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鸦雀无声,这一出大戏让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尤其是姜若夷还淡定的将父亲改口称为哥哥。
她掩面又忍不住啜泣起来,“我本来不想杀他,可谁知,他还把姜郎给杀了,他可是我最爱的人了。”
崔清越不合时宜的问:“姜郎是谁?”
王怜花都被她直白的问题逗笑了,道:“你看着她的脸了吗?你打断了她的表演,她此刻想吃了你的心都有。”
白知薇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解答了他们的疑惑,“那孽种是外面青楼女子和我夫君生的。”
这下连王怜花都忍不住变了脸色,这真的是天大的一出戏了。
姜若夷一双手把座椅捏的死死的,“若不是你这个长舌妇告密,我和姜郎还好生生厮守,没人知道他是姜家的私生子。”
“我难道还真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蒙在鼓里做出有辱门风,丧尽天德的事?”白知薇道。
姜若夷大笑起来,“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人,说的正义凛然,还不是怕姜郎娶了我压在你头上吗?”
旁边看热闹的王怜花突然道:“那琳琅酿的酒方也是你藏起来的?”
姜若夷道:“是又怎样?”
王怜花笑道:“看的出来,你武功刚练没多少时日,还全是速成的武功。你又说你娘出幽灵宫自废了武功,看来是教不了你的,想来是幽灵宫的人找到了你。”
“你这样聪明,长的又好看,说的都快让我喜欢上你了。”姜若夷道。
王怜花侧头看了眼崔清越,骄傲道:“瞧见没,我几句话就快让她爱上我,怎么你还是这般铁石心肠?”
崔清越懒得理他,衣袖下的手握成拳,在王怜花能看到的范围内小幅度的挥了挥。
王怜花面皮一抽,感觉两眼生疼,他咳了一声道:“幽灵宫给你武功,你给幽灵宫酒方,想来是一举两得的事。”
姜若夷坐在椅子上,竟然还翘着二郎腿,神态悠闲。她武功速成,除了白知薇她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的对手,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这般的松弛,好像有倚仗一般。
陆小凤环顾四周,一丝似有若无的烟尘飘了进来,屋外彩霞一片。
他道:“我听姜怀讲过,有酒方还不行,还需要一双会酿酒的手。”
姜若夷的倚仗就是幽灵宫,光有酒方,没有会酿酒的人,纵使是金子也没处花。
烟尘慢慢聚合,原本高挂在天空的云霞不知为何飘进了屋子,七彩的光,剔透的云,原本应该是美景此刻却暗藏杀机。
花满楼焦急的喊了句,“有毒。”
清幽的声音从遥远的远方传来,“呀,被你发现了。”
云彩里竟然飘起了一个一个的鬼火,鬼火遇着云越烧越旺。
王怜花拉着崔清越的衣袖,退出了屋子。
他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分寸,平日里都是能占便宜死也要占,不知道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到了外面也依旧到处是映着霞光的云,近距离欣赏只觉得刺眼的很。
“你拉我做什么?”崔清越抽出衣袖道。
王怜花“哼”了一声,“你莫不是没了心肝?为你好也不知?”
清幽的声音又传来,但是却多了几分调皮,“心肠歹毒的千面公子,竟也有好心的时候?”
崔清越看着王怜花的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看,你自己什么样,不用我说,别人也知道。
王怜花苦笑一声,暗地里去警惕的看向四周,周围云霞一片,陆小凤和花满楼看不见的踪迹,连姜若夷和白知薇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前辈就莫寻小辈开心了。”
一只鬼爪破开云雾而来,风从王怜花耳边刮过,径直往崔清越的后脑去。王怜花瞳孔紧缩,完全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在快要挡上的一瞬间,崔清越手往青玉流底部向上一拍,挡住了突然伸过来的鬼爪。
崔清越颇有几分嫌弃,看傻子一样的看王怜花,“你是被吓蠢了吗?挡什么挡?我会怕这个小爪子?”
王怜花垂下手,眼睛都黯淡了几分,喃喃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怕伤着你。”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姿态,崔清越心里一动,这种关头,他应该来不及耍心机。
崔清越感到了几分他的真心。
语气柔和了点,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动听,“你若挡不住就不要挡,手若废了,我可不包医药费。”
王怜花瞪了眼,脸都黑了几分,“我倒是白白做了无用功,放心,死了都跟你没关系。”
他惜命的很!
