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说他是魂穿者——二月萧瑟
时间:2020-02-16 10:28:07

  春和不懂什么叫做早恋。
  但若纪初霖喜欢自己坐在他身边,她就坐在他身边。闻小丽说自己想到不久后的婚嫁觉得恐惧,春和一开始也觉得恐惧,现在却只剩欣喜。只要在纪初霖身边,她就不想搭理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
  看着在墙角忙碌的纪初霖,春和拿着之前到手的花样,一针一线,试着在绸绢中复原蜂飞蝶舞。
  纪初霖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他忽席地而坐,又让春和给她倒一杯茶。
  一口将茶吞下,纪初霖又开始喃喃自语。
  春和早已习惯他噼里啪啦说着自己全然听不懂的话,每一次都说很久。
  不过这一次纪初霖只是不断重复一句话。“要怎么办?搞不定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重复了多遍,他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了。”
  “相公在说什么?”
  纪初霖只是笑,又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来,神色坚定,语调恳切:“春和,你想去汴京吗?”
  春和蓦然一惊。
  纪初霖又自顾自说起话来,他说刚才听小梅说他这样的人在汴京城不算是个疯子。
  “我忽然想要试一试不被人叫疯子的生活。其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我只是想活着,毕竟我这个搞程序的在古代什么都做不了。后来娶了你,我觉得我得给自己个人生目标,比如把你养大,比如给你传递点新人类观念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但是——”
  小梅问他,是否打算过一日算一日。
  “还有那个小梅,家里应该是没钱的。但我说起我家给我买你花了两百贯钱的时候,她神色非常自然。她家没钱,那谁有这样一笔钱?还能轻轻松松拿出来?我想……”
  头一次,关于小梅,纪初霖没有多言。
  他拿起杯子,想要喝水才发现杯子空了。又让春和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一次纪初霖喝得很慢。
  “东京,汴京……吗?汴京……”
 
  第10章 第十话
 
  纪家少爷不能人道的消息在乡里间传得越来越广。邻家的大娘都已快要看不下去,纪初霖却越发冷静,他甚至对每夜都会在墙外响起的登徒子的嘲弄声都置若罔闻。
  春和不愿听任何对纪初霖不利的对话,握紧扫帚想要出门赶走那些人却每次都被纪初霖拽回。
  “别理他们。流言就像洪水,有时候不能堵。”
  “为何?”
  “这是我刷微博的时候明白的。真正的大新闻,撤热搜是没用的。”
  “相公,微博是什么?”
  “一个吃瓜的地方。”
  “瓜田?”
  “你这样理解就行了。”
  “相公,上热搜又是什么?”
  纪初霖一阵抓耳挠腮。“就是——大家都很喜欢的八卦。”
  “春和懂了。相公不能人道的事上的就是热搜。”
  “……”
  “那新闻又是什么?”
  “热搜的一种。”
  “所以相公不能人道也叫新闻。”春和歪着脑袋问。
  “那个——春和啊,你就不能换个‘新闻’内容?”纪初霖学春和,也歪着脑袋回答。
  相视一笑。
  小梅来后,春和渐渐察觉纪初霖有了变化,他比过去忙碌了不少,找邻家男孩学习的时间也越发多了。
  邻家大娘说纪家公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你爹是秀才,为何不让你爹教他?”大娘问。
  这个想法春和也曾有过,她也曾和纪初霖说起过,纪初霖说回去太麻烦,他做事束手束脚,春和又什么活都得干,倒不如在小家里自由自在。
  “但为何你相公忽然这般好学,难道他的疯病好了?”大娘问。
  春和不清楚。
  她希望纪初霖能恢复,却又害怕纪初霖恢复。嫁给纪初霖后春和就明白,若纪初霖不是那个被扫地出门的庶子。
  他与她,没有丝毫可能。
  但她却还是希望他能成为那个纪少爷。毕竟那样的少爷,身份地位和一般人不同,也就不会有人每个夜间都在外叨扰。
  读书外的时间,纪初霖一直在忙碌,小院里渐渐到处堆积起用竹竿做成的古怪装置和各式各样的器具。
  春和每每问起,纪初霖只让她千万小心不少碰着那些东西,伤了自己不说,还毁了他的设计。
