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来这儿了。
马栅栏里关着三五匹成年大马,个个油光水亮,大鼻子“吭哧吭哧”呼着白气。
挑灯将她领到里面一排栅栏,这里只关着一匹马,额上罩着银甲,与马鞍配成一套——这是匹有主的马。
“您是初学,前面那些马脾气都不好,这匹给您。”挑灯把马牵出来。
绕是萧寅初并不懂马,也知道眼前的大家伙绝对是名驹良马,蹄子干净,马腿有力,整体非常漂亮,之前看过的几匹与它相形见拙!
“您可以牵着它走走,也可以喂喂它,熟悉了就可以骑它了。”挑灯递给萧寅初一小筐胡萝卜,大马一瞧眼睛就直了,也愿意低下头蹭蹭萧寅初手了。
萧寅初觉得好新奇,摸了摸大马额头上的小短毛。
“它……有名字吗?”萧寅初举着胡萝卜喂它,马劲儿多大啊,一下子拔走了“咔嚓咔嚓”大嚼。
“有,它叫……”
“咳咳。”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轻咳。
挑灯浑身一凛,笑着说∶“属下也不知道,您带它出去走走吧,它很乖的,马缰给您。”
马场上到处都是牵着马遛弯的贵女,萧寅初的身影并不扎眼,大马一直追逐着她手上的胡萝卜,在她身旁蹭来蹭去。
“你不能吃了,刚吃了那么大一根呢!”萧寅初低声训马∶“我都没骑过你,你就白吃我这么多胡萝卜!”
今日是个难得地晴天,马场上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长着枯草的地皮。
萧寅初同大马培养了一会感情,这马儿对她几乎言听计从,眼看附近人烟愈发稀少了,她停下脚步。
马儿跟着她停下,在她身旁嗅草皮。
“呼,”萧寅初下定决心,握住马缰。
她会骑马,前世大概骑过五六次,不过很久没骑过了。
重生而来,她不想骑射成为自己的弱项。
回想着以前上马的动作,她一脚踩住马蹬,全身一用力——居然真的坐上去了!
马儿果然像挑灯说的,十分温驯,动都不带动的!
萧寅初勾起唇角,踩紧马蹬子,轻轻甩了下马缰∶“驾,”
不知从哪传来一声轻微的哨声,刚才还在埋头拱草皮的马儿瞬间撒开四条腿跑了起来!
“!??”
萧寅初紧紧抓着马缰,整个人僵在马上动弹不能,前脚刚夸完这马,后脚它怎么就动起来了!
它这是要去……哪啊啊!!
镜湖马场前后就这么大点地方,大马跑了一段距离,忽然撒开丫子“腾”一下跃出了栅栏!
“你,你要去哪啊!!”萧寅初慌了,她拉紧缰绳试图叫停这马,可是它一直跑,像是正在接受谁的召唤。
直到,停在一个男人脚边。
……
乌黑发亮的大马在秦狰身旁蹭来蹭去。
秦狰推开马头,看着马上发髻微乱的人,冲她伸手∶
“来。”我抱你下来。
萧寅初只恨自己怎么忘记带马鞭了,要不非狠狠抽他一顿!
她就知道!挑灯出现在马场绝非偶然,这破马更是熟悉,浑身乌黑,蹄子雪白,不就是秦狰前世最爱的踏雪马!
“自己能下来?”秦狰见她迟迟不动,问道。
萧寅初一脚踹在男人的胸前,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费尽周折,又是送人又是送马,他想干什么?
精致的狐皮靴踹人还是挺疼的,秦狰捂着胸口,顺势掐住她的脚踝,使劲∶“你刚才做了什么?”
纤细得似乎一下就能被他捏碎……
她居高临下,他在底下,眼神却凶得像野狼。
脚踝叫那人抓着,萧寅初干脆撒了马缰,松了蹬子∶“你有本事就把我从马上掀下来,耍什么横!”
男人瞪着她,二人僵持了许久。
良久,秦狰忽然笑了笑,一把抓住马缰,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将她圈在怀里。
萧寅初一个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后面那人搂在了怀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喘息就在耳边。
“秦狰!”萧寅初咬牙切齿。
“驾,”秦狰甩动马缰,踏雪慢慢跑了起来。
“你该叫我什么?”秦狰贴在她耳边,嗅着她的味道,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该死的小东西就会踩在他身上,仗着他不舍得就胡作非为。
萧寅初耳朵异常敏感,叫他的气息一呼浑身都别扭,秦狰低喝一声∶“别动!”
