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堂兄妹,她也不想搞得这么难看,尤其还是在外人面前。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武陵侯府没落了,其实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
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若不如此,恐怕今日下不来台的就是自己了。
第46章 我还有话要说
“祖母,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真的没有,不是这样的,不是!”赵玉致着急解释清楚, 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猛然往老夫人怀里一扑,哭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没有!”
“好好好, 没有,没有,”老夫人将她护在怀里, 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抚, 随即抬头望着赵泠, 满脸严厉,“阿泠,玉致可是你的堂姐,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那珊瑚礁可是你故意让人卖给玉致的?”
这话倒是歹毒。若是赵泠说是,那就是她故意诬陷为难赵玉致, 若她说不是, 这太后所赐的珊瑚礁沦落在外,已经是藐视皇权的大罪。
萧瑜也听出了关键,立马上前一步怒道:“你这老夫人说话好生难听, 什么叫做故意?本来就是泠泠的东西,现在落到赵玉致手里了,难道不该是责问赵玉致从何所得?”
“常宁郡主,这必竟是武陵侯府的家事,还望郡主莫要插手才是,否则让外人瞧见了笑话,”老夫人攥住赵玉致的手,又道:“泠泠,这么多宾客都在,你倒是说句话,是不是,你尽管说,我是你祖母,难不成你说是,祖母还能生你的气不成?”
萧瑜还要再说,赵泠直接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开口。想了想,这才笑道:“什么是不是,祖母说这话,那我可就真的听不懂了。这珊瑚礁一直放在我的铺子里,我从来都没碰过的,敢问堂姐是从哪家铺子里订的?”
“城西街尾,倒数第二家店。”
“哦,原来如此,可不巧了,那就是长公主府名下的铺子。”赵泠神色淡然,话风陡然一转,“长公主府下的铺子多,堂姐不认得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我听掌柜和账房先生说,大伯母经常过去照顾生意,每次都挑最贵重的东西拿走。我此前还纳闷,现如今倒是明白了。”
“泠泠,你明白什么了?我怎么有点听不懂?”萧瑜心思单纯,猛然一听,没往那处想,可在座的各位夫人,没有哪位是省油的灯,立马便知她是话里有话。
纪王妃拉了萧瑜一把,故意斥道:“瑜儿,你别总打岔,让泠泠接着说,王氏除了挑古玩,还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与其说是挑古玩,不如说是直接动手抢,横竖一枚铜板都没掏过,仗着是赵泠的大伯母,简直为所欲为。
当然,这种话她是绝对不说轻易说出口的,明面上极委婉地点破:“大伯母看上的东西,权当是我孝敬她的,自然分文不取。可就这珊瑚礁不行,到底是太后御赐的宝贝,若是消息传入宫中,只怕连我也……”
话到此处,她低头叹了口气,活像是被一大家子人联手欺负的小媳妇儿,实际上就是,只不过她聪明,且知道还手而已。
场上众人听了这么半天,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先相中赵玉致,或者想把女儿嫁入侯府的夫人老太太们,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更有几个胆子大的官家嫡出小姐,忍不住凑上前来,摸了摸赵泠的手臂,以示安抚。萧瑜叹道:“赵姑娘,泠泠父母双亲皆离世,又嫁了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已然这般凄惨可怜了,你怎么还处处针对她?”
“是啊,赵姑娘,元嘉郡主性子这般好,又是你同宗的堂妹,你即便不喜欢她,也不能这么欺负她啊!”
“就是说,我都听不下去了,此前我还纳闷,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侯府千金能拿出来的,原来是御赐的宝物!”又有一位官家小姐说道。
几个人三言两语挤兑赵玉致,根本不需要赵泠再多什么,战况已经显而易见了。
老夫人几乎快要被气死,连连喘着粗气,赵玉致忙不迭地去搀扶她,竟然被一耳光抽了过去。
老夫人怒骂道:“你这个蠢出天的死丫头,你这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赵玉致几乎被打懵了,等她反应过来时,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老夫人又道:“还不滚下去,站在这里等着别人看你的笑话?”
赵泠神色淡然,心里极不忿,若今日被冤枉,被千夫所指的人是她,那老夫人远远不止给她一耳光。届时莫说是什么郡主了,就连个丫鬟都能骑在她的头上。
“泠泠,实在是太解气了,要不是人太多,我真想给你鼓掌!”萧瑜从旁低笑,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已经有不少夫人注意到她了。
“表姐,仪态。”
萧瑜一头雾水:“什么姨太?谁娶姨太太了?”