  “这种精确的物理设计。错一点点,就不行了。”纪初霖说。他又问春和要了一双纪家给的她穿略有些大了、因而一直搁置在箱中的绣鞋。也没拿回来,春和问起,他也只是支吾说是丢了。
  偶尔纪初霖也会整天都不在家,回家时总是浑身湿透。
  乡人告诉春和,说纪初霖每次回家前都会在河中彻底梳洗。不定是去了哪里的窑】子。
  “不能人道的废物,只能向窑姐儿请教。”
  听闻这种话,春和心里堵得厉害。
  她寻思自己的绣鞋大约也被纪初霖送给了那位窑姐儿了吧。
  她却又不敢多问,她爹闻克己一直说做人娘子的,对相公的去向不要多问。男人要做什么,女人没有资格问。
  偏偏流言越来越广。有关于纪家少爷不能人道的,也有纪家少爷去向窑】姐儿请教的。到了夜晚,外面那些浪荡子的声音越发没了规矩,也越发淫】秽不堪。
  纪初霖说退一步有时候得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春和马上去打他们。”春和抓起墙角的笤帚却被纪初霖拦住,纪初霖说他是文化人,是文明人,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做那种动不动舞刀弄枪的事情根本是侮辱智商。
  “现代人,要用高级的手段解决问题。”他这般说。
  春和只能捂着耳朵。
  纪初霖却睁大眼,静候着事态变化,直到那些声音彻底消失才一脸烦闷的入睡。
  一连几夜都是如此。
  时间行走得很快,纪初霖出门也越发频繁。
  偏是最近农忙,春和要照顾家里的的菜地,想要紧跟纪初霖看看,分身乏术。乡民们想要一探究竟,也农事繁重。
  只有几个好事者紧跟着纪初霖,看着他大摇大摆进了一户窑】姐儿的房间。呆了半个时辰才慢慢悠悠出门。
  “看来这位窑】姐儿伺候得纪家少爷很是舒坦。”好事者们说。
  话传到了春和耳中。
  她只觉心中有无数只蚂蚁胡乱啃噬,却不知该与何人说。
  之后一日,闻氏托人带来口信,她说十财这几日没有肉吃,让春和给给家中拿些肉来,若没有也得带一些钱回来,毕竟十财还需要读书。
  心烦意乱的春和也就没有将此事告诉纪初霖,她独自回了一趟娘家,路上自然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闻克己前日刚听说纪初霖频繁出入窑】姐儿家的事情。“那些大富人家的浪荡公子都有逛秦楼楚馆的癖好。女儿你既然做人娘子,切不可因为这种事和相公置气。”
  春和只能点头称是。
  闻克己很满意春和的态度。捻须,他忽又皱眉说纪初霖有了见窑】姐儿的心思,大约是病好了。
  “若是这样,纪家少爷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到纪家继续做他那前途无量、风光无限的六少爷。以他家的身份,若是回纪家,想要同女儿你和离简直易如反掌。”手拿戒尺在桌上轻轻一敲。“你若是再生不出孩子来,连当外室都没有资格。”
  春和回家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她回想父亲的话,觉得有几番道理。
  可这几日纪初霖一直给她上课。
  纪初霖说单靠男人或是单靠女人都生不出孩子来。所以男人没那么高贵,女人也没有那么低贱。所以别开口闭口奴家、贱】妇。
  他说女人要有自己的思想,也要有自己的事业。所以春和用不着天天呆在家里做饭。春和闲来也可以想想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完美的媳妇之类的就算了。
  “我不需要你做三从四德的乖巧小媳妇,我希望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在昨晚,纪初霖这样说。
  春和渐渐觉得自己头脑开始混乱。
  在家从父,那父亲说的自然是对的。
  出嫁从夫,相公说的自然也是对的。
  偏偏相公说的和父亲说的截然相反。
  ——
  那么谁的才是正确的?
  春和不知道。
  路过一片小树林时天色已昏暗。
  树林中闪出一个形容猥琐、一脸胡渣的大汉。他拦住春和去路,大大咧咧撩开衣摆。一开始他就没有穿外裤。
  “相公不能人道的小娘子。可知这是何物?”
  春和怔怔瞪着,脑中一阵嗡嗡乱响。那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春和记得小弟十财尚且年幼时她也曾在弟弟身上见过类似的怪东西。
  大约男子都有。
  难道相公也有?
  春和不敢想象那样丑陋的东西会长在那般温柔的相公身上。
  偏偏那个男人一步步靠了过来。
  春和不由得步步后退。此时夜已昏黑,此地只有她一人。她该如何才好?