云雾中竟传来掌声,比孩童笑起来还要幼稚的笑声传来,“我最喜欢看人打情骂俏了,只可惜一个榆木脑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嘻嘻。”
崔清越问道:“她是谁?看起来还挺厉害的。”
王怜花侧身一躲,躲过飘来的鬼火,折扇一扇,开口道:“云霞过处,凡人不留。幽灵宫座下,云霞女。”
“哦,没听过。”
王怜花哈哈大笑,“的确不是什么大人物,你没听过倒也正常。”
云霞女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只是一副前辈教训小辈的口吻道:“你个奶娃子,吃的饭少,没听过我倒也正常,我就让
你们长长见识。”
云霞翻涌,蒸腾出热气。一会热,一会冷。一会让人身处盛夏,一会让人如在寒冬。
一颗颗细小的冰珠,伴随这簇簇火焰像他们冲来。也不知云霞女练得是什么诡异的功法,竟能让冰火相容。
“流水逝匆匆,百结华发生。”崔清越拨弄了几下手中的琴,吟唱道。
“笑傲光阴”的音域一瞬间张开十五尺,音域之内,云霞消散。
冰珠子和火苗遇着音域被纷纷打落,王怜花收起折扇,抱臂看起了热闹,这种背靠大树的滋味可真悠闲。
“咦,这是什么?”云霞女敲了敲屏障,对崔清越的音域好奇的很,“我以为我的功法就够诡异了,没想到你的更诡异,我看你怀中的青青绿绿的琴甚是好看,不如借给我玩玩?”
她手指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漫天云霞听从她的号令一般,从地底渗了上来。
霎时间,云霞又重新充满了崔清越的音域内。
“你怎么能挡的住云,它们没有形状,没有体重,轻飘飘的飘在空中,也没有家。”说着云霞女还轻轻抽泣了起来。
王怜花道:“云霞女武功不高,但她的云霞不知让多少武林高手折了命。”
崔清越背上琴,抽出青玉剑冷哼道:“那又如何,就算是神佛来了,我也要让他有来无回。”
“问莲五式,雾散!”崔清越清呵一声。
随着呵声,崔清越手中青玉剑发出道道剑气。云霞与剑气交映,斑斓的光和隐隐清光交缠。
凌厉的剑光锐不可当,崔清越长发飘扬,几根发丝都被剑气斩断,晃晃悠悠的掉在了地上。
剑气绞起云雾纠缠在一起,青光破开屏障。
云霞四散。
天空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和澄澈。
“奶娃娃,我不同你玩了。”话音消失,云霞女和姜若夷都不见了踪迹。
白知薇软软的趴在门口的台阶处,不生不响。
王怜花蹲下身叹了下鼻息摇头道:“没气了。”
花满楼面带怜悯,悲伤一条鲜活的生命的流逝。
崔清越把青玉剑收回琴里,抬头看了眼波澜不惊的天空。
看来,风起了,云也起了心思。
第51章
洛阳。
初冬刚至,洛阳城里的来往行人换上了口里,城里最招人的铺子成了羊肉铺。天寒地冻的日子,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配上一壶烈酒,能让人从头暖到脚。
崔清越依旧是不薄不厚的青衣,他们这群人没一个穿的厚的,路过的穿着棉衣的旅人看着他们啧啧称奇。
朱七七洁白的脸下围着白色的狐裘,靓丽的样貌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是看多了就能遇着朱七七愤怒的眼神。
她长的漂亮,可有些行径不像女子,大胆的像男人,唯有沈浪能让她流露出一点温柔。
熊猫儿的衣襟依旧大开,他像是一点也不怕冷,浑身豪情。
他转头看了眼沈浪,笑道:“待会去了他的家,你们可别惊讶。”
朱七七勾起了好奇,问道:“这天下什么样的地方能让我朱七七好奇。”
熊猫儿古怪的笑了一下道:“等会儿,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浪道:“我真有些好奇,那位王夫人。”
能生出王怜花这样儿子的女人,肯定不同凡响。
熊猫儿咳嗽了一声道:“王夫人……”他思考了下用词,把他肚中最有文化的词,搜刮出来,“她是个,颇为不羁的人。”
熊猫儿的话还算委婉,比较他只偶然见过王夫人一次,而且印象还很深刻。
走在前面的王怜花停了下了,似笑非笑道:“我算是知道我那些名声是从哪传出来的,全是你这只泼皮猫儿,说出来的。”
熊猫儿道:“嘁,你这浪人,我可半点传过你的虚名?又坏又满肚子点子,还惯会见风使舵,好几次还害的我和沈兄身处陷阱,还笑嘻嘻的倒打一耙看我们笑话。”
连沈浪听这话也不由道:“他总是这样任性,欺软怕硬。说他坏,却又不是小人,大概就是坏人中的君子。”
朱七七不懂他们男人无来由的朋友情,只觉纳闷,“这种人,你们还和他是朋友?”
