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全部装上马车之后,牧杨又黏黏糊糊的缠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了别,离开了朝歌。
闻砚桐的马车就跟在池京禧马车的后面,然后就是行礼,还有随从侍卫,拖了长长的尾巴。
池京禧回长安走的是官道,道路宽阔,路面平整,马车走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闻砚桐一上马车就睡了一觉,只是这租来的马车到底不比家中的床榻,就算上面铺了软垫,睡起来之后还是觉得肩膀疼。
醒来后一问时辰,快到了中午。朝歌是大城,周边的小城镇非常多,所以到了饭点后就随便进了一座小城,队伍停在了城外。
闻砚桐睡得身上难受,下车的时候表情恹恹。池京禧瞧出不对劲,问道,“怎么?要回家还不高兴啊?”
“没有不高兴,只是我肩膀有些疼。”闻砚桐揉了揉,“这马车上的小榻太硬了,睡得不舒服。”
池京禧道,“那就在加两层软垫。”
“没带那么多。”闻砚桐道。
出门在外自然要一切从简,带的基本都是能够用上的东西,原本以为带了两张软垫足够了的。
池京禧没再说话,而是带着她去了一家两层酒楼吃饭。
闻砚桐一想到那张硬榻就十分不是滋味,吃到一半的时候对池京禧道,“小侯爷,我能跟你睡一起吗?”
池京禧愣了一下,“说什么胡话?”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闻砚桐不满的嘀咕,“而且你那马车上不止一张榻吧?”
池京禧道,“那时候又不知道你是姑娘。”
闻砚桐轻哼一声,“迂腐思想,你干脆继续当我是个男子不就好了。”
池京禧道,“快些吃,别说废话。”
闻砚桐不高兴了,低落的吃完饭之后,池京禧又命人买了两层软垫给她铺上。
池京禧把她的样子看在眼里,但也不好说什么。
临上马车的时候,他主动跟闻砚桐说了几句话,闻砚桐也是敷衍着,不怎么想搭理的模样。
不过就算是如此,池京禧也没有松口,目送她上了马车。
下午继续赶路,池京禧坐在马车里看书,约莫半个时辰后有了困意,叮嘱侍卫赶路一个时辰就要休息会儿,人要休息,马也需要休息。
然后他就躺在软塌上睡觉,睡前脑中有个念头。
他的床榻确实软和。
不过这一觉没睡多久,就被随从敲门吵醒,“主子。”
“何事?”池京禧的嗓音里都是慵懒。
“闻公子求见。”
“让她进来吧。”池京禧无奈的叹一声,就知道她闲不住。
闻砚桐被放了进来,撩开帘子探进来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张口便是兴奋的语气,“小侯爷,我把我那辆马车的车胎扎破了。”
池京禧一下子怔住。
闻砚桐补充道,“用碎了的瓷片,一戳一个洞,气儿就全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池京禧的小小日记】
二月二十六:
我想把她绑在车厢顶上去……
ps:车胎是我给安上的,气是我吹起来的。都是编出的,假装有吧。
第67章
闻砚桐果然成功的在池京禧的马车里留下。
她捧着一壶热茶, 坐在池京禧的对面,心满意足的喝着。
池京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把桌上的糕点都吃了个遍, 才问道, “你上我的马车就是为了吃吧?”
闻砚桐当下否认,“怎么可能!我马车里也有吃的啊,我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我一个人在马车里太无聊了。”
池京禧道,“那你也不必毁了那辆马车。”
闻砚桐道,“你又不同意我来这里, 我只好拿出我的锦囊妙计。”
池京禧气笑, “锦囊妙计?”
她认真的点头。虽然招有点损, 但是管用不就行了?
池京禧懒得再搭理她, 暗道这人脑子向来与常人不太一样,能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闻砚桐得了便宜还卖乖, 笑嘻嘻道,“小侯爷,没想到我会来这招吧?”
池京禧微微抬眼, 眸光落在她的笑面上, 忽而一个轻笑, “你不是说闲着太无聊,我给你找点事做。”
闻砚桐愣了愣, 直觉要遭。
随后池京禧拿出一本书,扔在了桌子上,“你若是能把前三章的内容背下来, 我就允许你呆在这个马车里。”
闻砚桐看了看书,没敢伸手拿,问道,“若是背不下来呢?”
