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不再长个了。他原本以为是大哥在继续长高,现在看来,只是他一直在变矮罢了。
他自卑于身高,身边的人也就不敢提这事,没想到……
“冯凭,你在发什么呆?”同窗进来见他看着墙壁发呆,不由提醒他,“我们再不快点过去的话,就要迟到了。”
“你先去吧。”冯凭穿着穿衣服道,“我等一下要出去一趟。”
“你这个时候还要出门?”同窗本来想说什么,但是想到上次冯凭旬考拿了头名,也就只好作罢,“那你小心点,早去早回,不然被院长知道的话肯定要责罚你。”
“嗯,我会的。”
穿好衣物,又洗漱干净后,冯凭除了学院,在路边吃了三个包子,又喝了一碗豆浆,这才朝着山上走去。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直这样悲哀的话,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变成一个侏儒。
无论什么事情,既然会发生,那肯定会有原因。他的身体一向健康,太医给他把脉,从来也都是平安。
既然不是身体出了问题,那就只能是他可能碰到了什么东西了。
而眼下的这一切,似乎只有一个人能帮他。
在进道观大门后,冯凭在里面的无人摊位上买了最粗的三支香,又朝着钱箱子额外打赏了一锭银子,这才点了,进了主观。
主观里,原先那个打扫的女鬼不在。冯凭想要见观主,一时之间不知道找谁,只好去伙房问问。
谁知一到伙房,就叫他要找的人,此时正在品尝着东西。
“观主。”这一回,他十分恭敬。
傅杳见到他,也不意外。她把面前的泡笋推到了旁边,对赵兴泰道:“味道还是有些淡了,不如和鸡一起做味道好。”
然后她才看向冯凭,“恭喜你啊,终于知道自己不对劲了。”
冯凭一愣,忙道:“您早就看出我的问题了吗?”
“我是多眼瞎,这么浓厚的怨气都看不出来。”
“那您在之前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冯凭道。
“你这话说的就有些好笑了,”傅杳道,“我们之间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我……”冯凭顿时哑然。
求人办事,他连求的态度都没有拿出来,对方又凭什么相帮?
而且在这之前,哪怕是有柳赋云提醒,他心里其实对这个不知名的道观不太看得起。
“是我着相了。”冯凭有些后悔,“还请观主帮我。”
“帮你?”傅杳还是那句话,“可是凭什么呢。你身上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不是很想和你做这笔交易。不过,看在你带来神兵下落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冯凭只认为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他会被这种怪事缠上。
“你周身缭绕着很大的怨气,正是因为这些怨气的缘故,你才会越来越矮。”傅杳道,“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答应过谁做些事情,结果却一直没有履诺。”
冯凭摇头,“没有。君子一诺,价值千金。我很少答应过别人事情,就算答应了也一定会做到。我绝对没有失信过,这点我可以保证。”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诺言这种事情非常的敏感,基本上能不许诺就不许诺。所以现在他才敢这么认定自己没有失信过。
傅杳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是你能想起的记忆,你确定你没有想起的记忆里就没答应过别人什么?”