“你放我下去!”萧寅初挣扎。
“踏雪马日行千里,这般速度跳下去,非死即伤。”秦狰微微压着身子∶“压低身子,否则容易仰倒。”
仰倒乃是骑马时的惯性,萧寅初被迫被压在马上,整个人都要气坏了。
这个混账!
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将他推下去,摔不死他!
秦狰仿佛听到了她心中的怨怼,在她耳畔轻声∶“你该叫我什么?”
萧寅初狠狠掐着秦狰执缰的手臂,可恨他的手铁打得一般,压根掐不动,平白把她自己气得够呛。
“说,唤了我便如你所愿。”秦狰轻哄道。
笑话!她现在最想他从马上摔下去,难道叫一声就会实现?
“说不说?”秦狰一使劲,将她的细腰往怀中一带,结结实实撞在他胸膛上。
“呃!”萧寅初一声闷哼,气得五脏六腑都疼。
“你该叫我什么?”秦狰问。
“表、表叔……”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可千万莫叫她寻到报复的机会!
秦狰在她身后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踏雪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二人跑了一圈,又回到镜湖马场附近,马儿走着走着,彻底停下来。
萧寅初回头,恶狠狠推了秦狰一把,结果他就那么从马上一摔,整个人下去了。
“啊!”萧寅初吓了一跳。
秦狰就势滚了一圈,毫发无伤地站起来,笑∶“吓坏了?”
“……”这回轮到萧寅初的脸十分阴沉,几乎是爆发前的压抑。
秦狰收起笑容,缓声道∶“别生气,有什么气冲我撒……呃!”又被她一脚踹在胸膛上。
想伸手抱她下来,她反而踩着他的手,轻轻巧巧跳下来了。
掌中还留着她软软的脚印,以及下来那一瞬间的重量。
她真的太轻了,整个人像一朵轻飘飘的云彩。
直到萧寅初头也不回地离开,秦狰都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
秦狰摇摇头为自己叹气,拍拍马头∶“去,跟着她。”
踏雪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撒丫子跑向那个软软香香的女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泪)写年终报告的鹅没有鹅权!!
这周四就要上榜了,小天使能点点收藏,写写评论,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啦~谢谢大家么么揪揪~
第10章
萧寅初回到马场,踏雪亦步亦趋跟在旁边,还想跟她讨要胡萝卜。
萧寅初怒拍它马头∶“走开,你这马儿心是坏的,你跟他是一伙的!”
踏雪委委屈屈跟她在身旁。
刚回到马场,萧思珠骑着马就来了,在她面前一拉马缰∶“吁~初儿!”
萧寅初还没反应过来,萧思珠已经停了马∶“走,姐姐带你看场好戏去!”
踏雪被骂了以后格外老实,驮着萧寅初乖巧地跟在萧思珠后面,很快回到了人群里。
两三个贵女坐在一旁晒太阳聊天,新来的蒋云染格外惹眼。
她身旁坐着一个穿簇新粉红骑装的女子,二人对面的女子问∶“我听说蒋小姐是闻喜公主带来的,为何不见你跟在公主身边呢?”
粉色衣裙的女子开口∶“未得公主召唤当然不需要过去,我表姐又不是来当丫头的!”
萧寅初眉心一抖,已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声音是谁的——厉尚廉的亲妹妹,厉曼冬。
前世她与厉尚廉成亲后,一直不得厉夫人的喜爱,这其中就有厉曼冬添油加醋的功劳。
蒋云染垂下头,轻声说∶“刘姐姐误会了,公主待我极好。”
被唤作刘姐姐的女子打量了一下蒋云染∶“若我没看错,你身上的骑装还是曼冬前年穿的吧,公主既安排你过来,起码给身像样的衣裳呀……”
蒋云染越说越失落∶“刘姐姐别这么说,公主贵人事忙,怎么会想的起我这等丫……闲人呢。”
“没准她就是要表姐来被大家笑话的!”厉曼冬道∶“我表姐从没骑过马,当然也没有骑装,旨意下得那般急根本来不及做,要不是表姐与我身量差不多,我借给她一套,今日就要被云安郡主她们笑话死了!”