“那我就把你绑在马车顶上待会长安,你觉得如何?”池京禧温柔的问。
“这不太好吧。”闻砚桐裹紧身上的小棉袄。
“你毁了马车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不太好呢?”池京禧无情道,“晚上进城之前背给我听。”
闻砚桐啊了一声,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就见池京禧微微闭眼,似乎又打算假寐了。
她没招了,只好拿起那本书。一翻开来就发现前三章并不是指前三页,一章约有四五页的内容,虽不是那种满篇都是字,但光是一页都够闻砚桐头大的了。
闻砚桐勉强看了几页,发现内容晦涩难懂,她记一行字都老费劲,更别提背三章了。看了一会儿后觉得困意来袭,于是也不克制,整个人歪在榻上,抱着书本就开始打瞌睡。
池京禧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睁眼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他看着闻砚桐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的面容,忍不住勾起嘴角,淡淡的笑意印在眼中。
马车里除了呼吸声之外,还有车轮滚动,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但池京禧却莫名的觉得这一刻十分安宁。他盯着闻砚桐的脸,依稀能够从上面看出独属于姑娘的娇憨和秀气。
任何一个跟她相处的人,应该都会感觉到她身上的与众不同。
池京禧从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妥,但自从遇见闻砚桐之后,他好似感觉他们这些人身上都套了枷锁,而闻砚桐是唯一一个手脚自由的人。
这种自由在她身上,变成了致命的吸引。然后以一种无形的形式,传给了身边的人。
池京禧的眸光定格,看见闻砚桐嘴边的口水慢慢流下来,仍旧一派波澜不惊。
她就是这样的人。
池京禧暗暗想。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他眼睛有些酸涩了,才慢慢移到别的地方。
朝歌到长安这条路,池京禧走了十多年,每一次都觉得这长长的路途索然乏味,一刻也不想在路上停留,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
这次池京禧倒想慢一些。
闻砚桐醒的时候,身上盖了棉毯,她揉了揉眼睛一看,发现这还是当初被池京禧抢走的那一条。
池京禧在对面坐着看书,出了偶尔翻动书页发出声响之外,他基本是静止的。
闻砚桐打个哈欠坐起来,只觉得精神气爽,忍不住脱口而出,“小侯爷,你这床睡着太舒服了。”
池京禧低低应了一声,“呼噜声把马吓得都不赶路了。”
闻砚桐大惊失色,“什么!”
她还打呼噜?还打那么响?
池京禧当然是玩笑话,但是看见闻砚桐被惊的模样颇是好玩,于是也没澄清,沉默着让她误会。
闻砚桐挠了挠头,想到打呼噜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稀奇,大部分都是遗传的,于是很快释怀,“那下次我要是吵到小侯爷了,你直接把我叫醒就成。”
池京禧抬眸看她一眼,只轻笑一声,低低骂道,“猪脑袋。”
闻砚桐乐了,得了池京禧这一句,约莫今日又要撞好运了。
她醒了之后,池京禧的书就没看进去多少。闻砚桐闲不住的跟他聊天,池京禧虽说的不多,但是每句话都应了,注意力分的厉害,只顾听她说话。
闻砚桐也是个话痨,一说就停不下来的那种,扯到什么都想拓展两句。偏偏池京禧还听得认真,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烦的神色,碰上些一知半解的话,他还会主动问两句。
这一聊就聊到了天黑。
他们不用赶夜路,于是寻了一座城镇暂歇。
这座城名为桦阳城,是绍京内数得上名号的繁华之城,一到了夜间,八街九陌的灯点起,一眼看去就是满眼辉煌。
长长的队伍进了城中之后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为防止生事,池京禧命人将马匹寄在马厩中,装着行礼的车都停在专人看管的地方,只留了一辆马车做出行用。
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先填饱肚子。桦阳城的男女与朝歌的不大一样,这里的女子好似更开放一些。大晚上的,随处可见年轻姑娘走动,虽是二三月的冬春交替,但她们却穿得有些单薄。
闻砚桐看了就觉得冷,一脸嫌弃。
表情就像冬天里的街上,大妈看见有露脚脖的小年轻一样。
下了马车行至酒楼门口,闻砚桐站定,抬头看了看这座酒楼的装潢,感觉倒是挺上档次的。
正想着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抓贼啊——!”
