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玿华差点被她的话逗笑,一本正经道:“不妨,国子监祭酒是我二舅父,我听说国子监中空出了一员名额,不如就留给李郎君。李郎君这样的天资,如果不好好培养,是大祁的损失。”
姜玿华佩服自己瞎说八道的本事,其实那李之一资质平平,国子监也没有多余的名额,不过多收他一个旁听是没什么问题的。
韩夫人听了,差点喜极而泣。
姜玿华立刻让灵犀给宫外送信,安排了李之一读书的事。
国子监祭酒得到消息,和镇国公一商量,知道姜玿华在拉拢李家,于是把李之一收进了国子监,严加教导。李之一叫苦不迭,韩夫人却眉开眼笑,满意极了。李仙鹤对这件事很不满,想让儿子从国子监退学,然而迫于夫人淫.威,被她揍了几顿之后,慢慢接受了现实。
姜玿华又圈出一个名字——
热辣无私。
热辣无私是显国公一派中的猛将,只有一个儿子名叫热辣勇。热辣勇和秃发姑娘上次在凤仪宫看对眼之后,两人私定了终生,却遭到家人强烈反对,现在两人约好了绝食一起死,这么多天滴水不进,只剩一口气了。
热辣无私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心疼归心疼,可是不肯松口让儿子娶秃发姑娘。眼看儿子就要丧命,热辣无私的夫人柳氏哭得天昏地暗,却想不出法子来,也躺在床上寻死觅活。
热辣无私想,就算娇妻爱子死了,自己也坚决不能和镇国公那边的人成为亲家,让家族蒙羞!
秃发家也很刚硬,不肯让女儿嫁给热辣家,但好吃好喝的不断往女儿房里送,秃发姑娘眼皮都不眨一下,天天躺着等死。
姜玿华把两家夫人召进宫来说:“想保住你们孩子的性命,就让他们成婚。”
“我儿怎么能娶秃发家的人!”
“小女不能嫁进热辣家!”
两位夫人相互看对方家族不顺眼,这两家在归顺大祁前,分别是两个敌对国家的勇将,在阵前没少交手,你杀过我家族兄弟,我杀过你家叔伯,如今一起上朝,不打起来都算不错了。
“那就给他们安排后事吧。”姜玿华淡淡说。
“不!求太后娘娘劝导劝导孩子们!”
“感情的事我们强扭也没有用。不如这样,把他们从族中除名,让他们成婚,这样既能救两个孩子,又不会影响你们两家的声誉。”
“除名?”柳夫人眼泪流个不停,柔柔弱弱的,惹人怜惜,“那勇儿没了依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热辣郎君命都快没了,有家族依靠又有什么用?”姜玿华说。
两位夫人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要救孩子的性命,只能让他们成婚,而要保住两家的名誉,只能把他们从族中除名。
两人欢天喜地地回家去,对着夫君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把孩子都除了名。俩孩子立刻活了过来,拿着母亲们偷偷给的钱财,找一处民宅,快速成亲,安顿下来。两家母亲记挂着孩子,不断帮扶他们,小两口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比婚前懂事了不少,一起回家串门,很快就讨了对方长辈的欢心。于是——
热辣将军:“好像秃发家没那么可恶了!”
秃发将军:“热辣无私看着还挺顺眼的!”
两位夫人:“亲家母!”
两家人眼泪汪汪。
不过几天工夫,那张纸条上小半部分的名字都被圈了起来。
不少朝臣嗅到了不祥的味道,朝堂上逐渐变得波诡云谲。
显国公去议政殿找唐见渊禀报:“陛下,太后娘娘在拉拢朝臣!后宫不得干预政事,太后娘娘逾矩了!”
唐见渊眼皮也不抬一下:“太后不过是帮着处理一些家宅之事,家宅不平,何以平天下?后宫不得干预政事,显国公也别干涉后宫后宅之事。”
“不,陛下,许多大臣正在悄悄向镇国公示好!臣还听说,热辣将军与秃发将军已经称兄道弟了!这都是太后所为!陛下,太后此举会影响陛下的夺权大计啊!”
“朕知道。欲使其败,先骄其心。朕自有安排。”
独孤崇义退了下去,好,那就等着陛下动手,陛下不动手,他们动手!
“妖后”的事还没完,十一月初一就是他们行大计的好日子!
天黑了,今天是十月十五日,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上,唐见渊踏着皎洁的月光去凤仪宫。
这小姑娘,办事挺利索,才十多天的工夫,居然就把那么多朝臣给拉拢了过去。
不过他不生气,横竖以后她人都是他的!