这些个贵女分成几派,以金光灿灿的汝阳王郡主荣丹为一派,萧思珠和赵锦珠一派,还有厉曼冬几人一派。
而荣丹正是因为半年前萧思珠找厉曼冬麻烦的时候帮了后者,才与萧思珠结仇的。
这是刚才过来的时候,萧思珠给她紧急科普的人物关系图。
“你瞧瞧她的话,简直可笑!”萧思珠的脾气一点就着,当下抽出马鞭:“我去叫她学会闭嘴。”
萧寅初拉住堂姐:“姐姐莫忙,这事我来。”
萧思珠手里的鞭子被公主抽走,她驱使着踏雪朝三人走近了几步。
厉曼冬侃侃而谈:“哪怕不要公主多此一举,以我表姐的才华,进潇湘馆是迟早的事……刘姐姐不信?我……”
“啪!”马鞭在厉曼冬耳边突然炸响,她吓了一大跳,,与蒋云染摔成一处。
“公、公主!”刘姓女子去年在年宴上见过闻喜公主,当下跪在地上行礼:“臣女刘玫,见过公主!”
萧寅初骑在马上,似乎是偶然经过,厉曼冬不禁恼恨,怎么这么巧被她听去了?
“本宫,多此一举了?”
“没有没有!”刘玫连忙求绕:“只是厉小姐和蒋小姐之间的玩笑话,与臣女无干啊……”
萧寅初盯着厉曼冬:“嗯?”
厉曼冬咬牙认错:“臣女……错了,公主饶了我无心之失吧!”
“厉大人就是这样教厉小姐求饶的?”萧寅初问道,盯着二人站得笔直的腿。
厉曼冬万分屈辱,双眼通红地要跪,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喝:“闻喜,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她已经知错了。”
金光灿灿的荣丹从人群后出来,厉曼冬立马有了主心骨,委屈地喊:“荣姐姐……”
萧思珠瞪眼:“荣丹,你是什么身份?我妹妹同你有这么亲近吗?”
荣丹大步走到萧寅初马前,拱手:“曼冬还小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开罪了公主,我一力承担就是,还请公主看在家父面上,就放她一马吧。”
萧寅初露出些许怪异的表情,侧身问花镜:“本宫怎么从未听说,厉小姐是汝阳王和汝阳郡主的女儿?”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所有人听见。
众人一愣,顿时一片哗然。
萧思珠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差点拍手叫好,她大声应和:“也对啊!非父非母,谁愿帮别人认下这等罪过?这么看来你二人……”
说罢十分夸张且嫌弃地看着荣丹与厉曼冬,就差啐一口不知廉耻了。
“你在胡说什么!”厉曼冬气得双眼通红,恨不得挠花萧思珠的脸。
荣丹没想到火会引到自己身上,怒气冲冲道:“公主口齿伶俐,颠倒是非的本领我是学不了!只是不知一道御状告到圣驾面前,你这个编排功臣的罪名,跑不跑得掉!”
“那郡主顺便替本宫多告一道——左相厉峙之女厉曼冬,其夫人蒋氏娘家族女蒋云染,编排、污蔑帝姬。”萧寅初嘴角挂着笑:“以及你,汝阳郡主荣丹,以下犯上,按《赵律》当鞭刑三十。”
《赵律》,早上和赵锦城学商君书时顺便学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荣丹身份尊贵,又是功臣之后,内定的太子妃,平时在潇湘馆前呼后拥,十分威风。
厉曼冬懂得讨好她,所以今日她才会替厉曼冬出头。
谁知道一下就踢闻喜公主这块铁板上了!
闻喜公主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上课来下课走,连堂姐萧思珠都不亲近,今日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汝阳王郡主再尊贵,难道能尊贵过闻喜公主吗?
荣丹咬牙,厉曼冬一看她的脸色就知完了,她一下跪在萧寅初马边:“公主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
荣丹站着,怎么都跪不下去,厉曼冬将她一扯,三人跪在一处:“公主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
三十鞭啊!下去焉有命在?
萧寅初不耐地听她们鬼哭,狠狠甩了一鞭子,“啪!”一声巨响,正好抽在蒋云染身上!
她惯会背后使劲,推厉曼冬去作死,不料一下被抽在背上,往前一扑,啃了一嘴的土!
“蒋小姐若是不满意,哪里来的给本宫滚回哪里去!”
萧寅初居高临下,如同在看一只蝼蚁:“厉曼冬若对你好,合该将新装分你一条,巴巴儿穿着旧衣来,装可怜给谁瞧?”
蒋云染连声否认:“不,公主……云染没有!云染心甘情愿伺候您!”
她现在还太弱了,完全没有与萧寅初抗衡的能力,被打被骂只能生受着,背上火辣辣地疼,也不敢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