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每次都仅有他一个人罢了。
想也是,就算是那个人救了全山的孩子,就算是叫他们替他杀遍全世界的恶鬼,可是临近那一刻,恐怕放不下的还是小迦夜吧……
所以才会那样吗?
想要告诉小迦夜全部事实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不死川实弥从二楼下来,看见的就是又在发呆的富冈同学,他总是喜欢盯着一个地方,也不知道这人在想点什么。
白发青年挠着头,哒哒地走过来:“哎,义勇,今天你出门的话,带伞。”
被叫到名字的人点点头,眼睛还是看着外面,黑灰的云彩缓慢地流动,透明的玻璃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街上的行人虽比平日里少,可也不是没有,忽然之间,有什么东西拍在了玻璃上。
先是一点,富冈义勇下意识数了一下,但是很快,接不应暇的小东西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眼瞅着浅色的砖块深了,他才意识到:“下雨了。”
在吧台找了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热气袅袅,白发青年听见了雨点的声音,嗯了一声:“没准下到明天也说不定。”
两个男生并排坐在一起,看着外边。不知道为什么下了雨总是叫人心情不好。
“说起来,前来救援的柱就是这两天要到了。”不死川实弥是跟那边接洽的人。
“……万隐迦夜说鬼舞辻在这边出现过,但是关于别的鬼的情报她没有说。”
不死川看了他一眼,转身拎着水壶也要给他来一杯,富冈义勇没有拒绝。
“你说的很对。”不死川说。
“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富冈义勇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我很早就认识万隐迦夜了。”白头发的青年架在桌子上,两只手拎着杯壁的两端:“哈哈,这个你知道,说点你不知道的吧……”
“说什么。”
“比如说,我喜欢她很久了。”白发青年说这话的时候,两只嘴角咧开,露出属于人类的尖牙:“我以前在京桥那里干活,后来认识了她,那个时候就挺喜欢她的。”
富冈义勇听见京桥这个词,忽然想起来万隐迦夜确确实实在信里提起过,她认识的一个白头发的男孩子,就在京桥。
难得,他还记得:“那么早……”
“嗯,‘喜欢’这种东西,真是可怕啊,到现在我的人生全是乱七八糟的情况下,只有对她的感情,我完完全全地肯定,没有一丁点的否定。”
这个男人诉说着他妹妹的感情,没由来,富冈义勇有些不太舒服。
白头发的青年放下杯子,磕在桌面上,富冈义勇说:“你想说什么。”
“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富冈义勇。”不死川实弥说。
“什么?”
“京极屋,那种地方,她呆了三年。”
“……不可能。”
“她肯定不会写信跟你们说的,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但是我知道,三年前我本来要将她带走的,可是迫于那里的老板,再加上我根本没有能力……这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
富冈义勇装作锖兔给万隐迦夜互通的书信里,万隐迦夜说的,她一直是在奔波于杀鬼。
那种真实的东西,他根本想不到这是从一间小阁楼里写出来的。
“怪不得……”
不死川实弥接道:“怪不得,她是那个传言中的老板对吧?”
“……”
“所以,七月十五那天,我要带她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七月十五,就是鬼节啊!
第七十九章
万隐迦夜有不好的预感。
说不出来是为的什么,也许只是单纯地看见了今日下了雨,又或者是她临近的街上没有一个人。
那雨吓得不大不小,但是从街道路面上的积水上来看,好像时间很长的样子。
万隐迦夜不知道下雨时间的长短,就是因为她是刚刚醒过来。
她睡觉的时间长短并不受控制,但是什么时候睡倒是自己能够决定,前几天她用了写轮眼的万花筒模式以后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
便直接睡了过去。
她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幕,手指头缠着自己的发尾,倚着阑槛,以鬼的动态视觉,她几乎能看得见雨里细小的尘埃。
不多一会,这个几乎寂静的只有雨的街上,才被一个闯进来的人破坏了。
像是一幅静态的画,跑进来一个小人。
这小人万隐小姐倒是看不太清,因为这人撑着一顶白色的伞,雨帘从伞沿那边下去,那是透明的,无色的无根之水,本来是不该被这个世界上的人观测到的东西。
扭曲的光线从那白色的伞面上散开,暖黄色的煤油灯跟悬挂在街上的小彩旗,一切都显示出节日庆典过后的残羹剩饭。
万隐迦夜知道这应该是盂兰盆节过后留下的东西,毕竟只有那个才会被重视到全部的人都来庆祝这个节日。
她本来打算把悬在外边的身子抽回来的,那个突然闯进来的小人也应该是匆匆过客。
只是她的手刚收回来,视线刚刚挪开,却听见外边有个人在喊她的名字。
“万隐迦夜!下来!”