周遭人瞬间停下脚步,变得哄乱起来。闻砚桐踮脚往喊声的那个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蒙着面的男子推开人群,极快的朝这本来,路上有人想伸手拦都没拦住。
眼看着那男子飞奔而来时,闻砚桐下意识往池京禧身边站站,生怕挡了那贼的路。
只是男子还没能跑到跟前,就给前方的侍卫用胸膛一撞,整个将他撞得摔了个大跟头,手中的荷包甩出来,掉在闻砚桐的脚下。
贼还没起身,就被侍卫给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周围的人一下子散开来,围在旁边看戏。
池京禧面色淡漠,“送去官府。”
闻砚桐弯腰把脚边的荷包捡起来,发现里面沉甸甸的,还真装了不少银子。
随后一个满脸泪水的姑娘跑了过来,她面目通红,许是因为剧烈的奔跑,停下时喘着粗气,指着荷包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闻砚桐看懂了她的意思,把荷包往前一递,问道,“这是你的吗?”
姑娘使劲点了点头,抬头看向闻砚桐,盈满泪光的眼眸一下子呆住。
闻砚桐浑然不觉,将荷包递给她,“姑娘收好,下次可别带那么多银子上街了。”
那姑娘愣愣的收下了,却还盯着闻砚桐不放。
池京禧在旁边道,“走吧,吃饭去。”
闻砚桐高兴的应了一声,正要走,却突然被姑娘伸出的手拦住。
池京禧的眉毛微皱,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闻砚桐看出他的情绪,便想快些解决这人,语气有些冷了,“姑娘还有何事?”
这姑娘垂下眼,面上虽还有泪,但却显出娇羞的神色来,顺了顺气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些银子是我爹的救命钱,若是被贼人抢走了,我爹怕是要遭大难,幸而公子仗义相救,是我三生修来的幸运。得此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还望公子不嫌弃……”
闻砚桐满脸惊愕。
以身相许这样的俗套桥段竟然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那姑娘颇是不好意思的看了闻砚桐一眼,“做妻做妾,做牛做马,小女子都毫无怨言。”
周遭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发出怪声起哄,有人还喊着让闻砚桐把这姑娘收下当个暖床的。
闻砚桐整个人都懵了,一时间脑子卡壳,什么话都回应不了。
她跟池京禧站在一起,这姑娘竟然会眼瞎一样的挑了又矮又瘦弱的她?该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池京禧却是将眉头狠狠一皱,“十六!”
侍卫立即上前,“属下在。”
他下巴指了指叫十六的侍卫,“帮你拿回荷包的是他,你就算以身相许,也该对他说。”
姑娘转头看了看大块头侍卫,完全不感兴趣,仿佛赖上了闻砚桐一样,“方才是这位公子把荷包递给我的。”
闻砚桐下意识道,“是在我脚边捡的。”
姑娘道,“说明小女子的这份恩是上天注定从公子这里承的,还望公子莫要再推拒我!”
闻砚桐摇着头后退了一步,“你还是赶紧去救你爹吧。”
姑娘刷地落下两行泪,“公子何以这样果断的拒绝,哪怕是在公子身边做个侍女我也是愿意的。”
闻砚桐怕池京禧等烦了,干脆道,“我不要你这么丑的侍女,我看着会睡不着觉,你还是另觅良人吧。”
她的话让姑娘脸色一白,像受了沉重打击一样往后退了两步。观众中有人看不过去,喊道,“姑娘,这人眼珠不识货,他不要你我要你!”
闻砚桐很是厌烦的摆手,“你要你要,你拉走,别来烦我。”
说完就抓住池京禧的手,将他往酒楼里拉。
池京禧面若冷霜,撇了一眼先前说闻砚桐眼珠不识货的人,给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姑娘揪着荷包还想再拦,身旁的侍卫却一个健步挡在她面前,冷声道,“姑娘若是再不离开,只怕要吃些苦头了。”
闻砚桐听见姑娘的哭喊声,只觉得莫名其妙,头也不回的进了酒楼。
这姻缘来的太奇怪了,完全没有征兆的那种。而且那姑娘搁着池京禧这种又俊又高的人不赖,反而赖在她身上,这绝对不正常。
池京禧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约莫是被方才那姑娘闹的。
闻砚桐只好主动跟他说话,“这地方也太奇怪,大街上都能碰上这种人。”
池京禧沉声道,“此女子只怕动机不纯。”
闻砚桐道,“或许是见我们身旁有侍卫跟着,衣着又显华贵,所以想攀上我们摸点银子吧。”
池京禧看她一眼,没有应答。
她又道,“看上我的缘故,怕是因为你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所以不敢说对你以身相许,就是看我好欺负些。”
说完就气哼一声,“这种歪瓜裂枣我才不要呢!”
池京禧道,“什么才不算歪瓜裂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