可是这办法不可取,她这是在为她自己树敌!
这么想着,他踏进凤仪宫,姜玿华招呼他去用膳,笑得十分谄媚,显然是为了拉拢朝臣的事心虚!
他冷冷道:“听说母后在拉拢朝臣?”
姜玿华以为他兴师问罪来了,心一慌,脑海中的自己“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嚎啕大哭着求饶。
不行,不能那样!
于是她端起姐姐的架子,对唐见渊缓缓一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在沙雕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第49章 又被绊倒
吃完饭, 姜玿华就让静王先去睡下。
唐见渊觉得有必要提醒她, 拉拢朝臣的动作不可太大, 否则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说:“朝臣都很精明, 朝中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看见, 母后最近与不少大臣走得近,瞒不过众人眼睛。”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姜玿华慌了。
“陛下多心了。我深居后宫, 年纪又轻, 不能为大祁做什么, 却享着百姓供养, 心中不安,只好尽我所能,安抚朝臣们的内宅,好让朝臣们安心辅佐陛下、治理国家不是?”说着, 她扭头对灵犀道,“快拿吃的来!”
灵犀忙让小宫人把甜汤捧上。
姜玿华想尽快把事情揭过去, 就笑道:“这是葡萄酒蜜梨, 安神助眠、滋阴润肺,对陛下身体有好处, 陛下尝尝?”
她狗腿地来到他身边, 亲自揭开唐见渊面前的盅盖, 絮絮叨叨说起了制作方法:“葡萄酒虽然是金面国进贡的最好,不过做这道甜汤还是得用乌发国的酒,不会太烈, 酿梨刚刚好。这梨得留着皮与核,不然功效就去了大半。”
唐见渊看她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起身,脸色沉了沉:“母后!”
姜玿华被他吓了一跳,心虚加上惧怕,双腿一软,径直就跪了下去。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心里窘迫得不行。
可自己拉拢他那一派官员的事情败露,他一定很生气,后果不堪设想!既然事情发生了,自己又不可能像姐姐那样强硬地与他对抗,那就示弱装怂吧!
于是双手背在背后,右手狠狠掐了左手一下,她立刻痛得红了眼眶,诉说起自己的辛酸:“陛下,我年纪轻轻就成了大祁太后,知道自己不服人心,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对我下手!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我也贪生,我也怕死!以前为了自保,舌战群臣,惹得他们不快,也曾和陛下作对,让陛下记恨我!现在我知道错了,请陛下不要怪罪,我累了,我斗不过陛下和大臣们,我只想安安静静老死在宫里,死后有个葬身之地罢了!至于陛下说的拉拢大臣一事,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拉拢他们,我要是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我就不管那些事了!陛下,我现在后悔,非常后悔!请陛下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我再也不做那种事了!”
说着,她怂兮兮地抱住他的腿,横竖比刚硬比不过他,那就卖惨,装得越没用越好!他堂堂帝王还会对一个弱女子下手?
唐见渊见她突然抱上自己大腿,嘴角抽了抽,而她哭得越来越惨,把他的心都抽疼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她是装怂假哭,可正因为她怕得狠了,才会这样下跪求饶。
如果经历这些的是姜琼华,自然不会惧怕成这样,她能几句话把朝臣们说得想撞墙。
可被大半个朝廷当作妖后的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她乱了阵脚,慌不择路。
她本不该经历这些。
唐见渊想抽回大腿,她却抱得更紧,他深吸一口气:“母后,这不成体统。”
“命都要没了,要体统何用?”姜玿华又挤出几滴眼泪,死死抱着他的腿,这么粗壮的大腿不用来抱,自己傻么?
姜玿华太过激动,膝下一软,往前扑去。
唐见渊被她抱着大腿,差点没稳住,身形一晃。
姜玿华更慌了,要是把唐见渊扑到地上去,他一定会震怒!慌乱之中为了稳住他,把他另一条大腿也抱了起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放手,整个人开始摇晃起来。
“放手!”唐见渊终于站不住,往后倒去。
“不放!啊呀!陛下!”姜玿华惨叫一声,眼前一黑,自己的脸又埋在了唐见渊腿上。
唐见渊:……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胆敢这样对自己,如今却三番四次被她推倒!
这感觉真是……
太好了!
原来自己竟是这么喜欢被她推倒!
