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有梦——未晏斋
时间:2020-02-23 09:41:24

  “等等!”翟思静说,又朝他移了两步,“你想去我家人那儿?”
 
  杜文停下步子,然后转身狠戾地盯着她,终于狞笑道:“不错,荆条皮鞭,总有叫人服气的法子。”
 
  怎么一夕之间又变成了这样?翟思静倔强地望了他一会儿,提着裙子慢慢走过去。他手一动,她就紧张地向后退了半步。
 
  若是两人腻歪的时候,杜文大概真会把她抱过来打两下屁股什么的,又是小惩戒,又是富有情致的调弄。但今天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拉过她的手腕死死地捏着,压低声音问:“你过来干什么?!”
 
  翟思静撇嘴道:“我是你的囚徒么?天天只能关在那锦绣牢笼里?”
 
  “你要出来透透气,我是愿意陪着你的。”杜文说,“但这样子一个人偷摸出来不行!”
 
  翟思静心里有腾腾的恼怒,挣了几下手腕,挣脱不开,赌气道:“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不行!”杜文继续死死地捏着她手腕,“我不想听你撒谎。说!出来做什么?!”
 
  翟思静恼了,怒形于色,冷笑道:“外头鞭扑声那么响亮,我自然担心害怕。出来便是看到这么多人血淋淋地挂着,殊不知仁君您想要做什么?”
 
  杜文挑唇笑道:“‘仁君’只想杀鸡儆猴,叫那些想跟我翻天的人瞧瞧!”
  他满心的恶气,此刻心里没谱,却又不想提及那个“长越”打草惊蛇,只是气要撒,怒要迁,少不得有人来承担他的天子之怒。
  他扭头对身边的亲卫吩咐:“今日在军中口出狂言的这几个酒泉壮丁,枭首示众!”
 
  他的亲卫知道主子脾气,不敢说话——巴巴地痛打了一顿,却是这些人倒霉,还脱不了一死。
 
  翟思静惊得求情道:“不过是些怨言,你都不让人说么?难道这一万人,你不打算用?重典滥杀,就不怕闹出哗变?”
 
  杜文咬着牙笑道:“怕什么?反正这些人不是我用。他手中有鞭,腰间有刀,就无可畏惧。我今日心情不好,就想要他们脑袋来玩,不行么?”
 
  翟思静不由泪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杜文,你这是给我增加罪戾!”
 
  “你的罪戾还少么?!”杜文恶狠狠抛下这几个字,然后扭头对他的亲卫说,“愣著作甚?那些人,杀!”
 
 
  第 58 章
  杜文令出必行, 少顷, 翟思静就远远地瞧见他的士兵在解木栅栏上吊着的人, 然后一个个连掇带拉,弄到辕门的位置。
  杜文低头看看被自己钳制的翟思静, 笑道:“咱们去看看?”
 
  翟思静求情无用,又挣脱不开,简直想哭,死命地低着头不肯看辕门的方向,若是被杜文拖动了,就拚命退着,终于落下两滴悲愤的眼泪。
 
  杜文有时候觉得,她害怕的模样反而让他心里安定, 觉得万事都在掌控中。不过也知道她害怕之后会生他的气,会拿冷脸对他,所以也不敢太过分。
  见人都哭了, 他心里也软下来, 说了句“不看就不看吧”, 把她往怀里一拉,让她在他怀抱里遮着双眼, 忍不住还吻了吻她的头顶。
 
  他能看见辕门那里喷溅起的高高的鲜血, 而翟思静只能听见那些粗拉拉的士兵见到鲜血后兴奋的欢呼。
 
  翟思静在他怀里几乎透不过气,心里闷闷地想: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这些胡人治国打仗, 与汉人相差甚远——虽说是朝堂之中无温情,但好歹还有个掩饰与不掩饰的区分。
 
  该杀不该杀的都杀了,军营里一片肃杀。杜文心满意足地低头问怀里的人儿:“还要到各处散散心么?”
 
  翟思静可不想迎头看那些断了的头颅和遍地的血迹,啜泣着摇着头。
  杜文愈发柔和地亲亲她的额角鬓边:“那我送你回去休息?”
 
