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难办了。
赵王越想越糟心,心说西北还是不够远,该将他远远赶走才是。
……
时辰还早,天刚蒙蒙亮,门外风雪大作,汪禄吃力地打开纸伞:“老奴送您出去吧?”
这风雪忒大,吹得人脸皮生疼。
秦狰原想拒绝,想了想还是允了:“有劳大人。”
汪禄吃力地高举着伞,一说话就哈出一口白气:“昨晚雪下得忒大,您当心脚下。”
“但是老祖宗说瑞雪兆丰年,今年风雪大呀,来年就是个风调雨顺的年份哩!”汪禄笑眯眯地同代城君闲话。
“嗯。”秦狰应着,看着前方朦胧的宫巷,说:“陛下吩咐,本君立马要启程去西北。”
汪禄一顿,很快扬起情真意切地笑脸:“那祝您一路顺风,二殿下去西北也有日子了,劳您替老奴问殿下一声好。”
他原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秦狰停下脚步,看着他:“那也请汪大人帮本君一个忙。”
汪禄的笑容僵在脸上:“您……要老奴做什么?”
其实不用说汪禄也知道,定是要他去栖雀宫走一趟,向公主解释解释。
“汪大人宫中行走多年,这事不难。”
秦狰说道,将手上扳指递给汪禄:“替本君送去给公主,多谢。”
赵王让他天亮就走,自然顾不上道别,未免那没良心的东西多想、生气,还是让汪禄去走一趟。
“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秦狰大概估了个时间,拍拍汪禄的肩∶“提前谢过汪大人。”
“这、这这……”汪禄捧着那枚扳指不知所措。
秦狰已经阔步走向宫门外。
.
等到日上三竿,萧寅初才醒过来。
掀开被子一看,脚上赫然几个手印,小腿甚至青了几块。
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这青青紫紫的,看着怪吓人的。
她露出懊恼神色∶“真是野蛮……”
殿外的宫女听见她起身的动静,敲了敲门∶“您醒了?”
萧寅初连忙放下裤腿,穿上罗袜。
花月笑着推开门∶“您这一觉睡得真久!”
萧寅初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应∶“嗯,有点累……”
花月说∶“那奴婢伺候您起身梳洗吧?”
半晌后,萧寅初梳洗一新,吉嬷嬷亲手熬了粥端上来。
“松茸炖的鸡汤,澄了几遍,直到汤色如茶,再下江南丝米,慢火熬一个时辰才得的。”
吉嬷嬷舀了一小碗给她∶“公主不爱吃米面,可是我们哪缺得了这个,快尝尝。”
萧寅初尝了一口,鸡米粥入口绵软,松茸的香味很浓,又被鸡汤中和,她眼前一亮。
“好吃吗?”吉嬷嬷问道。
“嗯!”萧寅初用力点头。
吉嬷嬷高兴地合不拢嘴∶“这法子还是嬷嬷从祝姑娘那学的,公主喜欢真是太好了!”
萧寅初边吃边问∶“祝姑娘?”
“是太医祝蒙的孙女,嬷嬷偶然与她结识,有些交情。”吉嬷嬷解释道。
“祝姑娘教了嬷嬷好多药膳的法子,改天一一给公主做来尝尝!”
那不就是祝含玉嘛。
萧寅初只道邯郸城真小,门外的宫女掀开帘子进来∶“公主,汪大人来了。”
萧寅初放下勺子∶“快请他进来。”
汪禄疾步入内,向公主行礼∶“老奴拜见公主。”
“汪大人因何事而来?”萧寅初问道,心中一个咯噔∶“可是太极宫出什么事了?”
汪禄连忙摇头∶“没有的没有的,陛下好着呢,刚用了早膳,这会儿睡下了。”
萧寅初神情一松,等他下文。
“老奴此番前来是……”汪禄犹豫着不知道怎么答,干脆掏出东西,递给花月。
萧寅初从花月手里接过一枚扳指,初一看觉得没什么,将它往后一转。
“你……”
萧寅初轻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汪禄为难地笑道∶“那位说,让您等等,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
萧寅初脸一红,顺理成章误会了。
昨晚那混账还说……还说……
汪禄从太极宫来,她还当秦狰已经去见过赵王了。
“他胡来,您怎么也跟着胡来?”