“母后、皇兄,你们在干什么啊?”角落里突然传来静王的声音。
姜玿华忙抬起头,脸上妆容花成了一团,在唐见渊的赤黄龙纹袍上印着她被压扁的一张脸。
两人忙起身。
姜玿华接过飞鸾递来的帕子擦了眼泪,说:“母后不小心绊着了,静王快去睡,小心着凉。”
唐见渊则任由师奉恩擦拭自己龙袍上的印痕,他有些怀疑她是故意的,否则为什么每次摔在自己身上,都是那最私密的部位。
师奉恩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兢兢业业专心致志只管擦。
静王揉揉眼睛,突然笑了:“我知道了,母后和皇兄成亲了对不对?”
“胡说!”姜玿华亲自去撵他。
“姜姝说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成亲了才能抱抱,她不让我抱!”
“小孩子家,成天说什么?朱雀也是女孩子,不也经常抱你么?”姜玿华看着静王被带下去,想起自己的危机还没解除,提着一颗心,磨磨蹭蹭走回来。
唐见渊静默了这么久,终于沉沉开口:“所有人都下去。”
仆婢们无声地退出。
姜玿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新仇旧恨要一起算了。
自己会怎么死?
她脑袋中乱得厉害,妖后的事一直困扰着她,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拉拢朝臣,而且动作越来越大,最后惊动了唐见渊。这两件事,加上方才把他扑倒,她觉得唐见渊可能会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唐见渊却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罩住。
姜玿华双手握拳藏在背后,看着他冰冷的眼眸,心想在自己死前或许该给他留个印记,在他眼睛上打一拳,好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不是白死的!
唐见渊低头看她,柔声道:“不要怕,一切有朕。那些事,母后不要再做。”
什、什么意思?姜玿华有些懵,一时间还不敢松开拳头。
“朕护着你,百年之后你也不会只有葬身之地,必定会以太后之礼安葬。”——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自己的皇后,然后是太后。
姜玿华一头雾水,这承诺听着太不真实,自己是和他作对的“后母”,怎么可能有他生母那样的待遇?
于是脱口就问:“为什么?”
“朕为天子,是天下人的表率,当遵守孝道。还有,在镇国公之事上,朕想要和解。”他顿了顿,认真地看她,“所以,朕,护着你。”
最后的几个字,他说得格外缓慢,格外用心,也格外温柔。
姜玿华被妖后事件吓得不轻的心,终于得到了抚慰,握在背后的拳头缓缓松开。
一定是装可怜起到了作用,一定是。
姜玿华欣慰地想。
呆呆地站了片刻,她觉得要说些什么,就低声道了谢。
唐见渊为了让她更加安心,在席子上坐下,尝了一口梨汤,说:“母后手艺很好。”
姜玿华的心果然又定了定,这是为了笼络他做出来的,能不好么?看来用美食贿赂,也是有效果的。
她忙回到位子上,把自己的那份轻轻推到他面前:“既然陛下喜欢,这里还有。”
唐见渊看着她那在白玉盅前也毫不逊色的手指,说:“这么大的事,母后只用两只梨就想贿赂朕……”
“陛下还想吃什么?”
唐见渊看着她,吃你啊小傻瓜。
姜玿华见他不答,连忙起身往外赶,还不忘假装被门槛绊一下,屁颠屁颠去膳房又拿了许多吃的过来。
唐见渊把她努力讨好的样子看在眼里,把她的那份梨汤推回到她面前,说:“母后什么也不惧怕的时候,朕都无可奈何。”
姜玿华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被独孤太妃怀疑自己身份,揪出谋害静王生母的凶手,深入虎穴抓住巨鹿侯,那时候的自己比现在沉稳得多。
可如今自己面对的是朝臣,是大祁的栋梁,随便压下来一根,都足以让自己粉身碎骨!
虽然妖后的事还没掀起什么风浪,但也足够让她夜不能寐!
有他这句鼓励的话,恐惧和委屈化成泪水在眼中打转,她默默地不说话。
“别哭。”唐见渊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却含着丝丝温柔,“朕希望母后长命百岁,因为朕喜欢母后……的手艺。”
姜玿华忍着眼泪:“那我天天给陛下做菜,只要陛下不动我们姜家人!”
“好。不过母后不用天天做,愿意做就做,别累着自己,嗯?”
姜玿华慌乱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感受到他的温柔与耐心,终于不再为将来惧怕。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从心底害怕的帝王,并不单单会治国,还会哄姑娘家。
到后来唐见渊要离开的时候,她已经身心俱疲,只迷迷糊糊听见他说什么朝堂复杂,他在表面上不会对镇国公一派心慈手软,等到两派像鹬蚌一样争斗起来后,他要抓到那个想要得利的渔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