赵泠哭笑不得,也没有继续再待下去的意思,索性送了寿礼之后,这便拉着萧瑜和阿瑶出了房门。
几个官家小姐急了,赶紧各自拉住自家母亲的手臂,待得了允许之后,纷纷跟了出去。
萧瑜虽说性子娇蛮了些,可为人真诚正直,极其重情义,在京城贵女圈算是头号人物。虽说生得不如赵泠美貌。甚至比赵玉致还差了几分,可名声却是最响亮的。
因此。她此前说要带着京中贵女们排挤赵玉致,的确说到做到。现如今已经甚少有嫡出的小姐愿意同赵玉致一起了,更多的,都是像在府门前遇见的庶出小姐。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赵泠被一群莺莺燕燕围在最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她耳边嗡嗡作响,阿瑶一向不喜欢别人抢她的郡主,见状跟个门神似的杵着,众女见她凶神恶煞,不由心生胆怯,不敢上去招惹。
萧瑜笑道:“大家莫怕,她就是这样,其实脾气很好的。”
“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官家小姐不解道:“听王夫人说,她是郡主身边的侍女,可我看着,觉得并不像。”
阿瑶虽然穿着打扮上,不太像个正常闺秀,可衣料却是极好的,赵泠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再加上萧瑜此前还亲切地去拉阿瑶的衣袖,因此众人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她啊,才不是什么侍女,你们莫听王氏胡说八道。”萧瑜笑得狡黠,半真半假地说,“阿瑶是皇姑姑收养的义女,原是要赐皇姓,可后来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会些武功,因此一直待在元嘉郡主的身边。她的身份,九王也知道的。”
她一提九王,其余人也都信以为真,看着阿瑶的眼神,也不再是刚才那种轻微的蔑视,反而隐隐有种敬畏。
赵泠感激地望了萧瑜一眼,其实这话她自己也能说。可她若是说了,回头落在其他人耳朵里,难免引来无数的猜忌。借萧瑜之口,即便事后有人问起,她只说是玩笑之言,谁又敢跟纪王府过不去。
众人正谈笑间,忽听凉亭外传来一道男声:“这般热闹,大家都在聊什么呢?”
赵泠抬眸,刚好透过人群瞧见了沈非离。不仅是他,就连谢明仪也在,两个人似乎才从宫里出来,身上皆穿着簇新的朝服。谢明仪的目光径直落在她的身上,微微抿着唇,似乎想说什么。
“这里可是后院,你们两个外男怎么好擅自过来?”萧瑜极其不喜欢沈非离轻挑的公子哥作派,横着眉毛道:“在其他人发现之前,你们还不快离开这里!再不走,我可要喊人过来了!”
“常宁郡主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不会以为我们是特意过来寻你的罢?”沈非离摇了摇折扇,慢条斯理地笑道,“不过,正是来寻郡主的,不过此郡主非彼郡主。”
萧瑜怒道:“你这个无赖!看我不告诉我二哥,打死你个混球!”
沈非离道:“那不成,这里可是后院,萧二公子为人正派,又一表人才,怎么可以擅闯进来?”
萧瑜说不过他,气得又是跺脚又是攥拳,赵泠听不下去,直言道:“沈小公爷,常宁郡主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这里是后院,的确不是你一个外男应该来的地方。你们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沈非离敛眸,一反刚才嬉皮笑脸的神色,拢起折扇拱手道:“元嘉郡主说的是,只不过我同表弟事出有因,误走到了这里,一时半会儿没走出去。这才巧遇了各位,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各位小姐恕罪。”
萧瑜眼睛一睁,心里纳闷极了,明明刚才沈非离还同她拌嘴绕舌,怎么偏偏一跟赵泠说话,就这般举止得宜。她百思不得其解,一直皱着眉头,忍不住多瞧了沈非离一眼。
恰好他一抬眸,脸上还满是笑容,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薄唇漾起的弧度无形中透着几分风流。可他却不是对她笑的。
顺着沈非离的目光,萧瑜一直望向了赵泠,心尖倏忽一颤。原来,沈非离也喜欢赵泠。
众女中除了赵泠之外,皆未出阁,自然不好在此逗留,于是纷纷告辞,萧瑜原是要拉赵泠一起回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
“且慢,我还有话想同郡主说。”
赵泠估摸着谢明仪是为了赵玉致的事情,方才她说了那么多话,已经很疲倦了,实在没精力再同谢明仪吵架,于是便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谢明仪追上前一步,赵泠脚下越快,索性拉着她就走,萧瑜惊呼了一声,还未多言,阿瑶已经冲了上前。
沈非离见状,一拢折扇将阿瑶挡住,冲着谢明仪道:“这里有我拦着,你快带郡主走!”
“你们两个混蛋!趁着九王和我哥哥不在,你们就敢青天白日带走泠泠,我要去皇上面前告你们!”
