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到了十八岁,好吗?”
“为何?”
“因为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
春和搞不懂为何纪初霖总是纠结于年纪,但她听他的。
次日,纪初霖带春和一道去弟弟纪思明住的地方给这个小弟送了钱。
纪思明对这个哥哥的态度略有改变,此次纪初霖进得了纪思明在汴京的住所。纪慎给这个小儿子在汴京购买了一处宅院,说是租借的房子房东说赶人就赶人,若是遇见那种事会影响纪思明读书,倒不如购买一处宅子。
“我这爹的理由真是充分,让我无言以对。”纪初霖这般说道。
纪思明只是带路,微笑,同话唠的纪初霖相比,他分外少言寡语。就连纪慎特意给他在汴京购买的房子也透露出寡淡。书房,笔墨纸砚。式样简单的床。总让纪初霖有种看见了过去那个纪初霖的感觉。
“小弟原本欲以兄长为榜样,却不像兄长成了最为古怪的那个。”
“我能怎么办?又不是我想来的!”纪初霖哼哼了一声。将两万贯钱的交子放在桌上。
此事因纪思明而起,今日也算做了个了解。
虽不能将过程尽数告知,但纪初霖的语调中多少带着炫耀,没忘记在纪思明头上拍一巴掌。“臭小子你知道你这一次闹出来的事情有多麻烦?”
“小弟只是想问兄长借一些钱度日,可未曾想到兄长——兄长,敢问你可曾窃取了商铺之物?”
“别拐弯抹角的,明人不做暗事。你哥我没去抢银行!”
“银行?”
“……你兄长我没去抢劫!”
纪思明终于收了钱,谢过。却是问起盼盼。
纪初霖也不知道。他拿走了那两人的所有钱,大约盼盼还得继续做那些事情。
“真可怜。”
“自作孽。”
“兄长该给盼盼留一条后路。”
“那几人可曾给被骗的士子留一条后路?如果她是一个皮肤松弛、一脸皱纹的老女人你还会想着留后路?”
“自然不会。”
“说到底,小弟你还是见色起意。”
“世人终究喜欢美好之物,小弟不过是个凡人。美丑皆为空是大师们才会说的话。若是嫂子现在就是个垂老的妇人,兄长可还会同嫂子一生一世?”
春和一惊,赶紧看向纪初霖。“相公,若是春和变丑了,你就不喜欢春和了吗?”
纪初霖还未开口,纪思明就起身鞠躬,然后道:“兄长总说小弟见色起意,兄长自然不是见色起意之人。”
春和松了一口气。
“兄长颇有宋子渊笔下楚王另一位臣子的风貌。”
春和不懂。
纪初霖也不懂。但他有种感觉,这个小弟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己。
“果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臭小子。这要在二十一世纪,纪思明这家伙绝对是键盘侠中的杠精!”
离开时纪初霖嘟噜着。
书童二九却追来,塞给纪初霖一本《左传》。
“这是小少爷从近段时间的饭食中省出钱来特意为六少爷你买的。小少爷说,身为男人,还是得多读点书。”
纪初霖:“让他闭嘴!”
二九环视周围无人,又将一本书塞给纪初霖。“小少爷说,这是好东西。”
纪初霖拿起翻了翻。“……你们这个年代的小孩在这个年纪看小黄.书真的好吗?”
“小少爷说,六少爷同夫人成婚多年都没有孩子,家里的人都说是少夫人的问题。小少爷却道六少爷你得了癔病,许多事都不知晓,大约不懂男女之事,夫人这才没有身孕。”
纪初霖深呼吸,告诉自己,纪思明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
二九见春和没有留意这边的动静,赶紧拿出一个盒子塞给纪初霖。
“这是何物?”
“小少爷花钱在城中给您配的药,有助于强身健体的那一种。”
纪初霖深呼吸,他对自己说,纪思明还是个孩子,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要学会忍让。
忍让……
“让那混小子把老子的钱还回来!”
“六少爷,这药可是用小少爷从口粮中节省出的钱买的啊!”
