然呜咽着半蹲在地上,用手抹着眼睛。
  春和吓着了,闻克己总说做娘子的必须听相公的话,切莫在平日的生活中开罪相公,若是做了就是有悖妇德。果然是她错了,春和慌忙从小毛驴上跳下来提着裙摆奔向纪初霖。“相公,春和……”
  面上又挨了一捧雪。
  纪初霖席地而坐,指着春和哈哈大笑。
  “相公!”
  纪初霖却只是勾勾手指,拖着声音,像是在勾引。
  “来,小—春—和—”
  “相公!”
  春和蹲在地上抓起一个雪球打回去却被纪初霖顺手挡住,她怎么也挡不住纪初霖投来的雪球。接连挨了几下春和有些怒了,追上去却又被纪初霖轻而易举地抛开,索性围着垂柳打闹起来。
  每每纪初霖都能得手,春和却怎么都碰不到他,就连投个雪球都成了帮纪初霖草船借箭。越是闹越是生气,可平日一直顺着她的纪初霖这一刻却开始争锋相对,逗弄得她气喘吁吁后还冲着她挤眉弄眼。
  春和急得不行,坐下,捂着脸就开始哭。
  一听她哭,纪初霖多少被吓着了,赶紧过来安慰,纪初霖才伸出手,春和狠狠一推,纪初霖蹲得不稳,跌倒在地,春和扑倒在他身上。
  “小春和啊……你这毛病是谁教的啊……”
  “你教的啊。”
  “我教你装哭?”
  “相公你说的上兵伐谋。”
  “这句话好像不是这样用的。也算吧……春和啊,地上很冷,起来行不?”
  春和反而压得更紧了一些,明明每晚都睡在他的身边,天冷的时候纪初霖总会让她伏在他的胸膛上。但不知怎么的,今天的感觉截然不同。
  “相公,上次我问你你爱我吗,你说还不知,现在呢?”
  原本嬉笑着的纪初霖却沉默了,眼中的笑意和光都悉数收敛。他直起身却还是抱着春和。“小春和,你以前看过下雪吗?”
  “每次我问你你都会说起别的。”
  “闻家村那里这几年都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雪呢。”纪初霖轻声说道:“我记得我小学毕业考的阅读题就是和春雪有关的,文章的最后写的一句诗,大意就是冬末春初的时候如何下了很大的雪,第二年就会丰收。”
  “那,我呢?”春和问。“你当我是娘子吗?”
  “我要不当小春和是娘子,就会欣然把紫桂小姐姐带回家了。”牵着春和站起来,拍去她身上的雪,纪初霖又把她抱回小毛驴。“小春和,你的为夫我给你唱一首新歌,我姐姐特别喜欢,无印良品的《身边》。”
  纪初霖低声唱起来。“……不管心多疲倦,梦想还有多远,有力陪伴一切都无所谓……我要用默默的体贴,让你睁开双眼……”
  唱着唱着,他又唱起了林宥嘉的《背影》。“你头发上淡淡青草香气,变成了风才能和我相遇……”
  春和听不懂,头发上的青草香?“歌里的人在放羊吗?”
  纪初霖哑然失笑。“对啊,在放羊呢。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以后有钱了,我一定给小春和买个大房子,给小春和存很多很多钱。还有差不多四年吧,赶在时间结束前我带小春和去辽国的互市那里看看,看看传说中的辽国人是是不是像电视剧里的乔峰那样英伟。”
  春和只是应着,纪初霖又一次逃避了她的问题,她觉得委屈。
  纪初霖忽然停下来,转身替她扯好了风帽。手指隔着布在她鼻尖轻轻一点。
  两人走了很远终于见到了民居。
  民房星星点点散落在城外,孩子们在阡陌中追逐打闹,妇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手上捧着暖炉,还围着火堆,绣着花聊着天。
  “他们还差一把花生和一把瓜子。”纪初霖说。一路笑着和村民说笑,看来很是熟悉。
  终于纪初霖在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前停驻,拴好小毛驴。“知道这房子里住着什么?”