冯凭听完,瞳孔顿时一缩,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起身,匆匆道:“多谢观主提点,我现在就回京一趟。”
失去的记忆……他确实曾经昏迷过一段时间……
真要仔细想的话,他能见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也是从那次醒来之后才开始的。
……
鄱湖水寨里,沈惜正被水寨里的大当家当做上宾来招待。
她之所以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完全是多亏了爹娘的脸面。
这位大当家从前曾经见到过跟在爹娘身边的她,一眼就把她给认了出来,于是她也就成了他们的座上宾。
被好吃好喝招待了这么多天,沈惜已经想走了。虽然爹娘威望摆在那里,但是她仍旧不是特别放心,还是早走为妙。
不过在她想走时,大当家却是挽留道:“沈姑娘过两天再走吧,到时候我也能送些见面礼给你。”
沈惜自然是推辞。但是形势摆在那里,她也不敢太过强硬,最后只好答应再留两天。
次日,沈惜醒来时,就叫岛外三只匪船朝着岛外行去。
他们这一行动,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匪之所以称之为匪,是因为他们会做杀人放火的事。
也不知道今天哪些无辜的百姓遭殃。
沈惜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人劝住。但是她的话没人会听,她没有船,也离不了岛,只能是眼睁睁看着那些船越行越远。
从前她以为想要当一个侠客,只要有高强的武功就好。现在才发现,当一个侠客,其实面对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好在,下午匪徒们回来,一无所获。
“娘希匹,”大当家很暴躁,“那个姓柳的也太过分了,他这一上任,咱们兄弟都没活路。”
沈惜对姓柳的很关注,当即就问道:“这姓柳的谁啊,让你们这么生气。”
“就是修水新上任的县令。”旁边的小喽啰解释道,“原来整个鄱湖的水运都是我们在管,那些商人运东西从水上走过的话,必须要送些银子来孝敬我们。但是这个姓柳的上任后,竟然组了一支水队官兵护送。”
他们和那支官兵对上过,没占到什么便宜。
沈惜有些高兴,这是柳赋云会做的事。不过她没有把这份高兴表现在脸上,她道:“既然如此,大当家为什么不干脆受他招安,成为他手里的兵呢。”
“招安?”大当家摇头道,“我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为什么要去受别人的鸟气。”
“可是一直这样的话,那将来你的儿子孙子也都只能当匪徒了。若是能受到招安的话,你好歹有个官身,以后也能靠着军功当官。”沈惜继续道。
这群水匪肯定是一群祸害,若是她能说服他们能接受早安的话,这应该也算帮了他的忙吧,顺便也能为周围的百姓除害。
“沈姑娘,有些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大当家道,“兵又怎么会相信匪呢。我敢保证,只要我一露面就会被抓,你信不信。”
沈惜见他抗拒,知道再说下去,效果也不大,于是道:“我也只是一点想法,大当家考虑的肯定比我周全。”
“沈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令尊,在江湖中那么有威望,官府不也还是不会相信。”大当家只当她是小姑娘,不懂这些利害。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沈惜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还是岔开了话题。
然而,在当天晚上,沈惜却无意中听到他们在商量暗杀柳赋云的事。
不管是不是玩笑,这都让沈惜十分的警觉。她决定提前去通风报信。
第92章
想要通风报信,那就必须得离岛。所以第二天沈惜就提出告辞的事,但是大当家以还没拿出见面礼为理由,继续挽留她在岛上。
沈惜又怎么可能等得了,回头等来柳赋云的人头,她肯定会疯。
无奈之下,她只好道:“我昨天晚上思来想去,想了一宿,还是觉得大当家你可以试着被招安。如果你实在担心一露面就会被抓的话,我可以去当中间的说客。实不相瞒,其实我同那位柳大人是熟人。有我在,我保证他不会对你们动手。”
“你们是熟人?”大当家一脸不信,“他们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沈姑娘你怎么会同他搅和在一起。”
“他……我们之前曾一路同行过。”沈惜道,“总之,大当家你愿不愿意让我去试试。不行的话,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大当家沉吟了一会儿,最终道:“试试也不是不行,不过呢……我得派两个人跟你去。不然的话也不能你说什么是什么,到时候你和官府勾结,那我们岂不是上钩了。沈姑娘也别怪我把话说的难听,我这人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
“这我理解,我可以带人去。”沈惜想得是只要能见到柳赋云,让他避开这横来之祸,若是能够帮他招安这些水匪,那就更好了。
“行,”大当家松了口,“那我这就去让人准备船。”
不过两刻钟左右,沈惜就坐上了离开的船。
到修水后,她也没有直接去官衙,因为跟来的那两个水匪害怕见官,感觉去官衙就是羊入虎口。
沈惜没办法,只好去了一家酒楼,然后让小二递信。
她也知道寻常的内容柳赋云肯定不会过来,因此借着青松观那位观主的名义,邀请他来。
