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从讲台上下来,她面无表情,却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
保温杯的热水没盖,直接悉数泼到了黎娜的棉服上,虽然隔着布料不怎么烫,但黎娜还是惊呼了声,当即红了眼圈,说不出话来。
黎娜旁边的小跟班也不甘落后:“云昭,你个有妈生没爹教的,给黎娜道歉!”
小胖子火速加入战局,唾沫横飞道:“道什么歉啊?没错的人给造谣的人道歉吗?像你们这种阴沟里的生物才会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也不照照自己狠毒的面孔!”
自始至终,云昭都很平静,她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仿佛在这场恶战中置身事外。
事实证明,她没能如愿以偿。
黎娜肯定是要向徐锦江告状的,徐锦江不知具体细节也拿不定主意,只能通知云昭家长前来处理。
况且他听着黎娜说什么包不包养的,也觉着刺耳的很,并不打算表露出明显的偏向性。
她所有的紧急联系人都填的褚澜川,接到电话,褚澜川还在局里开会,他先是震惊了半秒,后来直接披起外套赶来。
徐锦江交待完过程后,叹了口气:“云昭是个学竞赛的好苗子,就是性子上还要再打磨打磨,对待同学态度不是很友善......”
没伤着人,但毕竟当众泼人热水可不是什么值得传播的事儿。
云昭见来的是褚澜川才失了些许方寸,听着徐锦江的教诲,她委屈的快要窒息了,鼻头通红,拼命忍着那股酸意。
哪知褚澜川在徐锦江抒发性意见表达完毕后,连附和都懒得做表面功夫。
他制服没来得及换,身姿颀长,气场森然,说的话令人半分都没有质疑的余地。
“我家小姑娘我来教育,不牢您和其他同学继续费心了。”
第32章 独发
32独发
云昭是牵着他制服衣袖下楼的。
金属质地的纽扣摩挲在掌心, 花纹纹路清晰可感。
很奇怪,在徐锦江和黎娜面前她明明是可以忍住委屈的, 可只要和褚澜川单独相处,满腔难受的情绪像泡沫快要把她淹没。
褚澜川前进的步子突然定住了,云昭一个没留神撞上了他肩胛, 眼泪就这么淌了下来。
没别的,她觉得有点丢脸。
明明是别人侮辱自己在先,她稍稍还以报之,还能被判定成对同学态度不友善, 被叫来处理这摊子烂事儿的还是褚澜川。
徐锦江负责一部分推优名额, 黎娜这次闹的这么大,她的印象分估计得一下子跌落谷底。
“哭什么?”他总是问的这么理所应当,声线沉稳
抬手, 褚澜川帮她把那滴泪珠拭去。
云昭撇开脸, 没答。唇角有明显的下垂。
他将少女稍微有肉的两颊轻轻一捏, 她嘴唇只能嘟着,不知道褚澜川要做什么,只能暂且和他干瞪眼。
“嗯,这样可爱多了。”他心满意足,眼神流连在少女的樱唇上。
粉嫩饱满, 咬上去的滋味也......确实噬骨。
都这个时候了, 褚澜川还有心思逗她......
云昭喉间溢出一丝痛苦的呜咽,很轻,但还是让他收进耳里。
他一本正经地说:“昭昭, 你明白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就行,别有用心的人你阻止不了。”
要不然,褚恒蒙受的怨屈也不会一直得不到公正的翻盘。
褚澜川从十四岁失去父亲开始明白这个道理,自认问心无愧,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再说,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哥哥呢。”他说的极其郑重,配上那身深蓝色的制服更是无意中包裹着深切的情怀。
云昭被他说的愣在原地,心底的那颗种子开始生出不可遏制的藤蔓来。
她也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保护哥哥啊。
“走了,先跟我回一趟警局。”
她的伞早就被疾风吹得没了形状,望着滔天雨势只能往后退了两步。
身上的雨水浸透毛衣,被迎面的风一吹,她冷的快没知觉了,瞳孔也轻微地涣散。
在褚澜川撑伞的间隙,云昭只能佝偻着身子,双手抱臂,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可怜兮兮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不可能没注意到动静,在撑起弧形的伞面后将伞柄随意扔置在地面,手法略显急躁地把制服脱下,披在她身上拢了拢。
在旁人眼里,褚澜川像是不怎么怕冷。其实不然,比这寒冷百倍的境地他都待过。
为了完成越野训练任务,冬日里淌过没过膝盖的沼泽,上来的时候他捏着热水瓶的手都在抖。
可到底坚持过来了,没喊一声苦。
鼻息间全是洗衣液的味道,除此之外,那件制服上还有他身体上的温暖。
是她一直以来贪恋的温暖。
没有犹豫,云昭钻入了他撑起的黑伞内,手指仍然攥在他没拿伞的那一边。