  春和:“妖怪?”
  “为什么?”
  “刘五娘说,城外有很多妖怪。”
  “春和,以后刘五娘说的神神叨叨的话还是少听。这里面住的,是财富,是你的为夫我未来的事业!”
  纪初霖轻轻敲了门扉。门其实没有关严,他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屋内的温度却和外面相差不多,仰头看去,屋顶已经破了好几个洞,墙壁、窗户也破了洞,冷风一个劲朝屋内灌,地上还堆积了不少的昨夜落下的雪。屋里却没有任何火。
  书案破破烂烂,书案上铺着几张宣纸,砚台里的墨已经凝结成了冰溜子。床上只有一床又薄又破的被子。
  灶也是冰冷的,墙角只有一小袋小米。
  “看来这位大神的家境不怎么样啊。”纪初霖转悠着。
  “相公在找谁?”
  “宋代合伙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补丁衣服捂着脸的人走了进来,风帽拉下,却是一位垂老的妇人。纪初霖问起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位青年公子,妇人却说那位公子已于三日前离开,无人知晓他究竟去了何处。
  纪初霖环顾这一贫如洗的家,看着墙角的小米,若有所思。
  带着春和坐上小毛驴,阳光铺洒在雪面上,寒气缓缓将春和包裹,春和哈了口气暖手。纪初霖转身将她的手放在怀中。“很冷?”
  “相公握着就不冷了。”
  纪初霖将风帽给她裹得更紧了一些。“下雪不冷化雪冷。雪化了就好了。春和想知道为什么下雪不冷化雪冷呢?这是一个物理学问题。”
  “相公来这里是找谁?”
  “隐林。”
  纪初霖通过书商找到了那个隐林的住处,赶来不过是想要同隐林合作写写话本赚赚钱,却不想扑了一个空。
  “你的为夫我脑袋里有各种故事,但你的为夫我一句古文都写不出来。只能找个合伙人,可惜啊可惜……隐林走远了,你的为夫我难得想到一条赚钱妙计也只能先行放下了。”
  “相公就不能换个人帮忙?”
  “哪有那么合适的人?”纪初霖停下脚,眼珠一转。
  五日后,纪初霖约出了杨梦笛。
  “纪公子找本少爷所为何事?”
  “做生意。”
  杨梦笛以扇掩面,笑得眉毛弯弯。“本少爷是尚书家的公子,难道会缺钱?”
  纪初霖自然会料到杨梦笛是这种反应,他靠近杨梦笛。“梦笛兄的确不缺钱,但我这件事梦笛兄一定会趋之若鹜。”
  “‘趋之若鹜’可不是这样用的,纪公子用这种词总会让本少爷有种你要做什么——坏事的感觉。”
  纪初霖点头:“这样来说也不算错——梦笛兄,你可愿意和我做一件会气得你爹和我爹跳脚的事?”
  杨梦笛眉梢一扬:“纪公子是说你有龙~阳之好。”
  “我是说我们一起写小话本!配chun宫图超级合适的那种!一男一女!”
  杨梦笛将折扇轻轻搁在桌面,品茶。“本少爷作为举世闻名的大孝子,自然不会做那种有辱斯文的事情。”
  纪初霖一声长叹,看来不行。他的手却被杨梦笛一把抓住。
  杨梦笛笑得眼睛弯弯,像一只狐狸:“所以,本少爷一定加入。”
  春和总觉得杨梦笛说“加入”的时候眼中星光熠熠。
  纪初霖松了一口气,“说来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了。很想请问梦笛兄。”
  “‘奇变偶不变’的下联纪公子考虑好了?说说看。”
  “没有没有,本公子才疏学浅,哪有杨公子能言善道啊。”
  春和自觉纪初霖被压制,赶紧插话:“相公说应该对‘猫弃狗也嫌’。”
  纪初霖扶额。
  杨梦笛打开折扇遮住脸颊,扇面后传来一声轻笑。
  纪初霖只当自己没听见,“我就是想问,为什么你叫杨商,表字却是梦笛。商与梦笛有关系?”