  晚上迎接柔然的栗水王檀檀,军中大宴,摆在酒泉内外城之间的沙土地上,篝火高得冲天,向酒泉强行索要的酒和肉在篝火边散发着香气,严治之下的北燕士兵好容易有了放松的机会,吃吃喝喝得极其热闹。
 
  杜文要陪栗水王,好吃的就叫宦官送到御幄里给翟思静。
  翟思静看着一桌的酒肉,俱是荤腥油腻,胡地特有的茴香、荜拨、花椒……散发着浓烈的香料气。连米饭都是用羊油拌的。她心情不好,根本没胃口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筷子扒拉了两下,挑了两块萝卜下肚,就推开,和衣卧在榻上。
 
  从酒泉要来的女人,大概总是歌舞伎居多,篝火边响着胡旋舞的鼓点,男人们兴奋至极的长啸欢呼,偶尔还有女子的尖叫,混杂在音乐里,竟然出奇的和谐。
  她也睡不着,胸口一阵阵发闷。那头小狼,还是小狼。纵使这段日子对她和颜悦色,终究改不掉狼性。她若是被他的假象骗了,将来还有苦头吃。
 
  她紧握着腰间的麝香佩囊:若是自己逃不掉也就认了,但绝不能再为他生下孩子,不能再叫她的孩子因为这样一个暴戾冷酷的父亲再毁掉一辈子。
 
  突然,帐门被撞开了。杜文仿佛有些醉醺醺的,但走路步伐依然很稳,唯只笑声显得狂躁刻意,他进门,手中皮酒囊中浓郁的奶酒就洒了一地,屋子里顿时漫起一股酒香。
 
  “洗澡。”他吩咐外头伺候的宦官。
 
  很快,他的大浴盆端进来,浴水热乎乎的,散发着青木香气。
  “滚!”他一声吩咐,那些侍宦又忙不迭地出去,把门带上。
 
  杜文解衣褪裤,身上汗津津的,酒香弥散在空气中,还有他特有的蓬勃的气味,翟思静日日在他怀里,习惯且喜欢的气味。
  他看了睁着眼睛的翟思静一眼,长腿一迈,跨进浴盆里闭目躺着,任凭水汽升腾在他身边。
 
  少顷洗完了,他又跨出来,不着寸缕擦了擦显眼处的水珠,然后毫不羞耻地上榻,往翟思静的被窝里一钻,背上没擦到的地方还是湿漉漉的。
  他被水泡得柔软湿润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抚摸过来,过了一会儿大概觉得被子碍事,一伸手掀了。
 
  翟思静紧张地喘着气,在烛光里瞪圆眼睛看着他的表情。
 
  不知哪里是柔然栗水王住的帐篷,反正歌姬的尖叫老远地传来,穿云裂帛似的,有些瘆人,也有些动人。
 
  “听。”杜文在她身上笑道,“这动静!啧啧!”
  然后他的手指拂过她娇嫩的面颊,笑容变作挑衅:“我也要。”
 
  “等等……等等……”她的身体还没准备好,不由推拒他。
  男人突然冷了脸,伸手把她的衣衫用力一扯,他最喜欢的胭脂红,发出裂帛的声音,瞬间被毁掉了。
  他享受着毁灭的快意,直到鸾带撕扯不开,用力勒到她的腰,勒得她气都透不过来。
 
  “杜文!杜文!”翟思静哀告着,“你别这样,我疼了。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喜欢我哪样?”他停了手,但却凑近了问,问完好像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回答道,“反正不管我怎么样,你都不喜欢,对不对?嗯?!”
  鸾带被他扯成了死结,他拉了两下放弃了,仿佛带着点酒劲,不管不顾地探手到她裙摆里解她的裤子——衣裳不脱剥干净,也不妨碍他临幸她。
 
  他的手指从她腻滑的双腿间上升推进,然后直捣黄龙府,一下子弄疼了她。他一伸手迅疾地捏住她挡过来的双手,而另一手的手指则抵住她的身体,用力搓揉起来,嘴里问:“喜欢这样吗?喜欢吗?”
  咬着牙又自己回答:“不喜欢也不打紧。我喜欢就行了。”
 
  简直和前几天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翟思静挣不过他,背着光瞧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心知一定遇到了什么事,而且一定与她自己有关。
 
  她平静下来,不再挣扎抵抗,而是放平声音问:“杜文,怎么了?”
 