在大街上,以所有人都能够听见的声音,不死川实弥那么喊道。
他的声音不大,穿过层层雨幕被滴滴答答的噪音模糊以后只剩下的一点,这一点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或许很微妙,但是对于鬼来说,万隐迦夜一清二楚。
“……”是不死川实弥,他来做什么?
不得已,金发的女人只好重新把视线放回去,女人坐在屋子里,手指头绕着发尾。
眼梢有些愁绪。
自上次,万隐迦夜下意识地就想将这个男人排除在外。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恐惧也说不定,恐惧暴露自己的弱点。
“下去做什么?”她隔着两三层,喊。
只是这一次,不死川实弥没有回答她,就是看着她,然后兀自收了伞走进了屋子里去。
万隐迦夜手一顿,金色的头发从手上下来,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顿了一下,光着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便咚咚咚地从楼上传过来。
不死川实弥的左手拿着湿掉的伞放在门口专门用来盛放雨伞的篓子里,右手放在怀里,那边的袖子空空的。
若是不仔细看,以为这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青年宽瘦的肩膀撑起衣服,也像是撑起了并不瘦弱的身体,不让别人怀疑他的右手还打着夹板。
这样年纪的男生最应该是少女幻想中的人,美月静静地站在墙根的阴暗处,她也曾经是想过的。
身为下一任的花魁候选,自然是想要好好挣钱,然后换取自己的自由之身,找到一个爱自己的男人。
以前的她,竟然还相信爱情,说来也是可笑。
可是她看见不死川实弥对待万隐迦夜,就再也笑不出来。
花子小姐,强迫她即将接手整个花楼的母亲,告诉她不死川实弥就是在追逐万隐迦夜,可是却没有告诉她为什么。
她看着穿着红衣的女人赤脚从铺着毯子的楼梯上走下来。
很多人都说万隐小姐是比花魁蕨姬还要好看的,她的眼睛就像是流水里的琥珀,又像是小时候含在嘴里含了一半又拿出来玩的糖块,也像是,艳阳之下舞动着的蝴蝶的翅膀。
以前万隐迦夜带着半面具,那些用这些诗词歌赋形容这位女子的人却不见得见过她全部的模样。
要是见了,也绝对不会仅仅夸赞她的眼睛。
因为这时候,就算是她亲爱的姐姐皱着眉毛,耷拉着嘴角站在青年一边的样子,也叫人心生怜爱。
怎么会这样呢?
万隐迦夜微微皱着眉站在青年的身边,他的身影能完全罩住她。
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这以前到处是欢声笑语的大厅里没有什么人。
万隐小姐挠了挠脖子,轻撇着眉:“来做什么?”
“今天盂兰盆节。”青年说:“我想叫你去参加祭典。”
“今天?怎么会是今天?我以为已经结束了……”
“去不去?”
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挨着她,看她的时候只能低着头,短发后边露出一截后颈,白色的发端贴在皮肤上。
万隐迦夜也不得不仰着头,“为什么叫我去?”
“我想叫你。”白发青年垂在身侧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动。
“呐,不死川实弥,你不会……”万隐迦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侧过身,抱着自己的肩膀,自己看故意留长又被涂了艳红丹寇的指甲。
“不是朋友吗?你说的。”
“但是——”
“但是什么?”青年轻轻抬了自己尖瘦的下颌,脖子却更低了,像是能吻上她,咄咄逼人。
下意识,万隐迦夜后退一步,手掌攥紧了。
“好。”最后她说。
美月看见万隐迦夜跟不死川实弥好像是说了什么,然后一把抓住了青年的手,像是赌气——她清晰地看见万隐小姐另一手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口将高个子的人拉低,尖尖的鬼牙能抵在对方的脖子上。
可是他也毫不恐惧,就像是美月见过许多次的那样,这个年轻人咧开嘴笑了,嘴巴张张合合,又说了一句话。
“是啊,我就是喜欢你,不行吗?”