  “宫、商、角、徵、羽!纪公子这么多年的书还真是读得仔细,真不愧是纪老爷的孩子。”
  “杨少爷损人的本领真是越发厉害了,真不愧是能当尚书的男人的孩子啊!”纪初霖伸手:“合作愉快。”
  “纪公子伸手做什么?”
  “……”纪初霖拱手。“合作愉快。”
  “愉快。”
 
  第49章 第四十九话
 
  纪初霖回来没多久就到了除夕。
  今年是两人第一次在汴京过年,纪初霖说虽说他二人手中无钱却也不能把节过得太过于凄凉。春和本以为他说的是年饭和年货,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指的是放鞭炮。
  “小春和你不懂在首都肆无忌惮放鞭炮的感觉有多爽!”
  “相公生活的那个年代连鞭炮都不能放了吗?”
  “因为雾霾啊,扰民啊,还有环卫工人打扫卫生很麻烦什么的,反正就是不能随便放。”
  春和不懂,只是买了一大堆鞭炮堆在家里。
  除夕当日,因晚上杨慨要进宫和官家一道过,他觉得对朋友之子多有愧疚,便让杨梦笛带了礼物来纪初霖的住处。
  披着殷红色银丝绣花大氅,杨梦笛进屋就看见纪初霖蹲在地上,用双腿夹着一只肥大的鸭子,一只手扯着叫得撕心裂肺的鸭子的脖子,另一只手提着一把菜刀,犹豫着不知该怎么下刀。
  用扇子掩面,杨梦笛叹息声浅浅,“本少爷还未见过如此落魄穷困之家。说来,纪公子你是打算——嗯——奸了这只鸭?”
  “遇见杨少爷,我才知道何为‘淫者见淫’。”
  浑身素色,在杨梦笛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素净、清淡的纪初霖没好气地让杨梦笛要不就过来帮忙弄死鸭子,要不就回他纸醉金迷的尚书府去。
  一般杀鸡宰鸭这种事都是春和做,因为闻克己总说“君子远庖厨”,在家里春和根本不允许纪初霖做这种事。只是今日刘五娘邀他夫妻二人一道过除夕,春和自然得去隔壁帮忙,纪初霖便主动揽下了杀鸭子的事。春和走得时候颇有些不安,担忧纪初霖别连鸭毛都扯不下来。
  纪初霖自然是拍着胸口说“相公在这里,啥也不用怕”。
  杨梦笛暗笑:“的确是‘不怕’?”
  “至少我鸭毛还是扯下来了,比我家小春和预料得好一些。不高兴,你来?!”
  “纪公子身为读书人,难道不知君子远庖厨?而纪公子关于鸭毛的那番说辞,颇像是无奈的自我安慰,仿若无钱食肉者说肉不好吃。又仿若想要勾搭纪公子的娘子不成就说纪公子娘子面目可憎。”
  “杨少爷你知不知道你活跃得很像个高仿的古人微博号……好好说话别逼逼,有本事过来帮老子弄死这只鸭子。”
  “纪公子在那种偏远乡村多年,却连一鸭子都弄不死?”
  “我娘子会杀,我娘子宠我,我娘子心疼我,不行吗?过来,帮我摁住这家伙!弄死它今晚就有鸭子吃了!”
  杨梦笛眼角微微一睨,鼻翼发出冷冷的一声哼。
  春和在隔壁听屋中闹腾得厉害,给刘五娘说了声、来不及洗手就跑了回来。却见家门口围着一圈杨府的家院,个个想要透过门缝一探究竟。见势不妙春和赶紧进屋,瞥见屋内情形后赶紧将门关得死死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