她轻声道,示意汪禄过来拿扳指∶“送回去,我不要这个。”
汪禄顿时知道公主误会了,他解释说∶“您误会了,君上被陛下派去西北襄助二殿下查案,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才会回来。”
“他让您别担心。”
萧寅初来不及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羞恼,追问∶“西北?西北怎么了?”
汪禄摇摇头∶“老奴不大清楚。”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话带到了,那老奴告退了。”
西北?
萧寅初心不在焉道∶“花月啊,替我送送汪大人。”
“诺,奴婢这就去。”花月依言将汪禄送出门。
扳指也不知道什么材质打的,通身铁黑,只有指环里面凿着他的名。
萧寅初回过神,才发现扳指没送回去。
若是让别人看见,真是说不清了。
萧寅初暗骂了那男人几句,只好将它收在荷包里,随身带着。
吉嬷嬷一直暗中观察,照她看那分明是一枚男人的扳指。
吉嬷嬷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开心,她问∶“是哪位郎君送来的啊?”
萧寅初失笑,知道吉嬷嬷误会了,她说∶“嬷嬷,不是你想的那样。”
吉嬷嬷小声问∶“嬷嬷想什么样啦?小郎君俊不俊俏?对公主好不好?”
萧寅初脸一红∶“嬷嬷!不跟嬷嬷说话了!”
吉嬷嬷煞有其事道∶“公主不要学那些矜持的闺秀,问个话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这样会把郎君吓跑的,谁耐得一直付出呀,对不对?”
“要是喜欢人家呀,起码要让人家知道呀。”
“……我不听嬷嬷胡说了!”
萧寅初站起身,往寝殿走∶“来人啊,把聂夏叫来,我要出宫一趟。”
宫人应声而出,吉嬷嬷追在身后∶“您不吃啦?”
萧寅初又羞又怒,只道吉嬷嬷胡说。
谁喜欢他了!
不喜欢!很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秦狰∶惨还是我惨,告白第二天被老丈人发配边疆!QAQ
第41章
肃王府。
宫里出来的马车直接入了后院,护院们站成两排,表情肃穆。
聂夏从车上一跃而下∶“公主,咱们到了。”
萧寅初被花月扶下车,孙有福连忙行了个叩礼∶“老奴见过公主!”
卫周也站在旁边∶“卑职见过公主!”
萧寅初是来见逍遥生的,未能和几人寒暄,请孙有福引路,一行人直冲东跨院走去。
卫周说∶“那小子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属锯嘴葫芦的,一声不吭,成日在后院弹弹琴,睡大觉!”
孙有福补充道∶“他那义父倒是乖觉,时常朝下人打听些有的没的,不过老奴留了心眼,不该说的他们都不知道!”
“义父?”萧寅初步子一慢∶“什么人?身份可查清了吗?”
她从未听大骊姬说过这么一号人,以前也从没听说逍遥生还有个义父。
卫周老实说∶“这人身上没有身份文牒,也不是赵国人。”
也就是说没查到。
因为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各国之间人口流动很大,那义父的身份非常难查。
话说间已近东跨院,悠扬的琴音愈发清晰。
孙有福啧啧∶“旁的不说,他这琴技,哪怕是宫中琴师与他相比,都略逊一筹!”
萧寅初也赞同这话,三人已到了东跨院门外。
她对他们说∶“你们留在这里,我进去就好。”
孙有福连连摇头∶“您不能去!这小子下手毒得很,时常给护院下毒,多亏卫周机警,才没让他得逞……老奴不能让您进去!”
卫周说∶“属下陪您进去。”
聂夏附和∶“属下也去!”
无法,萧寅初只好把花月和孙有福留在外面,带卫周和聂夏进去。
逍遥生正在屋里焚香抚琴。
天气太冷,屋檐下挂着许多晶莹剔透的冰棱,窗外松树满树冰挂、入目全是银装素裹景象。
桌上的兽头香炉白烟袅袅。
音律在他指下像流水般倾泄,是非常平和的一曲《阳春白雪》。
三人在门外听了一会,卫周低声说∶“我是个粗人,听不懂琴,但也觉得这小子怪厉害的!每次听他的琴,心情都平和不少!”