  “哎哟,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讨不到娘子的丑汉啊。”
  幸而娇媚的笑声从树林中传出。小梅挽着一个粗壮汉子的手,走得千娇百媚。
  那个汉子春和认识,是鹿归林的继父闻石头,他是闻家村的猎户。闻石头脸上有几道早年狩猎留下的伤疤,因为那几道丑陋的伤疤一直没能在村中和临近的村庄中娶亲。
  后来才娶了带着鹿归林的小梅。
  因之前小梅来家里讨自己的事春和对小梅颇有些芥蒂。她同闻石头在闻家村都未搭上过话,分外生份。但这种时候见到这对夫妇,春和如蒙大赦,忙不迭走向小梅,小梅笑容嫣然动人,将春和拉至自己身后。
  挡住春和的丑汉已整理衣物。好事被破坏,口中自然骂骂咧咧。
  小梅依旧浅笑。“瞧你说的,怎会是可以出现扰人好事?奴家相公是猎户,这附近就这片林子有些野物。奴家不来这林子,又该去何处?”
  “哪有猎户这种时候出门打猎?”
  小梅抿嘴。“奴家和相公的确不在林中打猎。但做何事,自然不是你这种年纪一大把却从未体验过何为娘子的人能懂的。小春和的相公不能人道都有一位小娘子呢。”眉梢轻抬。“谁让人纪家公子相貌堂堂,年轻,家里还有钱。”
  丑汉一脸怒色。
  小梅身边的壮汉扯了扯她的手。
  小梅会意,不再言语,只说她送春和回去。“不定未来是我家的媳妇呢。总不能有闪失。对吧,相公。”
  闻石头依旧不言不语。
  春和跟着这对夫妇朝家走去。
  忍不住问起两人为何会碰巧在此处。
  “听闻春和你回了家,又听说天色已暗,春和你却独自回家,你梅姨我心中多有些不安,便让相公陪着送你一路。”
  “原来如此。多谢梅姨。”
  “倒不用说谢。春和若是与纪家少爷和离,我家收了。”
  春和略有些不悦。却又不敢多言。
  她分外清楚发生这种事的可能着实不小。他和她,身份有别。
  但纪初霖也多次对她说,身份是个鬼。
  每每想到之后可能出现的因身份不同而出现的和离,春和就希望她爹闻克己说的那些话是错的。纪初霖说的那些话才是对的。
  “春和在想何事?”
  “想相公。”
  行至半路,她终于见到了浑身湿漉漉、眼神中颇有几分焦躁的纪初霖。远远望见春和,纪初霖眼神中的焦急蓦然淡了去,他疾步向前,抓着春和的手臂一个劲抱怨。
  “以后出门一定要给我说一声。”
  “是。”
  小梅挽着闻石头的手臂笑望着这一切。
  纪初霖也从小梅那里知晓了事情经过。弯腰对小梅鞠躬。“谢谢两位照顾我家娘子。春和,对恩人鞠躬!”
  闻石头一惊,慌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
  小梅坦然接受,她说起那一日在李家镇上的事。
  “那日我远远跟着春和,见那伙人的丑态。男人,都这德行。幸而纪公子颇为大度。有些男子,早在那种时候对不洁的娘子拳打脚踢。”
  “她不洁,我不行。合适。”纪初霖接过春和的东西。
  小梅笑问纪初霖是否打算就这般过下去。不管是失贞还是不能人道,都不是什么好话,换做旁人或者寻思该如何解释,或者羞愤难当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偏就纪初霖,似乎已经淡然接受了这一切。
  “这个嘛——”纪初霖轻笑。
  “看来纪家公子已有了良计。”
  未多说,告别小梅,纪初霖带着春和走远。
  素来沉默寡言的闻石头终是开口。“俺还是头一遭被读书人道谢。还是这样的大礼。”
  “纪家公子是疯子,自然和常人不同。”小梅笑道,环视周围无人,在闻石头耳边吹气,继而轻声笑道。“相公,如此良辰美景,孩儿们都在家中乖乖呆着,你可愿同奴家在树林中,嗯?”
  春和跟着纪初霖走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相公,为何不请梅姨和她的相公来家中一坐?”
  纪初霖摸摸她的头。“小春和。你还小,依照网络作家的套路,这种时候他们会去小树林。他们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相公,何为网络作家?”
  “天天泡在网上产米的太太。”
  “喔。蜘蛛吗?”
  “这个……春和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纪初霖问起春和忽然回家是为了何事。
  春和据实相告。
  纪初霖摩挲了一会儿下颚。“我给你讲,小春和,你这种的若干年后有个专门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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