柳赋云在收到信后,心里有些怀疑,但是一想傅观主确实是不走寻常路的人,于是决定过去看看再说。
等他到酒楼,一把雅间打开,就见到了里面坐着的沈惜。
他眉头一皱,正欲回去,沈惜已经冲了过来,疯狂朝着他使眼色:“柳大人,真是好久不见,我这次来是介绍两个朋友给你的。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招安鄱湖里的那些义匪嘛,现在机会来了。”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她身后却突然出现两道人影朝着柳赋云扑过去。
“狗官去死吧!”那两道人影一刀一剑将柳赋云逼到了墙角。
柳赋云不喜欢被人前呼后拥,出门也不怎么带随从,眼下自然陷入了窘境。
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么能抵挡得住着两个大汉的刀剑。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胳膊上就已经被砍了一刀。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沈惜一愣,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她被利用了。
那个大当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借口让人跟着她,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履行他的刺杀计划罢了。
她立即拔出了手中的剑和那两大汉打斗起来。
她不是故意的,本想做好事,却又不小心办成了坏事。
“柳大人你快走!”她已经无言再面对他。
但她到底是以一敌二,刀光剑影仍旧在往柳赋云身上招呼。沈惜知道,再这样下去,等到她力竭之时,肯定无法再护住他。
这时她见雅间的门还开着,干脆一咬牙,左手抓着旁边的大汉一甩,借着这个机会,把柳赋云推出了雅间。给为防止后面两人追上去,她还一脚把雅间的门踹上了。
柳赋云身上已经受了好几道伤,酒楼的人这会儿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柳赋云当即吩咐道:“快去里面救人!”
也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踹碎了,那两个大汉冲了出来,柳赋云看着剑光正要躲,却见眼前人影闪过,有人为他挡了这一剑。
“噗嗤”一声轻响,声音小到几乎不可闻,柳赋云却还是听到了。
沈惜抓着腹上的剑,整个脑海的意识都是不让匪徒抽出去,这样他们就不能伤到她想保护的人了。
“杀人啦!”酒楼伙计已经惊恐地尖叫道。
眼见着走廊那头有人拿着刀剑来了,那两个匪徒知道再继续打下去,他们很可能会被困在这里当机立断回了雅间,从阳台上跳了下。
“那两个贼人跳下了楼,你们快去追!”柳赋云冷静地吩咐道,“让人去找县尉搜寻码头,小二你现在去请大夫来,掌柜的,这里有没有金疮药?”
“小人这就去!”小二忙不跌的去了。掌柜的也飞快去取了药。
沈惜只感觉浑身越来越冷,眼睛也有些疲惫,她强撑着道歉道:“我还是给你带来麻烦了,你让我走是对的。”
“你别说话。”柳赋云皱着眉,不敢去碰她。
“这会儿不说,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沈惜坚持道,“那些水匪要来杀你,我没想到我会这么蠢,被他们利用了。不过水匪的位置我记了一下,是在靠西南的一处岛上。岛周围有陷阱,他们还有人巡逻放哨,你若是去剿匪一定要小心。”
“你别说了。”柳赋云道,“等大夫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惜却不听,她总觉得这是她最后一次和他这么近,她抬头看着他,脸色血色已经渐渐消失,“我想问你,就算我为你付出性命,你也不会喜欢我嘛,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柳赋云同样看着她,坚定到没有丝毫迟疑,“没有。”
“为什么?”沈惜有些不甘,“那个人都已经死了,你难道要记一辈子?”
“不知道。”柳赋云道,“我让你走,你宁愿为我付出性命也不肯走。同样的,你做不到的事,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做到呢。”
沈惜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了。”
柳赋云见她没了声响,这时药也来了,柳赋云看都没看就把药拿了过来,隔着衣服把药粉撒在伤口上。
“你能不能省着点用,这玩意老贵了。”旁边传来傅杳的声音。
柳赋云抬头一看,见傅观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观主!”柳赋云见到她,就知道沈惜不会有事了。
傅杳却看着沈惜道:“前几天人家小姑娘帮了我一个小忙,今天恰好来还她这个人情。不过你还真是无情,人小姑娘命都为你豁出去了,都换不来你的一句怜惜。”
柳赋云道:“这不是我要求的。”
“哦?”傅杳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
“她现在做的这些,不是我要求的,”柳赋云再一次道,“愿意为我付出性命的人有很多,我不差她这一个。她这样,只会让我感觉到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