“正事不干!不考科举了吗?这臭小子!”
“小少爷说,除了科举有些事还是得学着点儿,省得将来成了婚被人说不举。”
纪初霖面带微笑,警告自己。
纪思明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
揍他!
别手软!!
“六少爷你想要做何事!冷静啊!”
纪思明却握着书卷从房中走出。气定神闲:“唯有无能者才会思虑以暴制暴。”
纪初霖:“……”
看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忍!
半路,纪初霖遇见杨梦笛,说起先前纪思明说他颇有宋子渊笔下楚王另一位臣子的风貌的事。
杨梦笛听过事情后,笑得前俯后仰。
“宋玉,字子渊。屈原的弟子。写过一篇《登徒子好色赋》。你家小弟的意思是——纪兄你从不见色起意,因为你一见到女人、不论美丑就想扑上去欲行不轨!呵呵呵呵……你家这个小弟真有些意思,何时引荐给本少爷认识认识?”
深呼吸,纪初霖对自己说,虽说纪思明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
揍他!
揍他!
揍他!
不要手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登徒子也是挺冤的,莫名其妙就被宋玉弄了一个“好色”的罪名,他只是爱自己的丑妻而已……有兴趣的亲可以去搜搜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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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话
杨梦笛却也不算“无意”遇见纪初霖。他特意而来是为了给纪初霖送人。
冬儿。
昨夜,冬儿终究未能见到李悦,李悦只是找人送回了她的琴。琴很普通,琴身上有一道裂痕。
冬儿本打算自己随意寻个住处,却被杨梦笛阻拦。虽说李悦服了软,禁军已经不再追捕她。万事还是小心一些。
“本少爷本打让冬儿回府邸,但你也知道,本少爷家是什么地方。冬儿那种女孩儿带进家,大约又是一个家妓。思来想去,决定先同纪雨你聊聊看如何安置。”
“放我家呗!”
杨梦笛无言以对。“你可知她是妓.女出身。”
“知道。”
“那你可知她娘亲是个老妓?”
“我们都知道啊!”
“那你还让她进你家?!”
“不让她进我家,也不能去你家,更不能去李悦那里。难道你要她回花月楼重操旧业,以便让那个刘妈妈再搞一场傻不拉几的叫卖初夜?”
杨梦笛瞪着纪初霖,以往的牙尖舌利竟没有了用武之地。
纪初霖颇为友善地拍拍他的肩。“都是人,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何况这姑娘我有用。别想歪!我的意思是我忽然意识到,她可以为我二人的事业添砖加瓦。”
“纪雨你说话说清楚。”
“这事比较复杂,慢慢说。冬儿就放我家好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冬儿却是笑了。“纪少爷不担心夫人多想。”
“大小姐,你是弯女,我是直男,我们两个能……咳……我意思是说,你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我唯一需要担心的——”纪初霖轻轻拍拍冬儿的肩。“别勾搭我媳妇。”
“相公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啊!”
“好的。小春和,我闭嘴。”
纪初霖已如是说,杨梦笛自然不再多言。“旁人都说本少爷性格古怪,但若是同纪少爷相比,本少爷还算是知书达理、循规蹈矩的君子。”
“抱歉,我就是个疯子。”
疯子纪初霖带着冬儿,牵着春和一道回朱雀门的住处。说是接受了冬儿暂住,可冬儿的身份若是被闻克己知晓,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春和便提议说赶紧重新选一处宅院,却被纪初霖否决。
“我们才干了一笔大的。小春和你知道不少大盗是如何被抓的?就是因为他们太过于铺张浪费,是个人就能看出他们有问题啊,然后就被抓了。所以,低调。”
才走进小巷,刘五娘的两个女儿就从家中冲出告诉纪初霖有个禁军的统领已在他家门口等待了许久。
自然是慕容弈。
他是来带冬儿走的。
“太尉有令,命在下择一良人与冬儿姑娘成婚。”
纪初霖素来喜笑颜开的眼眸中有了清冷的意味。表情略带嘲弄,便一把揽住冬儿的腰。“良人,我不就是?冬儿,可愿给本少爷做妾?”