聂夏赞同地点头。
琴音猛然一停,逍遥生侧耳一听,拿起白布擦手。
他等的人来了。
“贵人既然来了,就入内相见吧。”
萧寅初大方地跨进屋子∶“让先生久等了,下人招待不周,不知道先生在这里住得可习惯?”
逍遥生瞥了她一眼∶“劳贵人惦记,不敢不好。”
“倒也不止本宫惦记。”萧寅初从怀中取出那枚金扣,放在逍遥生面前。
逍遥生下意识去摸空空如也的脖子。
那天不小心被她拽走了。
“在下从不知道,公主居然也会做这种偷鸡摸……”
逍遥生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因为萧寅初拿出了另一枚北北银扣。
“我在宫里时,去见过她了。”
她,大骊姬。
这是骊国皇室的信物,想来他们的身份关系,萧寅初已经都知道了。
逍遥生瘫坐在琴凳上,良久无话。
“骊姬娘娘的身体,到底怎么了?”萧寅初问。
逍遥生把两个扣子用黑绳串在一起,反问∶“怎么了?”
他将萧寅初上下打量了一遍,眼里带着不屑∶“你还小,不能听这些腌臜事。”
聂夏皱眉∶“你嘴巴放干净点!”
逍遥生慢慢编织绳结∶“如何不干净?那事比我的话,脏多了!”
聂夏望向公主,希望她别听这人胡言乱语,但是萧寅初坚持想知道。
逍遥生细长的指节勾着黑绳,说∶“一年多前,赵王修道时岔了经脉,走火入魔,为保命强行把乱了的血气过给不少宠妾。”
“南宗管这个功法叫‘过血’。”
“身体差的,第二天席子一卷就送去乱坟岗了,身体好点的,就像我姐那样。”
像大骊姬那样?
什么样?
聂夏大喝∶“你胡说八道什么!”
逍遥生抬眼看他∶“你不是内卫吗,一查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聂夏连忙看向萧寅初∶“公主不要信,这人就是胡说八道!”
萧寅初看着逍遥生∶“所以,你上清泉山就是为了寻替大骊姬解血毒的药?”
逍遥生默认了。
“谁送你进去的?你背后的主子是谁?”萧寅初追问。
“你觉得我会做背叛主子的事吗?”逍遥生口气中带着不屑。
萧寅初反问∶“主子?要杀你灭口的主子?”
卫周及时发出一声嘲笑∶“要不是老子,你早轮回了!”
逍遥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既然先生不愿合作……”萧寅初似乎并不在意逍遥生的态度,示意聂夏动手。
聂夏将他的手往后一剪,刻意加重了几分力气。
“呃!”逍遥生一声闷哼,不等他呼痛,脖子忽然一凉。
聂夏拽下他的金银扣,交到公主手里。
“你就当我没提过,卫周啊,一会把他扔出去。”
“这阶段的吃住名目,看他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来抵掉就是。”
卫周大声说∶“这小子太穷了,只能扒光他身上的衣裳……还不够呢!”
逍遥生浑身一抖,不敢相信地看向几人——她不是公主吗?怎么会这般斤斤计较?
“不够?他不是还有个义父?一起扒。”
“是!”卫周应得铿锵有力。
“等等!”逍遥生喊住卫周,咬牙切齿∶“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
萧寅初微微一笑∶“父王好琴,年宴将至,本宫想请先生入宫,抚奏一曲。”
逍遥生十分意外∶“……就,这样?”
萧寅初含笑点头。
“你就不怕我趁机……”逍遥生眼露凶光。
据他所知,赵王一个儿子在西北,另一个难以独当一面。
若是他杀了赵王,不仅能报仇覆国之仇,更可以让赵国大乱!
萧寅初摇摇头∶“一、两位骊姬娘娘还在宫里,二……”
她微笑∶“骊国是灭了,但你还有一些族人,杀死他们,犹如碾死几个蚂蚁。先生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