她就是看他不顺眼,感觉上辈子跟他肯定是仇人,还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崔清越看,要不是因为他与沈浪是朋友,她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沈浪笑道:“有些事说不清,也道不明,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朱七七撇嘴,拉着崔清越的手道:“他们这群人的感情可真奇怪。”
崔清越语出惊人道:“所以你何必插足他们感天动地的兄弟情,跟我走一边,离他们远点不好?”
朱七七不知为什么茅塞顿开,眼神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心中脑补了许多。
难怪她为沈浪做了那么多,他都不为所动。
难怪……
难怪……
朱七七胆寒,摇摇头把脑子里诡异的想法给摇出去,还忍不住瞪了眼说出这话的崔清越。
崔清越微微叹口气,“你干嘛瞪我?”
“哼。”朱七七娇俏哼了一声,仰头道,“我不管,我爱瞪就瞪。”
女人,心思可真难猜。崔清越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怎么王怜花说要请你们来洛阳,你们就都来了?”朱七七道。
崔清越沉默了几秒,缓缓道:“小姑姑和花家婶婶们,太可怕了。”
朱七七想到崔如端和那些殷切的花家嫂子们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她们也是甘拜下风。
才去花家几天,她几乎都快知道了各家嫂子们的家里优秀的侄子们,姓甚名谁,什么品性。
尤其她们还老是看着她和花满楼笑得诡异,就算她不喜欢沈浪,她跟花满楼也没可能。
他天天与陆小鸡出双入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而且,花满楼固
然好,可他不是沈浪。
天底下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只有沈浪。
崔清越不知怎么又有些惋惜道:“其实花家还是挺不错的,饭很好吃,而且婶婶们教我玩的马吊也很有趣。”
朱七七道:“你当然觉得有趣了,她们私房钱都快被你赢光了!也不知道聪明人的脑子怎么那么好,学东西快,连运气都比别人好。”
崔清越非常欠的说了句,“这些东西是天生的,学不来。”
朱七七甩开她的手,脸涨的通红,嘴里不停的叫嚷着。
崔清越眼中出现笑意,她明白了沈浪为什么总要惹朱七七生气,实在是她生气起来鲜活的不行,又蹦又跳,像只想咬人却又咬不到的仓鼠。
王怜花蹭了过来,看了眼气恼的朱七七道:“你倒像个小孩子,还喜欢看人生气。”
“其实我最想看的生气的人,不是朱七七。”崔清越道。
王怜花没好气道:“你不用说了,说了我也不乐意听。”
崔清越抬眼,王怜花姑且在她眼里算俊秀的脸,此刻有些扭曲,有意思极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收回去,“你知道就行。”
再怎么变,她也还是偷鸡摸狗,爬树捣蛋,把周围男孩子弄哭的崔清越。
熊猫儿看着王怜花吃瘪的样子甚是开心,大笑道:“这小色魔,崔姑娘可别上他的当。”
王怜花怒道:“好你个死瘟猫,自己单身一个,还想坏我姻缘。”
熊猫儿表情欠的很,他道:“你可别忘了,咱们第一次见是在哪?”
沈浪脸上带着他标志的慵懒的笑,接话道:“在哪?”
熊猫儿嘿嘿一笑,“当然是在那温柔香哩。”
崔清越道:“青楼吗?”
熊猫儿忍俊不禁,“你瞧,这可不是我说出来的,可是人家自己猜出来的。”
王怜花刚想开口,哪只崔清越竟然说:“真好,我觉得青楼就挺不错的,里面的姑娘又温柔又可爱,我在汴京的时候就最喜欢去甜水巷了。”
崔清越眼睛里带着向往,“我听说洛阳的温柔巷比汴京的甜水巷不遑多让。”她心中盘算了一下在花家婶婶们那里赢来的银子,“等有机会我得去逛逛。”
“逛,逛,逛你个头!明天我就让他们关了。”王怜花道。
崔清越道:“看来我今晚就得去了。”
沈浪和熊猫儿忍不住轻笑。