“冬儿遵命。”
“做妾?”
纪初霖一把抱过春和。“我有娘子。”
“你二人已经和离。”
“离了婚就是未婚,既然是未婚。”纪初霖抱着春和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和她现在处在热恋期。无关人等,请走开。不管是冬儿还是春和,都是我的家事。”
慕容弈皱眉,却也不言不语,只是鞠了一躬,装模作样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先行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却又回头飞了眼春和。
待他走远,春和红着脸将纪初霖推开。“相公!别在外人面前这样,不合礼仪!”
“我就不能护个食?!”
“相公你饿了吗?”
“……你的为夫我是说,我看不惯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所以宣告个主权、不是,所有权。”
“那为何杨商你就无动于衷?”
“只要我还没死,杨商就只会嘴上说说,在这汴京,有的是他可以勾搭的姑娘。如果我死了……”
“不许说这种话!”
“你的为夫我只是举例。”
“举例也不许!”春和红着眼,瞪着纪初霖,泫然欲泣。
纪初霖愣了愣,看着春和涨红的小脸,轻轻拉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面上。“好。你的为夫我不说这种话了。杨商最多瞎闹,这家伙是真打算抢你。”
“相公你为何知道?”
“就像女生一眼就能看出谁想勾搭自己的男朋友。男生也能看出身边的人谁想勾搭自己女朋友。”
冬儿轻笑道:“纪少爷眼神却还不错。”
“我也觉得。好的,冬小姐,请进。”
闻克己知晓冬儿身份后气得险些背过去,掐着春和的手腕就走。他的态度也与纪初霖所想的相差不远。
纪初霖只能在刘五娘家的偏院中租下了一间小屋安置冬儿。
他曾问冬儿是否接张氏来住。冬儿只道张氏若知道她还活着,只会将她再度赶去花月楼那种地方。
“我娘卖了一辈子,除了卖就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能如何活下去。朱三姐如此,所以她让盼盼接着卖。倒不如寻一门生路,晚些回去。”冬儿说自己明日就出门寻找活计。她过去就游荡在瓦子给客人弹琴为生,偶尔还得陪着喝几杯。“不受嗟来之食。”
“我也没打算白养你。你是琴师,不是吗?正好,我的事业里需要一个琴师。”
冬儿斜睨了纪初霖一眼,施施然行了礼。“那就有劳纪公子了。”
“李琛的想法随时都在变,你真的不离开汴京?”
“不走,她在哪儿,我在哪儿。”
生活恢复了轨道。
闻克己一日饭后说起慕容羿。看见杨梦笛就下跪的他对这位深受二品大员器重的禁军统领只剩鄙视。
“只有废物才会当兵。朝廷中那些犯下重罪的人才会被赶去当兵。好人家的孩子谁做这个?”
“没有人当兵,如何治国安邦?”
闻克己却是捻须道:“纪少爷没读过基本圣贤书自然不懂。治国安邦靠的自然是圣人之言。孔夫子治下之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都学孔夫子,皆知礼义廉耻,自然天下太平。”
纪初霖扶额,想争辩,却决定闭嘴。
生活恢复轨道。
春和总觉得纪初霖似乎变了。他平日虽说照顾她,保护她,却也不会太过于宠溺。
偏是再次回到她身畔,他就换了模样,若是两人同处一间房间,他总会让春和坐在他腿上,一边给她讲话本,一边亲亲抱抱。偶尔被闻克己撞见,两人就会得到一阵臭骂。闻克己说两人已经和离,如何能做出此等不合规矩之事?
“我们是在重新谈恋爱,我的岳父大人。”
每每闻克己都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发榜在即,他也无太多的心思放在春和身上。
“我怎么觉得相公变了?”终有一日,春和忍不住说道。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么多的人不能在一起。所以要珍惜能在一起的你。”纪初霖轻轻捏着春和的下颚,附身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