知道那意思的一瞬,美月的眼睛轻颤,思绪久久不能回归,以至于两人什么时候走,她都不知道。
整个大厅空落落地,只留下站在阴影处的黑头发的少女,她明明也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的,按照花子小姐的喜好这样穿的。
许久,带着些许冰凉水汽的别的人又重新走了进来。
美月微笑,对着黑头发的青年说:“好久不见,富冈大人,母亲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盂兰盆节,俗称鬼节,是祭典先祖与亡魂的节日。
万隐迦夜在木叶的时候,这算是村子里最被看重的节日了。
因为每年都会有人死去。
万隐迦夜也连续着几年被选为主要跳祭祀舞蹈的领舞人,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漂亮。
而在这边,一般关于游乐性质的场所会闭店一天,比如酒馆也比如吉原花楼。
故而万隐迦夜才会在今天看不见人,不过越往外走,越是往城中心的地方走,人才慢慢地多了起来。
白日的时候人类扫墓祭祀,晚间的话,确实人们放河灯,举行游街的的时候,在山上还会有专门的跳舞的人。
只是今年下了雨,不算是全城的人都参与了。
“明明下雨了,人还是很多。”万隐小姐语气有些凉。
穿着红衣的女人亦步亦趋躲在伞沿下,青年的左手撑着伞,直立这腰背:“是么?我来的时候还看到河灯了。”
“下雨的话,能飘到哪里去啊,光是烂掉的残骸就够收拾的。”
“你没有想要纪念的人吗?”
万隐迦夜摇头,金色的发尾一晃一晃:“我没有。”
忽然记起几年前听见的关于在身边这个青年人的传闻,他的家人全部死于狼口之下,侧目过去,却看见了不死川实弥的左手。
他拿着伞,因为也要给她撑着的缘故,多少幅度有些大,宽大的和服袖子垂下来,露出他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新新旧旧的伤疤。
有的已经是浅浅的一道白,有的则是还泛着红结着血痂。
她仔细看,青色的血管覆在成年男性的小臂上,这样的肌肉量,在之前还没有的。
啊,也怪不得,当初想推掉对方没有推开。
“呐,你怎么决定去鬼杀队的?”她问。
不死川瞥了万隐迦夜一眼,语气平静:“我想杀鬼,仅此而已。”
“我也是鬼,为什么不杀我。”
“……”他沉默,直视前方:“理由说过了。”
“……”万隐迦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死脑筋。
“你要是喜欢,就这样吧,反正——”反正最后,心里存疙瘩的不是她。
这么一说,好像就没了愧疚,万隐迦夜这个笑起来就能给别人带来光的人,在这细雨人群中微微一笑,伸手出来:“牵着我罢。”
“……”不死川实弥垂了眼眸,没有动:“你记得我叫你跟我逃走,你没走。”
女子的手顿在半空中,“嗯。”
“今天你可以跟我走。”
“她不会允许的,我早说过。”那只伸出来的手已经松了力气,好像下一秒就会放下来。
“如果她可以放你走,你走吗?”
“当然是——”
当然是走。
三年后的今天,万隐小姐却迟疑了。
当然是走,走,要去哪?
锖兔跟富冈义勇的路已经被她画死,要是别人,她其实也根本不认识。
酒馆也不是她的产业,现在早就该被收回去了。
如果还可以的话,眼前就只剩下了不死川实弥一人。
“你的母亲说,可以。”他说。
少女的眼睛眨了两下:
“哎,不死川实弥,我跟你说个秘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一个预感,我可能被锁(望天)
第八十章
哎,不死川实弥,我跟你说个秘密吧。
说一个,关于我的秘密,说起来,你知道长生鬼吗?
万隐迦夜本来是伸着手的,她微微仰头看他的时候,说起这个而秘密却在眼睛里放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