褚澜川不觉失笑,她这样的小动作就像一只兔子,怯生生又讨人怜爱。
她离褚澜川的身高还是差上一大截,原来步幅是小他很多的,可他明显放慢了脚步,亦步亦趋随她。
这么想着,被那么多人误解的委屈被他轻飘飘地治愈了。
车内比窗外要暖和很多,她稍微缓过神来,下一秒视线却被遮住了。
是褚澜川把找来的毛巾盖在她头顶。
有了上回帮小姑娘擦头发的经验,褚澜川这回手法稍微熟稔,驾车就熟就用毛巾吸干了她发丝间雨水残留的水分。
过于温柔,就像给她营造了一场两人正在谈恋爱的幻境。
和哥哥谈恋爱......她面色不自觉再次染上火烧云般的红色。
褚澜川将那一方毛巾叠成豆腐块般整齐,不忘叮嘱:“到警局去喝点热水,不然感冒了。”
“嗯。”她轻声应着,“知道了。”
行驶了不过五分钟,警局那边就来了电话。
卓停得了会议间隙出来,压抑了嗓音道:“褚队,你大概还有多久回来啊?辛蕊这边的审问碰到了绊子,她不交代自己父亲的下落,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
褚澜川正了下蓝牙耳机,神色平静。
“不堵车大概二十分钟,辛蕊审问的事情交给我,其余的,你先让小组成员调查许楠楠家人最近的行踪。”
上头不让追查爆破案,所以褚澜川的切入点也很明确,从失踪女童案找线索,爆破案的蛛丝马迹就会浮出水面。
最后一起失踪案的女童就是许楠楠,不过八岁,和辛蕊就读于一所小学,但比她低一年级,两人之间的联系还要归于学校组织的芭蕾舞比赛,两人同为参赛选手。
而案发当晚,学校监控表明,许楠楠和辛蕊一起出的学校大门,行走至朝暮酒吧附近,监控断掉,许楠楠失踪数日,而辛蕊安然无恙。
在当初的例行询问中,辛蕊坚持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她家就在朝暮附近,所以可能是回家后许楠楠才出的事。
现在想来,真相就隐匿在谎言背后。
卓停顿了下:“调查许楠楠的家人?褚队你确定吗?”
他一眨不眨地说:“我确定,我现在怀疑许楠楠的家人跟爆破案的组织者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什么?!”卓停愕然:“可许楠楠一家可是受害者啊......怎么会这样?”
何巍然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那一晚的密码诗谁也忘不掉。试问除了警方法院还有谁有权利对其他人进行罪与罚?
很简单,受害者会有这种心理。
而辛蕊关系最密切的就是许楠楠,她的家人可能接收到某种讯息,走上了自以为的正义审判道路。
此时,江城公安内氛围冷峻,负责跟辛蕊沟通的是新来的见习警察,她态度还算温和,顺带给了辛蕊小孩子都喜欢吃的糖果。
谁知辛蕊理都不理,似乎将之视为“殷勤”。
辛蕊的芭蕾舞鞋没换下,她今天刚随学校组织演出,眼角贴着亮晶晶的亮片,年纪虽小,但也能看出长大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见习女警察面色尴尬,还在试图沟通:“你爸爸他是跨年夜出去后再没回来是吗......?”
辛蕊自顾自用纸折着千纸鹤,全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你跟你爸爸关系不好是吗?”见习女警察继续翻着她的档案,例行公事地询问:“还有你的母亲,你写的贱人,你很恨她,为什么?”
辛蕊的情绪忽然到了一个临界值,她把桌上的茶水打翻了,杏眼圆睁:“闭嘴!你别提她!”
卓停见事态越来越不可发展了,赶紧把对辛蕊的审讯工作叫了停。
新来的见习女警察是怀着莫大的信心进来的,没想到辛蕊远比她想象的难接触。
“小赵,没事儿,新来的见习警察在审讯上还没有经验,你多磨个几年就好了。”卓停安抚道:“咱们都不是天才,面对暴戾的、狡诈的凶手,就得玩儿心理战,所以只要不是天才,一般人第一次审讯都难以胜任。”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咂摸了句:“说来,褚队还真算天才了,他第一次审讯就接的是个连环杀人的大案子,并从中得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说褚澜川,褚澜川到。
他身后跟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警局几年一换人,不少新同事露出八卦的眼神。
卓停知道他们想的什么,赶紧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是褚队妹妹,你们都别吓着人家,做自己事情去。”
沈湘看他制服外套也没穿,走近过去嘘寒问暖:“褚队不冷吗?我那里还有一套制服,当时发大了,一直留着在。”
沈湘态度暧昧,卓停啧了声,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褚队真是艳福不浅啊......”