沈非离道:“告罢,告罢,跟谁害怕似的,赶紧去啊!”
第47章 偷听
谢明仪再不犹豫, 拉着赵泠就走。东拐西拐走至假山后面。他今天上早朝时,一直心神不宁, 暗暗担忧郡主在武陵侯府受了委屈。一下朝就拉着沈非离一起过来了。
方才远远一见赵泠,心瞬间就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瞎激动什么,反正看见郡主, 就非常高兴。哪怕郡主跟他吵架,骂他,打他,也无关紧要。
“想吵架的话, 等我喝口茶, 随时奉陪。”赵泠一把甩开手,冷冷淡淡道:“当心被你的心上人看见,回头不好解释。”
谢明仪现在最怕她提赵玉致, 又不敢逼问太急, 只好低声道:“郡主, 我此次过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赵玉致,我只是很担心你,想要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保护我?”赵泠诧异地望着他,“你现在把报仇也说得这么冠冕堂黄了?想来候府大闹一通, 你直说便是。”
“不是的, 郡主,”谢明仪不知怎么同她解释,她才能相信, “我真的只是想来找你。”
“行了,这种话,你还是留着说给赵玉致听吧。”赵泠抬腿欲走,“不过我得警告你,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你若是同她作出什么丑事,害我颜面扫地,那此前我同你说,要把阿瑶还给你的事,便不作数了。不仅如此,我还要让她彻底同你决裂。有这样的兄嫂,阿瑶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谢明仪哪里敢同赵玉致做出什么,现如今就已经洗不干净了。他追出去一步,“郡主,赵谨言上回没能害到郡主,这次想必不会善罢甘休,你得小心些才是。”
赵泠不喜欢别人喋喋不休地嘱咐,抬腿就走,忽听旁边传来窃窃私语声,谢明仪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拉回身侧,两人躲在假山后面,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
只见赵谨言一瘸一拐地拉着赵玉致过来,两个人似乎在低声说什么,赵玉致一直在低声啜泣。说到最后,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妹妹,你别哭了,你且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赵泠的。”赵谨言满脸阴狠,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竟然敢这么欺负你!”
赵玉致抽噎着道:“哥哥,现如今我的名声已经坏透了。爹爹也不喜欢我了,祖母也不护我了,母亲又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现如今要怎么办?”
赵泠不由竖起耳朵,就想听一听他们两个人怎么密谋害她的。因此谢明仪同她藏在一处,两个人贴得较近,隐隐能闻见郡主发间的幽香。
谢明仪的脖颈通红,攥紧拳头,满脸皆是克制。他恨不得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可又生怕唐突了郡主。
“我看不如这样,赵泠从小到大都吃不得桃子,即便是摸到了桃毛,都要呼吸急促,严重了,还会起红疹发高烧。”赵谨言沉声道:“你去找个小丫鬟,在她的菜里浇上桃汁。今个老夫人过寿,人多眼杂,谁又知道赵泠居然害怕这个。”
“会不会出事?万一闹出了人命,那……”
“不会出事的,只要赵泠一死,我们立马推辞说是郡主误食了桃汁,届时就怪不到我们头上了。”顿了顿他又冷笑,“至于谢明仪,那更加好办了。他不是喜欢你么,那你就将他引至常宁郡主的房里,再唤纪王妃过去。纵然他有三头六臂,这回也插翅难逃!”
赵泠眉尖一蹙,心头仅剩不多的那点亲情,也随之烟消云散。她很诧异,赵谨言想要弄死谢明仪,合情合理,毕竟谢某人实在太嚣张。可她到底姓赵,又是二房唯一的骨血,他们是怎么能青天白日地说出这种话来。
平心而论,她从未想过要害任何人,可似乎,她不害人,别人就要害死她。难道就因为她父母双亡,别人都觉得她好欺负?
谢明仪一直注视着眼前女子的一举一动,见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心尖一颤,待那两个人离开了,他才低声道:“你别害怕,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赵玉致可是你的心上人,她要伤害我,你还能杀了她不成?”赵泠回头,迎着阳光微微抬起脸来,更显得面庞莹白,“你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不是我要害她,而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害我。我贵为郡主,从不屑于使用那种卑劣下作的手段,你此前也是不信我的,所以才那般维护赵玉致。不过没关系,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这不过是随口一说,并非是想要同他诉苦,抱怨,或者是作小伏低地求庇护,只是想求一个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谢明仪却如同被人拿刀子在心窝里乱绞,疼得他几乎要捂住胸口了。他恨极了当初的自己,为何就不听沈非离的劝。现如今倒好,这么多人觊觎郡主的美色不说,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背地里谋算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