  他的手指缓缓停了下来,半晌不说话,背光只见那眸子荧荧闪光。
 
  “好好说,行吗?”翟思静又说,“若是我的错,你也不必这样侮弄我,要打要杀,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你不必仗着我宠爱你,故意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杜文虽然嘴硬,但还是翻身从她身上下来,抽出手指揩抹在她衣服上,然后双手枕着头,虎着脸仰天想心事。
 
  翟思静等他平静了一会儿,半侧过身体,把手轻轻放在他胸口,感受着他“怦怦”有力而急遽的心跳。
  不必急着辩解,更不能再戳他的心。翟思静脸贴着他的胳膊,在他身上淡淡的青木香里感觉宁静,所以也肯静下来说:“杜文,你生我的气了?可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为一句梦呓,杜文也不好意思质问她。更兼着觉得若是他率先抛出“长越”这个问题来,倒是他们俩的所知不均等了——这不公平。
  他只能说:“睡吧,我心情不好。”
 
  翟思静叹了一口气,舒臂环住他:“杜文,我并不愿惹你生气。而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坦诚。”
 
  杜文闭着眼睛,赤.裸的胸口被她柔软的手臂压着,那些怨气抽丝似的少了,即使他现在不愿意坦诚,但她的态度还是让他心里有如春风拂过。他暗想着: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春风风人,夏雨雨人”?
 
  第二日,他依然很早就起身了,翟思静睡得浅,被他惊醒了,握着被子有些惶惑地看着他。
  杜文恢复以往早晨温柔的模样,低头在她额角和脸颊各印了一吻,然后说:“你睡吧,我出去看操练。酒泉的壮丁要跟着栗水王走,这几天还得稍加训练,不然,我的大计也完成不了。”
 
  然而,他在操练场上巡了一圈,就毫无兴趣地回到他的中军大帐里,叫来几个布置了任务的亲信:“昨儿到翟家探口风,探得如何?”
 
  几个人回禀一番,告知他:姓翟的男儿中没有叫“长越”的,旁敲侧击把姑表、姨表众表亲也问了一遍,也没有叫“长越”的,有一个办事细致的甚至连翟家内外管家、小厮、佃户的名字都问了一通,很遗憾,仍是没有一个叫“长越”的。
 
  这个神秘的“长越”到底是何方神圣?!
 
  杜文心里火烧火燎的,吩咐道:“那么,把所有名字里有‘长’字、‘越’字的都给我找出来,谐音的也都挖出来,祖宗八代地给我查!”
 
  下头人噤若寒蝉,只有唯唯而已。
  而他们的皇帝,心窝子像浸在醋缸里一样酸溜溜的,在空荡荡的中军帐里捏着拳头枯坐了很久很久。
 
  他自己都不觉得天光大开,而后日上三竿了。吃饱喝足,而且昨晚“睡”得舒服的柔然栗水王挺胸凸肚地过来找他。
  杜文不得不从他自己的小心思里走出来,带着些敷衍的笑上前问候道:“栗水王昨夜睡得如何?”
 
  栗水王的圆脸上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高颧骨越发高耸入云了:“爽利得很,只是三名女子不禁御,两个都流了血,现在还在喊疼。”他对把别家女子强.暴出血了很是自豪,洋洋之色溢于言表,笑眯眯挑眉看着杜文:“昨儿你那个小娇娥怎么没听见动静?不行?”
 
  杜文霎时就有杀人的念头,那鹰视狼顾的模样瞬间闪现出来,但却依然挑着唇角,满面的笑容,自嘲了几句,与那栗水王互相拍着肩膀,多年好友一样共同出了中军帐门。
 
  十日后,训练了个大概模样的酒泉壮丁,披上粗粝的皮甲,跨上瘦弱的小马,在精悍的柔然士兵的长槊和弓箭的催逼下,挥泪离开故土,踏上未知前途的征程。
  借花献佛、借刀杀人,是杜文的所长。他看着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踏上漫漫的征程,将从遥远的雪山隘口,穿过茫茫的草原,然后被当做前驱攻打柔然王庭。
 
  铠甲生虮虱,
  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
  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
  念之断人肠。
 
  可对叱罗杜文而言,那又怎么样?
 
 
  第 59 章
  翟量吃尽千辛万苦, 来到柔然王庭, 传信不便, 鸿雁不通,所以只在到达王庭之后偷偷发来了最后一封信, 之后就只有靠他自己随机应变了。
 
  杜文看着翟量的信,再想到母亲,心里未免忐忑起来。
 
  他已经连着几天是眠在中军帐中了,睡不好加上几日没能好好洗澡,这日终于忍耐不住,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到了他的御幄里。
  里面香气袅袅,是他熟悉且心安的气息。
  他的美人依然遗世独立,哪怕关在这片小小的营帐中。
 
  “朕的沙盘抬进来。”他看了翟思静一眼, 随后吩咐道,“还有朕的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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