“你小子,嘴欠了是吧。”褚澜川隔空给了卓停一记眼神杀,进而不冷不淡地对沈湘说:“衣服就不用了,你把刚才和辛蕊记录的笔录给我看一下就行。”
云昭对沈湘的示好也不是毫无反应,她把褚澜川披着自己身上的制服脱下,踮起脚给他穿上:“哥哥,我现在不冷了。”
小姑娘踮脚有些累,呼出的热气混着若有若无的馨香,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天梦魇的晚上,她身上散发的也是这股好闻的香味。
辛蕊由一开始的有问有答转变为逐渐暴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却还没等到其他人来审讯,还是说警局的人这么无用?!
这么想来,她不觉升腾起几分骄傲感。
卓停站在监视器前观看辛蕊的反应,犹移着问:“褚队,还是晾着她吗?”
“让她情绪调动到最激动、最虚荣、最澎湃,我再进去审讯。”褚澜川见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便了然:“到时间了。”
辛蕊听见了来者的脚步声,还是打算用同样的路数,只要不回答,他肯定拿自己没办法了。
谁知褚澜川进去也不说话,他泰然自若,仿佛对面的人是空气。
辛蕊有些许不甘,她喜欢成为别人的焦点,可眼下居然被堂而皇之地忽视了。
她开始制造声响,用铅笔在纸张上划出很大的声音,故意踢着他凳子,可对面的男人还是八风不动。
终于,辛蕊开口了:“喂,你不想知道我爸爸下落在哪儿吗?我告诉你。”
她想故意用这种话题吊起别人的胃口:“我看见他跨年夜当天被一个小丑给抓走了,他......”
后面的话,辛蕊就不肯透露了,她笃定对面的男人肯定会神色急切地询问之后的过程。
可是褚澜川没有。
辛蕊气急败坏:“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他总算看了辛蕊一眼,用漫不经心地腔调说:“这很重要吗?你总不可能是凶手吧。”
辛蕊骨子里流淌着张呈玲的血脉,尤其那一双眼睛,和张呈玲很像,给人下意识不是善茬的感觉。
她得意地扬了扬唇角,觉得这世界善良的羔羊果然很愚蠢。
“你觉得跟我没关系就放我走吧,这里太闷了。”辛蕊的心情总算明朗了些,准备趁胜追击摆脱这些纷扰。
褚澜川故意流露出关怀的表情:“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
“他不回来才好,死了最好。”辛蕊露出轻蔑的眼神:“我不让他碰的时候,他就只会折磨那些待宰的羔羊,那些羔羊只会哭喊,太没劲了。”
卓停心跳漏了一拍,包括整个监控室的警察都始料未及,这种话出自一个十岁小女孩的口中。
褚澜川继续诱导:“什么羔羊?”
“那些被卖到朝暮的女孩啊。”辛蕊嫌恶道:“她们懦弱的只会哭,不过我很喜欢她们,只要有她们在,我就可以舒服了。”
意思是,廖青与朝暮做交易,买下不明渠道来的女童,并实施性/侵,而在此之前,他施暴的对象一直是和张呈玲生的女儿——辛蕊。
满座皆惊。
褚澜川气息有些不稳:“许楠楠也是这些羔羊中的一个?”
说到这里,辛蕊沉默了。
是她用一起写作业的名义将许楠楠骗进朝暮,一开始许楠楠还不信,后来是辛蕊说母亲在这里兼职,拿完资料就一起回家练舞学习。
本来,许楠楠会被转手到其他客人手中,但廖青似乎很喜欢她,坚持要她留下来,这令辛蕊抓狂。
所以辛蕊决定折磨许楠楠,践踏她的尊严,抽打她的身体,最后还想出了一个绝佳的报复办法,把许楠楠生前受辱的音频发给她最亲爱的家人,并且指认凶手是廖青,这个想法光是在脑内构思就让她兴奋。
但她没想到,警察没来抓走廖青。
许楠楠的父亲知道后似是走上了一条最极端的道路,他趁着廖青在游乐园的那天晚上把人绑到广播台,还策划了一场审判戏码的爆破案。
这跟辛蕊最初的想法完全南辕北辙。
褚澜川没继续审问,他收起笔记本,指挥道:“兵分两路,去辛蕊和许楠楠家。”
云昭不知道案情进展到了哪一步,只不过看褚澜川表情不轻松,在回家的路上她就没有多问。
她忽然想起伯母说过两天要去寺庙还愿,也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根红线,心中微微有了安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